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中融信托暴雷波及7家上市公司 真实控股股东浮出水面？
出品｜清流工作室
作者｜王晓悦、谢宜文、周淼、梁耀丹
主编｜赵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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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植系定融产品暴雷，最终引爆了旗下参股公司中融信托的资金池。
8月12日，两家上市公司南都物业（603506.SH）和金博股份（688598.SH）同日发布公告，宣布所购买的中融信托理财产品逾期兑付，一下惊动了整个金融市场。
随之而来的，是中融信托资产池产品全面停兑的消息。大量投资者在社交平台哭诉被告知停止兑付，个人投资金额动辄300万起步。
清流工作室独家调查发现，中融信托的大量理财产品，其资金投向除了标准化产品，还可投向非标准化的“固定收益类产品”，被业内默认为资金池产品。一份在投资人间流传的表格显示，此类资金池产品未兑付规模可能高达1500亿元。
除了大量的个人投资者，踩雷此类资金池产品的上市公司不在少数。据清流工作室不完全统计，除了已经公告的2家上市公司，至少还有5家上市公司购买的中融信托疑似资金池产品尚未到期，包括无锡晶海（826547.NQ）、微光股份（002801.SZ）、ST民控（000416.SZ）、安利股份（300218.SZ）和安记食品（603696.SH）。
据投资者及业内人士分析，中融信托的危机，可能是受中植系定融产品逾期拖累。不过，中植集团明面上只是中融信托的第二大股东，何以对中融信托有如此大的掌控力和影响力？
清流工作室独家调查发现，中融信托明面上的第四大股东，疑似中植系的关联公司。若算上第四大股东的股权，中植集团实际控制了中融信托41%的股权，可能是中融信托真正的控股股东。但中融信托常年披露其第一大股东经纬纺机（000666.SZ）为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为中国机械工业集团有限公司。
更诡异的是，第四大股东的关联公司，还为中融信托部分理财产品提供担保。究竟是谁控制了中融信托？中融信托理财资金，又去哪里了？
截至发稿，中融信托一直没有出具官方公告解释相关问题。目前其官方网站显示正在维护中，从8月4日至8月31日，只有工作日8点半到下午5点半可供浏览，非工作日期间大量中融信托的官网链接显示404。
中融信托资金池全面停兑
“为什么停了原因不告诉你，底层资产是什么也不告诉，怎么处理也不说。”一位投资者告诉清流工作室，按照他的理财顾问的说法，中融信托目前已全面停兑。
一位中植系理财经理也向清流工作室确认，目前中融信托停止兑付。另一位信托从业人士打听到的说法是：中融信托资金池产品全面停兑。
多位购买了中融信托组合投资类产品的投资者对清流工作室称，其在8月8日晚收到理财经理有关全部产品停止募集与兑付的口头通知。
而8月9日，“中融日享”（T+0）系列产品的投资者便收到了官方发布的产品因触发巨额赎回条、暂停赎回的公告，而具体开放时间目前尚不确定。
除此之外，一些产品尚未到期的投资者目前尚未收到理财经理或官方任何通知，但是在其试图找理财经理申请赎回产品时，对方却一直未作出回复。
全面停兑的消息在投资者间炸开了锅，各种信息交流群迅速组建。
一张在投资者群内流传的表格，罗列了目前已到期未兑付的产品名称及其规模，以及对应的理财经理联系方式。该表格共列出了33个信托产品，合计未兑付金额为1520.76亿元。其中最大规模的产品为圆融1号，规模高达231.1亿元。暂无法确认该表格统计数据是否准确。
根据中融信托此前披露，其公司及各子公司2022年受托管理资产总规模为7857.09亿元，其中64.4%投向交易性金融资产，21.87%投向为贷款。从资产分布来看，中融信托有10.69%资金投向房地产，41.84%投向实业，32.83%投向金融机构。
事实上，此前中融信托的地产类信托已经陆续暴雷，此次突然停兑的系列产品则被业内认为是“资金池产品”。
一位投资人向清流工作室出具的《中融-助金190号集合资金计划》二季度报告显示，该信托计划的投资方向是交易所和银行间市场上市交易的债券、权益类证券、货币市场工具、金融衍生工具或产品、货币基金、债券基金以及经委托人认可的其他低风险固定收益类品种。
一位信托从业人员向清流工作室表示，前面几项交易所和银行间市场上市交易的标的，属于标准化产品。但是“经委托人认可的其他低风险固定收益类品种”指向的就是非标产品，所谓“低风险固定收益类品种”基本是中融信托说了算。
另一位投资人提供《中融-财富诚品1号集合资金计划》投资范围中，也出现了“固定收益类产品”，并详细阐明该类产品包括信托产品或信托收益权、附加回购的债权或债权收益权、固定收益类理财产品等。
清流工作室独家获得的《中融-融雅43号集合资金计划》二季度报告也显示，该信托计划的投资方向中也出现了固定收益类金融产品、债权投资、股权投资等。
“没有明确的底层资产，借给谁了、哪个企业、什么标的，到底买了什么产品没有说清楚。”前述信托从业人员表示，如果产品投的是交易所或银行间市场的标准化产品，具有较好的流动性，风险不算大。但投向是此类非标产品，流动性不足，具有很大的风险。
而这种风险也对应着更高的收益率，这也是判断是否资金池的一个标准。他表示，业内的标准化产品，年化收益率不会超过5%。而中融信托大量的产品一年年化收益率在6%左右，两年年化收益率可以去到7%或者8%，明显是资金池产品。
清流工作室从投资人手中获得的资料及从网络搜索获得的大量合同及宣传资料均显示，中融信托的大量理财产品，资金投向均包含此类“固定收益类产品”，也即非标产品。部分产品会写明投资行业，但也没有明确的标的，交易结构中更没有出现抵押物、担保方此类信息。
另一位信托从业人员也向清流工作室表示，因为此类产品没有具体标的，属于资金池产品，更有可能是自融产品。
“中融信托资金池融来就是他自己用，他拿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该信托从业人员说道。
多家上市公司踩雷
除了大量投资人，中融信托还有大量的上市公司客户。而部分上市公司，也在近日陆续发布公告宣布持有的中融信托理财逾期兑付。
据清流工作室统计，目前上市公司已发公告确认所购买的中融信托产品逾期兑付的有：南都物业（603506.SH）和金博股份（688598.SH）。
据南都物业公告，其购买的3000万元的中融-汇聚金1号主动货币基金集合资金信托计划（以下简称“汇聚金1号”）到期日为23年8月8日，全部3000万元本金和投资收益均未收回，参考年化收益率5.80%。
清流工作室获得的独家文件显示，汇聚金1号信托计划登记的底层资产为银行存款、货币市场基金、债券基金、交易所及银行间市场债券以及固定收益类产品（包括但不限于期限在1年以内的逆回购及委托人认可的其他固定收益类产品），同样可能属于资金池产品。
据中融信托2022年10-12月《定期管理报告》，截至22年末，汇聚金1号管理的134.72亿元信托资产中有81.68%流入了其他标准化金融资产，货币市场基金占比14.50%、现金及银行存款占比2.25%，另外债券占比1.58%。
此外，据金博股份公告，公司于2022年8月10-11日通过恒天财富购买了中融信托旗下隆晟1号3000万元和泽睿1号3000万元，产品目前均已到期，然而本金和投资收益均未收回。经公司自查，这两个产品均为风险等级为R1和R2的中低风险产品，参考年化收益率分别为7.2%和7.0%。
清流工作室梳理发现，A股公司中至少还有5家上市公司购买了中融信托未到期产品疑似为资金池产品，分别是无锡晶海（826547.NQ）、微光股份（002801.SZ）、ST民控（000416.SZ）、安利股份（300218.SZ）和安记食品（603696.SH）。
其中微光股份涉及金额最高，达到近3.70亿元，且其中3.30亿元为资金池项目，最早一笔5000万元汇聚金1号货币基金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将于8月20日到期，随后9月11日也将到期一笔5000万元，两笔合计1亿元，参考年化收益率5.4%。
ST民控购入的1亿元汇聚金1号货币基金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将于2024年4月27日到期，参考年化收益率6.1%。
另外，无锡晶海合计购买了总金额为8000万元的4个资金池项目，分别为庚泽1号、恒信1号、融雅49号以及圆融1号，到期时间未披露。其中庚泽1号和圆融1号的底层资产为场外债券（包括国债，金融债，公司债券中期票据）；债权、股权、收益权；银行存款、大额可转让存单；信托产品等。融雅49号和圆融1号的底层资产为银行存款、货币市场基金、债券基金、交易所及银行间市场债券以及固定收益类产品等。
安利股份购买了两笔中融-圆融1号共计4000万元，预计在今年年底先后到期。安记食品投资中融信托产品共计500万元，描述为“固定收益类资产”，年化收益率达10%。
此外，还有部分上市公司持有中融信托产品的底层资产为地产项目，或暂未披露具体投向。如先锋电子将于8月17日到期的两个产品，合计金额5000万元，参考年化收益率分别为6.1%和7.2%，未披露底层资产。暂未知此类项目是否也在此次逾期兑付的波及范围。
谁主中融？
在投资者之间流传的中融信托会议录音中，一位高管表示，中融信托的理财逾期，是受前段时间中植四大财富理财拖累。
前述信托业内人士透露，6月底中植系的定融产品暴雷开始，中融信托的投资人及整个市场都开始不安，怕中植集团的流动性紧缺蔓延到中融信托。据他回忆，当时市场上收购中融信托理财产品一下子打到7折左右，到7月份，收购折扣跌到了5折，而最近几天随着中融信托也暴雷，收购价已经跌到两折。
工商信息显示，中植集团持有中融信托32.99%股权，是中融信托的第二大股东。但这个大股东对中融信托的掌控力和影响力，似乎比第一大股东还要大。
中融信托的第一大股东是经纬纺机（000666.SZ），持股比例为37.47%，经纬纺机是央企中国机械工业集团有限公司旗下公司。此外，中融信托的第三大股东是哈尔滨国资委旗下的哈尔滨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持股比例为21.54%。两位大股东的国资背景，是中融信托常年销售理财产品的重要宣传点。
不过，中融信托还有一位一直低调不起眼的第四大股东，沈阳安泰达商贸有限公司（下称“沈阳安泰达”），持股比例为8.01%。这是一家注册资金为10亿元的民营企业，经营方向为建筑材料、装饰材料、五金等。
但清流工作室独家调查发现，沈阳安泰达可能是中植集团的关联公司。沈阳安泰达曾在2010年短暂入股上海融晟投资有限公司，随后转手给中植集团；又曾在2017年短暂入股新湖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随后转手给中植集团。目前，新湖财富是中植集团四大财富公司之一。
2021年以前，沈阳安泰达的联络员及监事名为“周健”。而周健名下，持有大量以“中植”命名的公司及资产，比如他目前担任合肥中植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成都中植金晟汽车科技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这两家公司穿透后均能看到中植系创始人解直锟（已逝）的身影。此外，周健还曾担任新湖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昆明分公司的负责人，该公司在今年6月16日被注销。
前述中植系的理财顾问向清流工作室表示，从之前的关联性交易来看，周健及其名下的公司，应该属于中植系。
沈阳安泰达与中植集团若为关联公司，那么中植集团实际控制中融信托的股权并非明面上的32.99%，而是41%，已然超过明面上的大股东经纬纺机持有的37.47%。但在中融信托2022年的年报中，披露其控股股东为经纬纺机，实际控制人为中国机械工业集团有限公司。
中融信托，究竟是谁的？
而在中融信托内部，中植集团的话语权也似乎超过了大股东经纬纺机。中融信托目前的董事长刘洋，是中植系创始人解植锟的外甥，曾在中植集团担任副总裁。中融信托的监事长金庆浩，也是由中植集团推举。
而中植集团的四大财富公司，均代销中融信托的理财产品。清流工作室独家获得的一份担保函显示，中植系关联公司曾为中融信托产品进行担保。
该担保函显示，北京中鑫融汇非融资性担保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鑫融汇担保公司”）为“唐昇1号结构化集合资金信托产品”的部分投资者承诺承担该产品的差额补偿责任。而中鑫融汇担保公司，早年注册的邮箱后缀为zhongzhi.com.cn，早年也由沈阳安泰达参股，并由周健担任法定代表人，直至今年5月法定代表人变更为赵红果。
一位投资者表示，因为其投资金额较小，其购买的产品并没有担保函。据他了解，投资额较大的投资者可以另外申请担保函，担保函不在标准的信托合同里，是单独签的，类似补充协议。前述中植系理财经理也表示，该类担保函是投资千万以上大客户才会签订。
疑似中植集团的关联公司，为什么愿意为中融信托的理财产品提供大额担保？中融信托的钱，究竟去哪儿了？
王晓悦是清流工作室资深作者，常驻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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