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案丨和铊姐的一次谈心
又是一年春夏之交。现在的北京,天气起伏不定,从这个星期开始,气温稳中见升。
随着最高检和北京检受理朱令父母的《侦查监督申请》,网上对于朱令案的关注,也同这天气一样,在降温之后又有所回升。
多年前的那个北京,天气可也这般温暖?
也许,很多人不记得了,然而我相信,你一定记得。
人生其实就是记忆的拼合,把记忆当成包袱的人,人生未免枯索不幸。
我更愿意叫你铊姐,因为这个名字才代表你的灵魂,刻着你无法磨灭的记忆,不管你改成什么名字,那都只不过是在法律上代表你的躯壳而已。
关于详细过程,已无需讨论。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明确当初一切具体而微的细节。
过去的已经过去,湮灭的早已湮灭,看到网上种种的情景再现,恐怕你要哑然失笑了。
我想和你谈的,也只是这30年,漫长却又弹指而过的30年,你是怎么度过的。
1995年4月有关部门介入,广泛调查取证之后很快圈定了范围,确定了对象,然而一个如此简单的案子,后来却……
这托赖于你家某位长者的功劳,而你,自然在荫庇之下暂时恢复了平静的心情。
你依旧浅笑盈盈地走在校园里,与迎面而来的同学点头示意,甚至不得不刻意去表现自己的善良大方,与同学主动修好。
因为你知道,这件事情没有结束,朱令的家人以及一直帮助令的人也在想办法联系你的同学,也希望从同学那里再多知道一点什么。
你听到质疑的声音,你哂笑,笑人不自量力;你紧张,因为一棵大树日薄西山。虽然某旁系长者仍居要职,毕竟其身份影响力稍逊一筹,何况旁系仍不能比直系。
你的父母劝慰你要坚强,“东西”早已蒸发,一切都是枉谈。
你终于使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然而你的畅快总是轻易地被一个个恐惧的浪头扑灭,偶尔一丝不祥的预感也会让你神经满弦。
然而从小的骄傲和优越感让你不会认输,家中人才济济,你在平日的耳濡目染中练就的也是不服输的性格,深深明白不到最后,谁也不敢说三落之后是否还会有三起的道理。
唯一让你恐惧的,是你深知没有吃不完的资本;那时不少人还会响应号召“至少看5遍《红楼梦》”,你也深知“树倒猢狲散”的残酷。
你时刻注视着朱令家的动向,尽管父母让你别担心,他们会处理,你还是会在学校里偶尔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神一凛。
时机错合,朱令的父亲找到某老同学帮忙时,你家的擎天大树走了一年有余,这是这场失衡的博弈中出现的唯一一次契机。
被突然带走的你手足无措方寸大乱,习惯优待的你突然换了角度坐在了“那里面”的位子上,你的气势一扫而空,面对强大的专业攻势,你看过的侦破小说不过是一场笑话。
缴械供认的你被家属带出,短短的几句交底安慰让你不再六神无主,关键是让你仔细回忆自己都说过些什么,承认过什么,签过什么;还有就是回校以后千万不要对任何人主动提起在“那里面”的细节,有人问也千万不要露底。
之后你的某位亲属起到了关键作用,无论是“解除”还是“打住”。
而你,虽然有过白纸黑字的遗憾,但是你也知道,没有实证仅凭口供是无法定案的。这是一般的法律常识,尽管很多人还有认识上的误区,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不会了。
一直在圈子里打滚,你的家人深知案底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尽管已经确保你免受“进去”之灾,但是毕竟有东西留在那里。
那份书面的口供是你和家人的心病,所以从“带走”的第3天起,你和家人就不断要求安排“再来一次”,要求测谎,其实只是为了洗刷甚至推翻之前的那份口供。
从反应之快来说,你家不愧是“居高望远”,知道有些事情越拖越麻烦。
如果那八小时里,他们什么也没问出来,也没有主动要求再次请你喝茶,加之没有任何“东西”,你家完全可以通过律师直接要求他们“解除”,何必自讨苦吃二进宫“再过一遍”。
为了能重新建立口供,你和家人甚至搞出测谎这个噱头。
测谎虽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是可以作为口供的一部分。因此测谎可谓是“上手段”的最佳拍挡,要使一个人脉搏血压出现异常,实在是太容易了,伺机下点料就行。
你敢要求测谎,首先说明你相信自己不会遭受“粗鲁的对待”。所以,尽管你的声明里给自己留了退路,丝毫没有提到当年八小时的讯问内容,但是倘若以后出现问题,你千万不要说他们“动粗”这样自相矛盾的话。
另外,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测谎,从来就不能直接给人定罪,对心理素质过硬、有反侦经验的人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你也许不只一次做过这样的实验,我相信你现在说自己是男的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通过脉搏和血压来测定一个人是否说谎,这种方法可以说已经过时了。
现在国外采用脑扫描技术,虽然还不尽成熟,但是比传统测谎要有技术含量得多。
所以下次再写声明,别忘了注明这一点,你可以自费请他们来给你做,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还有,别动辄把自己和佘祥林相提并论,你们没有任何可比性。
之所以办案人员拒绝了你提出的想“再来一次”以及测谎的要求,是因为确实“没有必要了”,而不是你提供的那对咖啡杯,他们使用了“更有力的手段”。
你应该庆幸,那年上半年,因为要准备一个盛事,大局至关重要,你暂时得以保全。不过是多方权衡的一个抉择,没有及时“解除”是对你的一个牵制。
你唯一的盼望,就是快点毕业,再次借助家族人脉出国从头开始,
然而,你没想到,毕业证被扣押了。学校和有关方面的“互相推诿”延缓了你的一些计划,然而校方还是在3个月之后发给你证书,毕竟学校这一脉还是相对容易打通的。
而有关方面却在隔年的8月才正式宣布对你“解除”,这非但不能说明有关方面的无能,反而说明在某种较量中他们坚持了很长时间。
所以“解除”当天,你再度要求测谎以期改写“说出去的话”,他们拒绝是让人钦佩的选择。
你实在不应该把这一点在声明里写出来,已经决定“解除”,为何还坚持再录口供?
此后,你心力交瘁,你不得不接触很多与犯罪心理学有关的东西“积累经验”,做一些有针对性的“练习”。
终于一切暂时都得以平静,你的家庭积极为你安排出国重新开始,然而却因为曾经是嫌疑人以及一些人的阻挠,你一次次地失败,即便不惜放下身段要去新加坡这种比海淀区大不了多少的小国家也未能成行。
凭借你家的人脉资源,在国内找一份薪金优厚的工作不成问题,但是你知道一日不出国,真正的自由就一日不能实现。
在国内时,你真正能开怀的时刻累积在一起能有多少?看起来过着正常的生活,可是你一直还背负着另一个人:朱令。
你不得不关注她家的一举一动,每次听说一些新的消息,你都惴惴不安;你不停申请出国,每次被拒都暗自沮丧。
你神经紧张,网上偶有波澜你都心惊胆战,表面上若无其事却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冷汗淋漓。
家人的不断宽慰和事实的湮灭,是你生活下去的动力,你在刻意的练习中不断磨硬自己的心理防线,你希望通过不断的自我暗示还原自我清白变得刀枪不入。
然而你失去了常人的乐趣,你看侦破小说或者侦破性质的影视剧时,已经不能像普通观众一样,为真相大白恶有恶报的结局而快慰愉悦,你要从容地在看到破绽后找寻弥补的办法,任何一个审讯镜头的出现对你来说都是一次磨练。
【注:铊姐在诺某亚的同事曾曝料说铊爱看《重案六组》】
你无数次怀着侥幸心理告诉自己真xiang已经死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浪了。然而你没想到,多年之后,这件事情居然又在网上被掀出来,并且引起不小的波澜。
你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熟人的询问,邻里的侧目,让当时新婚的你还没来得及品尝人生最幸福的喜悦,就被抛到了谷底。
你无奈发表声明,选在一个网上已经对此事淡化快一个月的时候,因为你不是发给网友看的,是发给你的生存环境看的,就像你说的,不少亲戚朋友看到网上“谣言”以后“打来电话关心”,当然也有你婆家的人,你无法再选择逃避。
结婚是人生的另一个开始,你不能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还有别人对自己一家人的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今后的小生命……你情何以堪?
你精心撰写了一份措辞严密的声明,还让昔日关系良好的同学悉数上阵,你很好地在声明的前几页控制了方向,事实的明晰,同学的证明,马甲的帮哄……
你本以为事情会就此打住,但是你没想到,网络上从来都不缺不怕麻烦的人。一篇不长不短的声明,被“好事者”从各个角度解析得体无完肤,其实这些你都可以说是“牵强附会”,但是你给自己留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咖啡杯。
不信鬼神的你,是否也感觉到了命运之手的神秘与残酷?
多年前,是一个咖啡杯承载了一个恶毒的诅咒,多年后,又是咖啡杯出卖了一些信息;
多年前,是一个叫贝志城的人带头挽救了一个本来会因为你而陨落的生命,多年后,这个名字仍然在为“追铊”而发声;
多年前,新兴的互联网在挽救朱令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多年后,互联网又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
后悔过吗?如果当年自首,判个无期或者有期多少年,现在说不定已出来了,至少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只要好点表现,现在死刑改死缓,死缓改无期,无期又减刑放出来的比比皆是,何况是你那样的背景。
一步错,步步错。多年前,你还有选择,但是现在呢?没有铁窗冷墙,你已经被所有认识你的人的目光,永远地囚禁起来。
你不敢回国,你害怕见人,甚至至亲去世也没回来,所有的目光都是对你无声的指指点点。
你害怕上网,但是你又不得不上网看看最新的动向,看看各方消息,任何含沙射影的文字都让你“怦然心动”。
你没有过去,因为你的过去已经被自己掩埋;你也没有现在,因为现在只是对你不能面对的过去的补偿;你更没有将来,因为一切的补偿才刚刚开始。
也许,每个人都不能确定自己的人生会如何发展,但是,你足以肯定,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可能真正幸福。你没有理想,没有蓝图,从一个外国到另一个外国,逃避成为生活唯一的旋律。
这次“受理”会有什么结果尚未可知,网络的声音也时高时低,然而,舆论的开放程度与日俱进,又有多少网友像我一样,看着贴子手脚冰凉以至全身发冷。
所有过去的声音、今日的声音,以后仍然会在网络响起,你不用怀疑,网络的声讨是不受时效性约束的;而越往后,你需要掂量的是,自己的力量与舆论的力量是否足以抗衡?
30年前,你活在一种足以掩盖你任何优点的光芒之中:
她高大匀称,相貌端庄,你矮小敦实,外貌普通;
她多才多艺,气质出众,多年后同学想起她仍为她自然散发出的“贵族气质”而折服,而你资质平平,无甚过人之处,没有人能直接通过你本身看出你“非同寻常”的背景。
你厌恶和她一起外出,然而比起另外两个同屋,她和你的关系要更好,所以你受够了别人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向有优越感的你自尊已经不堪拷问。
而看到她的古筝独奏在舞台上散发出巨大的魅力时,你知道,自己永远也追不上这样的脚步。
积嫉生恨,你处心积虑实施自己的计划,因为不确定最后是否会被发现是投毒,所以你赶在“一二・九”之前退出民乐队,避免嫌疑。
成事以后,你看见日渐脱发憔悴的她心生快感,为没人找到真正病因而心存侥幸。
但是她的坚强让你出乎意料,她坚持演出更让你出乎意料,她在舞台上再次大放异彩深深刺激了你。
由于第一次的成功,你毫不犹豫地继续第二次,看见她忍受病痛的折磨而又寻医无门,你心里既紧张又高兴,以为她可以从你的生活里永远消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从那个时候开始,你这辈子就永远和她绑在了一起。不管搜索你还是她,另一个人的名字都必然出现。
人们把她30年前青春洋溢的美丽模样,与今天发福臃肿的你进行比较评说,比当年多出万倍的人都知道她比你优秀比你美丽,知道如果她顺利走到今天,会有比你更为璀璨的前途和美满的生活。
你究竟得到了什么?你毁了两个人和两个家庭。人生苦短,有多少年华可以浪费?
你把女人最好的时光都用在洗刷自己上,精神上饱受折磨;朱令虽已去世,但她的美丽永驻人们心中。你,不管今后的路还有多长,只能在众人的口水中褪逝。
或许从这个角度可以说,老天是公平的,你无数次接受“审判”,比当初伏法要残酷得多。
曾经,我是那么希望你能够自首,能够还给世人一个交代,但是现在看来,你受到的惩罚,并没有因为逍遥法外而减少。
最后,我想推荐一部电影给你——《大提琴》。
学习大提琴的女主人公,因为嫉妒一个比自己天赋好的朋友而将其害死,之后事业成功家庭美满,然而却从一次过生日开始遭遇各种不幸,所有幸福离她而去。
在她快被朋友的鬼魂索命时,她醒了,原来这一切不幸,只是她车祸昏迷以后的一个梦。
她的生日真的到了,看见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场景,她的笑容逐渐凝固。打开小姑子给她的贺卡,一行血字赫然在目: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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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之缘
一“点”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