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青春版】白昼如焚

文／谢竹生（17岁）

“哗啦”一声，这个世界碎成了五彩斑斓的玻璃块。

我拼啊拼啊，却只能拼成一个万花筒，只能看见其中的光怪陆离。

01

在海滩，我手里总是提着遮阳伞的银白骨架。海风对我来说太大了，其中的沙子也太多，而且有一股鱼虾的味道。在我身上防晒衣被高高地刮起并在身后形成一片薄薄的翼时，我顾不得衣山将崩之势，还是紧紧抓住了伞骨，无暇去搭理。我就这样把它拖着，竟走了大半海湾。

意识到它的损伤时，伞面已经全翘了起来，用以支撑的小型钢管从中钻了出来，早已不复弹力。我没时间嗟叹，因为海湾的风太热烈，太疯狂了，错过了哪怕一点儿都是遗憾。我只好拖着这幅名副其实的骨架，没有了伞面兜住狂野的风，它拿起来轻快多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之前有力气的骨架，它会歇斯底里地冲向你。

海风从我的每一寸毛孔中渗入，鼓吹起温凉的血脉，从头到脚，海浪般冲刷着我的皮肤，我的内脏，我的血管，我的一切的一切。与之而来的，还有那一股野蛮的冲力，“哗啦”流到我心坎里，带来一阵温柔的刺痛。

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

02

起初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世间所有事物。她上了剑桥，我也要去，他入了体育队，我也要去。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我仇恨一切比我好的事物。

从幼儿园起我似乎就是天之骄子。算术题我都基本上一眼可以看出答案，在老师惊羡的目光下交出答卷。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我每天都会重复练习，以至于我记忆中的小学放学后，只有答卷和错题本的身影。

初中之前，我是很快乐的，因为学习带来的名次和荣誉感，抵消了那一点点的不愉悦。但上了初中，没有人会不要钱似的发奖状，学习难度增加，我也没有以前学得那么容易。

于是我就想赶上，从这时起我开始羡慕别人，他们为什么能超过我？我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制定出根本不可能的计划。我没有成功，我就开始有了些许恨意。

或许你说羡慕哪那么容易变成仇恨。但我之前太顺利了，别说翻船，就连帆都没调一下也能稳稳当当靠了岸。这次来这么高的浪，把我翻了个个儿，以狗啃屎的姿势彻彻底底把我“咣”撞到了礁石上。

我不甘心，再来！“咣”。再来！“咣”。压力一次一次累积，到了我受不了的时候，game over。

开始只是不想起床。因为我好害怕好害怕他们都超过了我，而我被这个时代抛弃了。再后来，就是千篇一律的服药和睡觉。睡眠似乎是我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在这层壳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只，有，我。

症状其实很轻微，后来我可以稍微学习学习，勉勉强强凑过了中考，又勉勉强强凑过了高一。但在这个暑假，毫无预兆地，我又崩溃了。

重度抑郁以及重度躁狂。一下子推翻了之前单相的诊断。

拿到诊疗单时我十分诧异，因为症状真的不严重。好吧，那就按照这个吃药。熬过了各种药品的副作用，我悲哀的发现，嗯，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状态。还是那种勉勉强强的状态。

它的学名应该叫，康复期。

在遇到华老师之前，我有两任咨询师。一位师从弗洛依德，一位研究家庭关系。我只能说，这两种流派都不大适合我。温温柔柔的华老师比较对我的胃口。同时，我妈送我去打拳击。哭爹喊娘这词儿，真不了为过。

至于别的事儿，我也管不过来。什么时候能恢复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一天天混吃混喝，竟也出人意料地快活。

03

我很幸运的是，我有一个接近满分的家庭。去咨询、学拳击，前前后后所有花钱的事都没有让我担心过。“渡过”课堂的每节课他们都有认真听过，我的需要也会尽量满足。可怕的是，我从前从来没有觉得我的家庭幸福过。幸好我现在觉察出来，否则，估计我会后悔很久。

心态上的转变是缓慢的，不会让你察觉，它是一点一点润入骨髓的。这两年我看了不少心理书籍，从《当下的力量》到《传习录》，初读时不察，但它们确实在一点一滴地塑造你的人生观。我相信大部分疾病其实是由心态造成的。

以及，写作。之前我很苦恼作文这个东西，之前准备了很多文学灯泡都没有用，原来只是缺开关这个契机啊。虽然这并不代表我找到了一种无比强大的疗愈方式，因为开始写作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仿佛一座生锈的年代久远的发动机，启动时满是雾蒙蒙的机油废气。但是有的时候它又是很美妙的，就像星河鹭起时那么美妙。

电影《The Hours》里说：“逃避生活是得不到平静的。”当你面对真实的人生时，你才能发现她到底有多美。别逃避生活，也别逃避自己。

通过两年的经历，这就是我能给出的劝慰。很简单吗？就是这么简单。当你可以如此感受海风，你就可以如此面对生活。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又何妨？只要你知道什么是黑夜的感受，什么是白昼的感受，足矣。

以此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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