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来源：某乎-伍零零壹贰囸作者：伍零零壹贰囸经作者授权发布此文，了解一下几位老板的日常。第一位是我前老板沈某。深度茶成瘾患者但不喜咖啡，深度威士忌成瘾患者但不喜白酒，深度养生成瘾患者但不喜运动。他每天要干三件事，说四句话。三件事是泡功夫茶、喝威士忌以及混养生馆，谈生意只是这三件事的副作用。四句话是“把我那个茶拿过来”；“把我那个酒拿过来”；“把我那个衣服拿过来”；“今晚就不回去”。你说他过得丰富吧，他这个生活一成不变过了十来年；你说他过得不健康吧，他身体好得很，几乎没生过病；你说他乱花钱吧，他赚得比花得多得多；你说他乐此不疲吧，他脸上很少有点笑容。第二位是做外贸的阮总，资深跑车爱好者+终生 SUV厌恶者。他公司开在广深，但家在东莞和中山，每天天不亮出门自己开车去公司，下午四五点再开回家。去过他中山的家，城中地段，六层楼加半个篮球场的院子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球场外围一圈的车库，装修得比我住的房子都好。大门口停一部大牛，车库里911、P1、GTR什么的停了一排，最次的是一部奥迪A6，保姆的买菜车。阮总抽雪茄但不喝酒，在吃上面比较讲究，得闲就带两个女儿吃各种高级料理。其他的每天除了飙车就是打篮球、羽毛球和乒乓球，几乎不参加任何应酬，公司和家分开两地也是这个原因。他小儿子在东莞读书，夫人跟过去照顾，两边换着住，但以中山这边为主。第三位姜老板，土石方“包工头上岸，挺有意思的一人。他五十差点，十几岁挖泥巴出身，发家做到现在的身家，资产几千万，流动资金几百万吧。发达地区算根毛，国贫县里勉强算一号人物，因为没文化，没当上心心念念的政协委员。此为背景。姜老板“最有意思的一点，是喜欢泡吧。跟近三十年来的年轻人一样，对泡吧的热情始终不减，据说近二十年来平均每年泡吧三百天。对此，我深信不疑。因为二十年前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连续两天晚上去同一个吧玩儿，一进去就见着他，像个大蛤蟆一样蹲在最大的卡座中间，醒目而龌龊，豪横而猥亵。第三天下午我又去了，师傅介绍的一个单子去签一下。进门灯火通明地在干卫生，大蛤蟆搂着三四个姑娘正嘻嘻哈哈地在场子中间摇屁股，音乐开得震天响。这一晃就二十来年了，中间我去东边混了十来年，又去西边干了几年，如今算是迷途知返落叶归根，回来老家混吃等死。如今震天响的各种吧都没啥人气了，倒是各色假模假样的功夫茶馆需要事先预订。于是，所以，再见姜老板的时候，着实没认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以传承传统文化为已任的国学老师，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江湖骗子的气质已然占领了高地。大蛤蟆明显减了腰围，条纹体恤配报喜鸟，西服改成了一袭淘宝唐装，没准也可能是定做的，满脸的油光水滑沉淀出世故的和气，甩在桌上的红塔山如今也穿上了衣服，连内里的颜色都换成典雅的黑。大蛤蟆，哦不，姜老板一眼就认出我来，微一颔首算是招呼过了，掂着仍然五短但干净得多的手指行云流水地给倒了杯茶，滴水不漏，手掌一翻像极了某种练家子的起手式。我心里知道，玛德大蛤蟆（哦不姜老板）肯定忘记了我的名字，这一套老江湖行走卖艺的把式估计跟谁都耍。所以忙不迭地递上名片子，咱是吃人情这碗饭的，得识趣儿不是。姜老板不读书，所以不近视，我敢肯定名片子还没接过手他就瞅见了上面的“伍”字儿，立即热情而不失假意地唤我“伍老板”，跟着“最近在哪发财”“好久不见”的词儿连脚地蹦出来，让人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硬盘需要读取。唤我“伍老板”，肯定不记得我吃哪碗饭，名片递过不正眼瞅瞅，真令人伤心。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喝茶除了摄取咖啡因令人兴奋外，还会让人话特别多，所谓口舌生津，经常会生出些许是非来。反正正主儿还没到，随便跟姜大蛤蟆掰扯起来。待到三句话帮他回忆起我是谁来，大蛤蟆突然变得有点感伤，泡茶的手势略有停顿，像极了在小学语文老师面前背书的搜肠刮肚，却蹦出来个“物是人非”的词儿。有点意思。于是出于职业病和一点个人的小恶趣味，我循循善诱了姜老板，心底有甚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呀。可能想起来二十多年前他不止一次给我买单让我看他摇屁股的事情，大蛤蟆一瞬间褪去国（学大）师的唐装，说他“现在不得行了”。麻辣戈壁的，你现在看起来混得很好好不好？咱们两个站一堆随便喊个人说也是我“现在不得行了”才对噻！尼玛你都穿唐装了，在上班时间跑功夫茶馆，一个人喝三百八十六块钱一泡的金骏眉，你说你“现在不得行了”……伤害性极高，侮辱性比伤害性还高。看我脸色阴晴圆缺转换，姜大蛤蟆突然明白自己话没说清楚，于是补充了一句，“我现在那方面不得行了”。哦，明白了。BUT，WHY DID YOU TELL ME THIS SHIT？哇塔西哇法克油仙人板板，未必你还期望一个民事律师帮你重振雄风哇？帮你打离婚破产官司还差不多。姜老板一愁莫展，可能内心深处觉得律师跟牧师差球不多，都有为客户保密的义务（但是姜总你还没签委托协议啊喂），厚颜无耻地开始跟我推心置腹起来，说以前没钱的时候天天泡吧，觉得泡吧就是世上最好的生活，花钱不多，醉生梦死，合法合规（龟儿还知道这个词）。现在生意稳定了，每年都有几百个达不溜进账，算到每天都有一个达不溜进账，算到跟我忏悔啊呸交待啊呸呸呸倾述的这个把小时也有三五百块的进账。但是，却没有了以前泡吧的那种激情和满足。中年人的怅然若失总是突如其来。但是作为一名知名律师，秉承口才就是吃饭的家伙什的格言，我只用了一句话就解救了大蛤蟆的惆怅，你麻痹的还有很多人钱都没赚到就不得行了的呢（指了指我）。感觉上，身价千万的还没怎么脱离群众。要说区别，可能有点钱的老板们可以发展一点自己的喜好，跟小孩子吃冰淇淋一样，所有口味的都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