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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 阳 女

千山老余 千山老余 2023-12-26


她今年48岁,但看面相,说58谁又怀疑呢?岁月的刻刀,对她出手狠了一些。


照片动用了某些特异功能


她做育儿嫂。与她从前的行当一脉相承,都是培育祖国的花朵。12岁那年,她就当上了乡村民办教师。这本来蛮有前途的,多少人仰视啊,乡里话讲,“捏住半只饭瓢了”,熬巴熬巴,变成“公家人”是早晚的事。


但她最终跟这一光明前景说拜拜了。


世界大得像无边的稻田,她想去看看,“坐井观天的枯燥日子”实在过够了。她大哥曾是个很有梦想的人,但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还是与锄头镰刀为伍,找土地爷讨饭吃。难道是命?她不甘重复这样的命。


裹着襄阳的黄尘江风,她出发了,向着伟大的首都。“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小时候唱过的歌激越回荡,清晰如昨。前方的路,也会如此清晰吗?


餐馆服务员、地摊小贩、小时工 ……  都是出售体力的营生。她不惜力气,力气用了还会长,不用也不会生利息。依她看,起早摸黑也好,忍辱负重也罢,都比安安逸逸混光阴来得过瘾。


这条主干道是皮村经济文化中心


利用打工间隙,她收获了两个女儿。这是一段失败婚姻的馈赠。男人酗酒,家暴,如家常便饭。浩瀚的阴霾淹没了这个本就飘摇的小家,娘儿仨陷入漩涡般的窒息。


凑合,还是散伙?无可逃避的选择,像利刃把她逼向墙角。当初,她为嫁人“打发”了自己,仿佛抛售廉价商品,内心告诉她,再不能这样“打发”往后的生活。遂宣告家庭解体。两个孩子跟她,也必须跟她,“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生活像身后的光影斑驳陆离


这一变故,让她再次尝到了世俗的强大与刻薄。从婚姻中出走的女人,总是容易招来异样的目光,连至亲也不例外。好在,她没有失去母亲的支撑。但母亲垂垂老矣,还在为永无止境的农活操劳,为失去的土地蹒跚奔走。


永不退休的85岁老母亲


够累的了,何不苦中作乐呢?她一边干着育儿嫂,一边拿起了笔。她没想过靠这得到或改变什么,只是觉得,活着总要做点和吃饭无关的事。这让她暂时卸下一些沉重,徜徉在自己的世界。当她的雇主漫步自家的后花园时,也许是同样的心境吧。


不会打字只有靠传统手工

记录的是真实的故事,自己身上发生的,身边的人发生的。想象与虚构派不上用场。生活早已教导她,现实比艺术更戏剧更荒诞。那些事儿,带着熟悉的呼吸和体温涌来,围着她的笔端窃窃私语。农民工子女教育、“无妈村”、农民维权 …… 都是滚滚红尘的些许尘埃。还有干建筑工的郭福来们、爱写诗的工友小海们、“穷三代”李京妮们,他们的喜怒哀乐就在自己鼻子底下,缭绕着浓浓的热乎气,她想把这些化为一朵朵文字。


她的随性,她的韧性,在京城的街巷胡同蜿蜒伸展,即便如山的重压,也不能碾碎她的笑容。那些年,一顿饭有两个红薯啃就感到满足,现在,栖身于8平米的租住房依然是这种感觉。她说,那个屋子南向,有一面玻璃墙,玻璃厚极了,冬天住着蛮幸福;她还说,现在已经“炸酱面自由”啰,将来还有望实现“烤鸭自由”呢。


您问她乃何许人?襄阳务工女,姓范名雨素。

 

你是一条不安分的鱼

眼都不眨纵身一跃

逃离那个叫打伙村的池塘

哪怕前方埋伏的未知

无边无际

 

都城如海

潮涌都城

你小心翼翼地呼吸

在风浪、礁石和鱼群中游弋

 

你变成了那些劳碌鱼

还是那些劳碌鱼化作了你 ——

餐馆服务员

育儿嫂

打工子弟学校教师

……

日升月落,冬去春来

游过一片又一片海域

 

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和你结伴而行的雄鱼

扛不住诱饵的蛊惑

溜得无影无踪

丢下两条小鱼

孤单地嬉戏

 

如今的你

依然沉浮在这海里

做一名捍卫清洁的保洁鱼

每天与

扫帚、簸箕、抹布、拖把共舞

最美的时光

就是游回东五环外的皮村

卸下一身疲惫

做点和觅食无关的事宜


花袭人(作者:麦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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