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 · 周末版】陪伴外甥30年,我的自我疗愈
暮秋枫/文 张进/图
01
三十年了,这份深藏于心的痛,不会结痂,不会风干,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它伴着外甥一路成长。
新年第一天凌晨5时,我的手机突然响铃,一阵一阵很急促。是个陌生号码,凭直觉,我猜想一定是患精神分裂的外甥用别人的电话打来的。
这么多年,他总是在隆冬的深寒离家出走,有时甚至辗转到千里之外,然后再和我,或我的几个妹妹联系。对于一个认知障碍的孩子来讲,这是非常不易的。
见到孩子后,我问他:“愿意住院吗?”他回答“愿意”。去往医院的路上,他精神亢奋、喋喋不休,与上次我见他时的纳滞少言、行动迟缓判若两人。
情绪的激动与麻木,“冰火两重天”的性格特质,是他的常见症状。与医生简单交流后,带孩子做了相关检查,目送他孤独的背影走进病区,换上病号服……此时,距孩子的30岁生日还有8天。
02
外甥出生于1990年。那年春天,我的父亲病逝,失亲的巨大悲伤使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外甥的出生又使全家充满了希望。
幼时的外甥天庭饱满,举止可爱,活泼聪颖,思维敏捷,后来都随着大姐婚姻种种问题而改变。善良老实的大姐生性内向、懦弱,而身为上门女婿的姐夫却暴躁、粗鲁。姐夫与大姐少有关爱体贴和交流沟通,稍有不满便迁怒于大姐,以致多年暴力相向、拳脚相加,这种暴力后来还殃及无辜的孩子。亲人劝说多次无果,更可恨的是他们还固执不同意离婚!
外甥就在这样的原生家庭一天天长大,原本单纯、美好的内心世界,逐渐在不断袭来的暴风骤雨、惊涛骇浪中,变得恐惧、易怒、自责、扭曲。这样的情形日复一日,直到某一年清明,我们回故乡给父亲上坟,15岁的外甥躁狂发病,用石块砸人,我三妹曾被打伤胳膊吊臂数月。
当时带孩子看了精神科医生,并住院治疗。可是出院后稍有好转,便再度复发。第二次发病的外甥无自主行为能力,触觉敏感,易惊跳,加之未足量足疗程用药,不懂自我调节又没有家庭关爱,可怜的他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孤独无助,始终走不出往事阴影,可以想见幼年时期的遭遇在他内心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伤痕……
记得我第一次陪孩子看精神科医生时,他连量血压都要紧张得大呼小叫。在多年来陪他就医的过程中,我对于精神之痛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原本,人的肉体和精神之痛就从未止息,且如影随形;和身体疾病相比,精神疾病更是摧残和消磨人的意志。
03
常常感觉世间所有的痛,都因爱而滋生!譬如,我每次送孩子住院,那种怜惜生命的感受,真的是痛彻肺腑,又久久不能释怀。
现在的我,正在渐渐地接纳和允许这种情感的存在。毕竟,外甥有过那样的童年,那样的成长环境,那样不负责任的父母!而当我意识到,在我能够理性面对外甥的成长经历,能够平和地和内心对话时,我也在为自己疗愈!
于是,我反复学习精神科学知识,我的新年阅读计划便从《心理学》和《情绪的觉察》开始。目前我正在集中阅读张进老师的《渡过》。在书中,我了解到和大脑浓度关系对应的三种神经递质,了解到外甥曾服用的精神类药物的药理作用,了解到“童年和少年时期的阴影,会成为潜意识中的条件性情,根植于人性深处,所以寻求自我与外界和解的方式非常重要”……
突然想起,外甥童年时也曾与我愉快交流,也曾有过欢笑、流过泪水,这些都是他的真实情感的正常表达。在这春天的花事里,我要对孩子讲一讲这些书中的道理,以爱唤起他苏醒的心。
全新的未来,我告诉自己:好好承担责任,控制情绪,调整自我,凡事更多共情与包容,与内心的伤痛握手言和。
我相信一个人对痛苦的体验越深,他内心的力量就越强大;
我相信情绪的分散和转移等于自救;
我相信走过岁月,我们终将成为自己;
我相信生活总会朝着疗愈的方向稳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