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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深山支教的我,如何成为“渡过”陪伴者 || 渡过

林文萍 渡过 2022-06-06


 【编者按】一年前的此时,我赴广西深山采访在那里支教的小林老师;半年后,小林成为“渡过“陪伴者。短短一年间,我见证了小林的成长。本文是她在自己公号上写的文章,情真意切,颇有见地,故此本公号破例转载。


早在2016年初,在第四人民医院住院治疗的我,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后改为双相情感障碍)。


那时除去读史铁生的书,看一些关于loser的电影,张进老师的《渡过1 、2》算是我的救命稻草了。我参考书里的介绍对照自己的病情,自知的同时也在书里找到慰藉——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样的痛苦。后来关注“渡过”的公众号后,我成了“渡过”的忠实读者。


医生告诉我临床病愈的消息后,我进行了很多关于“活法”的思考,出院第二天便在网上申请了支教项目,经过考核成为了一名乡村支教老师,在广西的村小里一待就是两年。


支教快结束时,很多因素促使我向曾经的救命恩人张进老师投稿。正如诗中所言,“当我们从自己的恐惧中解放出来,也自然而然地解放他人”。后来张进老师不远千里来到村小采访我,还给我可爱的学生们上了一堂新闻课。于是就有了这篇报道《我为孩子们支教,孩子们为我疗愈》(1)。


采访结束,时逢《渡过 3》付梓。《渡过 3》是一本写给社会公众的书,希望社会能给予抑郁症患者更多的理解和包容,帮助患者打破病耻感。我的案例很幸运地被张进老师选做打破病耻感的范例,他联系了谷雨计划的公益项目,希望能把这些案例拍成纪录片。因为某些阻碍,很遗憾这件事最终没有做成。


同时张进老师在筹备“陪伴者计划”。2018年5月,他发布第一批陪伴者名录就邀请我加入。直到11月,结束支教回到成都,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和生活节奏后,我才在平台上提交了我的申请表。我在“自我介绍”一栏这样写着:

 

“2016年初被诊断有双相情感障碍需终身服药,入院治疗时间短暂,在众多帮助下,坚持服药三月听医生建议停药。出院时临床症状得到缓解,阴差阳错选择支教,服务于孩子的两年经历让我重拾勇气、自信和人生的方向。治愈是一生的必修课。如今成为创新微小学校的一名“玩伴”,在教育上做着一些不起眼的尝试,我越来越了解孩子,学习心理学知识成为了我的乐趣,尤其是青少年心理学。我很感激这场病,在病中这些思考帮助我成长为如今的我。我曾被善待,也因此了解抑郁症患者及其家人的痛苦和挣扎,深知过程的艰难和专业性的重要。在打破“病耻感”这件公益的事上,希望尽个人绵薄之力。”

 


后来,有不少人因为这段介绍通过渡过平台找到我作陪伴。坦白讲,大概前20小时的陪伴,我都是在不断试错中艰难进行的,以失败的经验为主。每一次陪伴结束,我都会希望来访者能给我一个反馈帮助我成长:

 

第一个来寻求我帮助的是我的学生,每次她的情绪失控,我都无从下手介入,只能给她抱抱。后来她并没有太多好转,完成间隔年计划便离开了学校;

 

第二个是一位同龄人,我和她谈论了人生和工作等重大问题,她说道理她都明白,我表达得太多了。最后她提出的建议,是要区分求助者希望陪伴者扮演的角色;

 

第三个是背着孩子和我联系的家长,我们花了很大精力向孩子隐瞒我是怎样联系上她的。从那次之后,我知道了“谁痛苦,谁求救,不求助,不帮助”的陪伴原则。

 

别的求助者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或许是因为经历相同,也有人是因为不小心点错才购买了我的服务;还有人说是因为“渡过商城”上我的图片眼睛炯炯有神;也可能瓶子的名字暗示她我可能是个水瓶座女孩(呃,其实我是处女座)……

 


“无条件积极关注和真诚。同时帮助病人共情,帮助他们扩展交际能力。”——这是我在欧文·亚隆《给心理治疗师的礼物》一书读到的。最近半年欧文亚隆成为了我的老师,一边读他的书,一边实践,我在陪伴石头的过程中才慢慢找到自信。

 

石头今年30岁了,在一次陪伴的几十分钟里他声嘶力竭地哭,最后他说:"我是真的病了,家里人和心理咨询师都没有渡过里的人了解我。”在他的总结里,我成为了一个“又便宜又好”的陪伴者(被我的学生戏称为“特殊服务”)。


图 / 和石头的聊天记录

 

后来我和他的家人取得联系,向家人解释他的病是什么,他需要什么,家里人可以做些什么来帮助他。哥哥态度慢慢转变,在入院治疗期间,会经常主动向我发一些他的感受。他很信任我,也向我展示内心柔弱的部分。他出院后立马和我联系,在电话中的他会笑得多一些,语速慢一些。作为一名IT行业从事者,他会很热心地向我推荐一些软件,比如怎么翻墙不用给钱。我们成了朋友。

 

还有一个鼓励是一位备考研究生的学妹发来的。她在最痛苦的时候读到我的故事,主动联系我。当好消息来临,她也选择第一时间告诉了我。

 

图 / 学妹发来的好消息


亚隆说,要完全与另一个人发生关联,人必须先跟自己发生关联。如果我们不能拥抱我们自身的孤独,我们就只是利用他人作为对抗孤立的一面挡箭牌而已。只有当人可以活得像只老鹰,不需要任何观众,才能爱慕地转向另一个人。只有在那个时候,一个人才能够去关心另一个存在的生长。(3)

 

做了接近50小时的陪伴者之后,在积攒了大多数失败的经验后,我至今没有活成“老鹰”。我想要重新回答,我为什么要成为陪伴者。

 

前段时间,读到小美姐(也是一名陪伴者)从流水线纺织女工人到驻厂的心理咨询师的故事(4),内心为之震动。曾经的我们都饱受疾病的折磨,我们更懂得这其中的难处,更理解患者和家属的处境。


我原本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能给别人带来这些安慰。我承认,这些对他人的帮助最终都是自私的,我是受益者,在其中获得一份“我的病没有白生”的价值感。我知道,自我探索是持续一生的过程。成为陪伴者是我自我探索的一种方式,而在这种探索中,是双赢的。

 


张进老师一再强调针对精神疾病的治疗,“短期是诊治,长期是成长,全程是陪伴”,而陪伴者与心理咨询师最大的区别是——咨询师和求助者本质上是医患关系,是“你”和 “我”的关系。而大部分陪伴者和求助者一样,是有着共同经历和感受的同一群人,是“我们”。这种“我们”带来的安慰如同一位即将离世的女士的一段话:


"就好像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独自一人乘坐着小船飘荡在港湾里。我看见很多其他船只的灯光。我知道我没法到他们那里去,也没法加入他们,但是看到这些灯光在海湾里跃动是多么令人安慰啊。"(5)

 

也是在成为陪伴者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极大热情愿意发展的新领域——心理学。新年期间重读《渡过》三本书,对照着病中自己做的笔记,发现三年以来,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巨大改变,从自怨自艾到成长型思维。


后来我申请成为陪伴工作组的值日生,整理群中有价值的学习资料。我发现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渡过社群给了我们很多的学习渠道,也从身边的家长资源(高校心理学老师)获得学习途径和相关书籍的推荐,也利用课余时间报名参加心盟线上的心理学学习课程。这无疑是让我原本有些繁忙的生活变得更加繁忙,但找到兴趣点进行学习,无疑是乐在其中的。

 

图 / 第一次做值日生整理的笔记,信息来自陪伴工作组微信群


我理解的理想陪伴关系应该具备四个特质


1. 我们彼此真诚;


2. 我们试图理解对方的表达,心态是开放的,愿意接受“影响”;


3.我们是平等的,没有鄙视和嘲笑,在交流中互换彼此的成长故事,互相汲取养分;


4. 我们彼此信任,可以看到那些伤疤,也可以慢慢地自我接受。

 

 “不管是谁都会经历人生中的死亡,孤独等一切黑暗的东西,心理治疗师也不能避免,两者之间更像是旅途中的伴侣。”(6)陪伴者和求助者的关系同样是伴侣,我们是共同在经历一段生命的旅程。

 

我常常思考,以我25岁的生命,陪伴什么样的群体会更有优势?

 

第一,  无疑是青少年。因为我喜欢孩子,纯粹的喜欢。由于在一家微小型创新学校工作,我读了不少和青春期心理学相关的书籍,也和伙伴们尝试一些有意思的教学方式。每天接触到的学生时刻在更新着我对孩子的认识。我更理解青春期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他们想要什么。


第二,  青少年患者的家长。促成亲子的沟通,帮助家长理解孩子,在行为和认知上做出改变,达成和孩子和解是我有热情去做的。


第三,  面临学业、择业、婚恋问题,正在迷茫中的青年人,包括心智上没有成年的成年人。我正在经历或者曾经经历过这些阶段,或许我们可以有很多话题探讨。


小贴士:如何申请陪伴者,瓶子在渡过商城上的编号是PB0224

 

在昨天和一位家长的对话里,我突然觉察到陪伴者的另一个功能——陪伴者的精神状态和生活方式,会给正在黑暗中的患者及家属一丝丝的希望:“哦!他们是可以拥有美好幸福的生活,他们的未来依然充满着可能性。”


如果多一个人有这样相信,打破病耻感的困难就少一点;如果我的故事能带来这样的相信,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批注:

(1)《我为孩子们支教,孩子们为我疗愈》一文最初发表在腾讯益视频,后转载至今日头条、天天快报,渡过公号,后澎湃新闻记者做了一次很小的采访并发表。

(2)腾讯谷雨旗下媒体实验室,腾讯新闻、腾讯公益联合出品。

(3)摘自欧文·亚隆 《当尼采哭泣》。

(4)参考《正午|东莞工厂里的心理咨询》一文,阅读请点击标题。

(5)摘自欧文亚隆《直视骄阳:征服死亡恐惧》。

(6)摘自欧文亚隆《给心理治疗师的礼物》。



关于“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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