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炮事件“谈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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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黑炮事件”剧照

《黑炮事件》是一部拍摄于80年代喜剧片。这个电影，其实拍的一般，故事叙述的方法和拍摄技术其实挺中国的，但当年引起很多讨论。说实话，现在中国电影技术有不少进步，但这类电影恐怕很难被许可上映了。

这部电影，主要是讲工程师赵书信的故事。

矿山机械工程师赵书信，在邮电局发电报，上面只有几个字，“丢失黑炮301找赵”。发电报的电信局职工认为可疑，报告了公安局。公安局于是立案，对赵工程师进行全面调查。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电报。九十年代以前，还没有手机，更没有iPhone这种智能手机了。当时的中国大陆，普通的有线电话都非常稀罕，所以如果有紧急事件要联络，大家只好打电报。

电报要去邮电局，写上收件人地址姓名，然后写事情。电报是按字收费的，具体多少钱不记得了，大概是一个汉字几毛钱，但数字的话，只要连在一起，多少数字都只算一个字。所以，大家会尽量减少字数，有些用数字表达。

“丢失黑炮301找赵”，字面理解，丢了一个黑炮，去和301有关的地方或者人去找，最后的“赵”是署名。公安局起了疑心，进行调查，原来是赵工程师出差的时候，最喜欢的象棋丢了一个黑炮，要他朋友去酒店房间找。本来这事就完了，但疑点仍在。公安局认为，一副象棋就几毛钱，最多一两块钱人民币，打个电报就几块钱，完全不合逻辑。这时候，矿山正好从德国引进一套设备，赵工程师会德语，和德国工程师一起工作好长时间了。于是矿山党委把赵工调走，临时请了另外一个不懂机械的翻译。最后，整套设备安装试车的时候出了大事故，损失了几百万。而那颗“黑炮”也被找到，寄回来了。

我们今天不是讨论电影，而是说那个时代。《黑炮事件》是八十年代的故事，中国那时刚刚改革开放，社会仍充满封闭时代的各种做法和观念。但比更早十年、二十年，情况已经非常不同了，毕竟那时候中国大陆已经是封闭年代末期和开放时代早期了。

但文革期间的抓间谍的“人民战争”，可以做到不可思议的恐怖地步。

中国著名的黄梅戏演员严凤英，曾经红遍华人世界，“天仙配”中的唱曲，现在仍然很流行。文革中被怀疑是特务，熬不过酷刑，她选择了自杀。

那个时代，就是“人民战争”的年代，什么都是“人民战争”，抓特务、反间谍，当然也是“人民战争”。

美国CIA要设立中国任务中心，公开招聘会说汉语的人，包括会普通话、广东话、客家话、上海话，据说年薪最高17万美元。

这个消息在中国引起了轩然大波，民间网络上不用说，外交部发言人回应了，国防部也回应了，解放军的一个公众号，直接说要动用朝阳大妈和捞铜渔民，用人民战争来对抗CIA的这个中国任务中心。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想把中国大陆送回那个严凤英的时代吗？那个“黑炮”时代？

这个事情，想起来挺滑稽的。想一下，朝阳大妈们带着红袖标，蜂拥而上对付007詹姆斯·邦德（James Bond），那是什么画面？

当然，事情不那么简单，国家是希望全国人民提高警惕，像是“黑炮事件”中的各位同志一样，随时报告可疑人物和可疑事件。只不过，这个做法，根本就是搞错方向了。

情报工作，其实就三种方法：第一，派人偷情报，当然要身手敏捷，要反应迅速，还要通晓各种语言和知识，和詹姆斯·邦德一样；第二，是收买线人，在对方阵营中找到目标，用钱或其它利益诱惑，获得有用的情报；第三，是利用各种公开的资讯和已获得的线索，进行分析总结，得出有价值的结论。

现代谍报工作，说句实话，第三种最重要。多年前有美国情报界的人说，现在的情报工作，数据和资讯分析，占了情报工作的95%以上。可以说，美国CIA聘请的通晓汉语人才，恐怕九成九都是做情报分析的。

美国想要培训一个信得过的会中文甚至各种方言的詹姆斯·邦德，而且还要派到中国去工作，可能性基本为零。原因很简单，在CIA工作，除了一般的背景调查之外，还要最高级别的安全背景审查，就是secrurity clearance。本来，派一个白人或者黑人去，你就是把天津话、山东话、河北话、四川话、山西话甚至东北口音都学会，估计也没用。但如果请一个从中国来的中国语言天才，加上专业天才，估计他的安全背景审查可能就通不过了，因为过去的经历太复杂，而且根本就无法验证。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土生土长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都是美国人的东亚黄种人了。但这批人通常能找到好工作，在和平时期，谁愿意去冒险呢？这还要考虑他本人政治倾向等等。

假设CIA真的运气特别好，真的找到了这种人，培训个三年五年，能够成功潜入中国，人数有多少？三个？五个？十个？八个？如果中国动员人民战争来应付，恐怕也是得不偿失。比如《黑炮事件》中，矿山损失了数百万人民币。朝阳大妈，那都是有成本的，每人出勤一天，少则50人民币，多的有100多呢，都是要钱的。

人民战争，是开国领袖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游击战加人民战争，运动战加歼灭战，这是开国领袖军事思想的精华。只不过，人民战争是有条件的，就是意识形态上、价值观取向上，必须有绝对的优势，老百姓自动自觉地协助，自发地采取行动。这不是一种自上而下可以命令的方式。

文革时期，大部分的革命举动都是自下而上的，是底层民众在某种意识形态激发下的自发自觉行为，所以自上而下的官方管制，反而比现在较少。

所以，现在所谓的人民战争，本质上应当是令人担忧的一种东西了。还在呼吁用人民战争去对付CIA，是不是有点搞笑？既捉错了用神，又不符合实际。

政治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基础就是经济，把经济搞好了，让老百姓把生活过得红红火火的，衣食无忧、居有定所，就是最伟大的政治。再让老百姓回到过去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年代，肯定没戏。

不然，古人为什么要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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