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衣旧|三八特辑:“不普通”的工作服
00后的小鱼是个新农人,总穿着一条背带裤,口袋里面塞满了农具;蜜蜜老师已经从事生态科普工作40年了,一件保护服记录了她与蜜蜂相处的日日夜夜。
律师阿拉蕾喜欢职业套装带来的严谨,而对伊倩来说制服是一种桎梏,四年前她从警局辞职成了一名模特。
当了41年理发师,王阿姨的白袍上总是留有碎发、染膏的印记;可可保留着自己所有的攀岩服,面料上的磨损和划痕,都是她勇气的见证。
一件练功服,让舞者Max怀念起穿着它自由舞蹈的日子;一条许久未穿的围裙,让花艺师容姐回忆起创业时的艰难时光。
收银员娜依也翻出五年前穿过的一套餐厅工作服,那时她刚从喀什来到上海,决定自力更生......
今年的三八妇女节来临之际,情感衣旧「百人衣橱整理计划」将镜头对准了各行各业的女性,请她们从衣橱里挑选一件与职业生涯紧密相关的旧衣,让她们的职场故事被更多人聆听。
诞生于女性为争取平等权益而发起的劳工运动,百年来,妇女节见证了女性对于自身成长和职业发展的探索。我们也试图通过“情感衣旧”,展现女性职业的多样性,以及女性生命的深度与广度。
每件工作服都似一支画笔,伴随女性描摹自我,成为独立生活的见证。而我们或许也可以从这些“不普通”的工作服身上,重新读懂这个节日的意义。
我以前是省队的攀岩队员,现在是一名攀岩裁判员和定线员,经营着一家自己的攀岩馆。
我特别恋旧,几乎保留着所有的训练服、比赛服、教练服,即便知道自己不会穿了,也舍不得扔掉。照片中的裤子,是我2013年第一次参加攀岩比赛时候穿的,也是我第一套正经的攀岩装备;上衣则是2018年我第一次当裁判时穿过的,每次比赛结束后我都会把它好好收起来,等到下一场比赛再继续用。
攀岩对我的意义挺大的,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我以前的性格很内向,总是按照家人的期望做事。自从接触到了攀岩,我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活,也由此发现了自己擅长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开朗。
一开始家人对我攀岩这事不太看好,希望我找份“稳定”的工作。后来因为我的坚持,他们逐渐接受并理解了我,甚至也对攀岩产生了兴趣。去年我妹妹来我的岩馆玩,第一次攀岩就很顺利,完全没有新手的通常恐惧。她说,她一直关注我发布的攀岩视频,知道这个运动很安全,也就一点儿不担心了。
我做过六年舞蹈老师,后来转行成为了自由舞者和模特。
离开舞蹈教学行业后,我清理掉了自己的所有舞蹈服,这是唯一留下的一件。它是一件练功服。我以前主要是教爵士的,很多人发现我还有芭蕾基础时,会觉得很惊讶。其实爵士舞的基本功都是源于芭蕾,这点很多人都不知道。
做老师的期间,我也经常有类似的难处。我希望向学生们介绍舞蹈理论,强化基础,但很多人却只关心“我花多少钱可以学会一支舞”。还有些人请私教,仅仅是为了获得一段社交媒体上的展示素材。在热爱跳舞和教课赚钱间,我常常恍惚,在这样的环境里久了,我也开始怀疑起舞蹈对我而言的意义。
离开教学行业后,跳舞对我而言成为了一件更纯粹、随性的事情,我会在家里放些音乐,一个人随着旋律自由地舞动,这让我找回了最初跳舞的快乐和自由。
我是一名教师,做了40年的蜜蜂科普工作,现在经营着一家蜜蜂科普研学基地。小时候,我就爱在外公的养蜂场里玩耍,照片里的这类衣服从小穿到大,我也早已习惯了衣服上总会沾着花粉的痕迹。
大家常常把它称作防蜇服,但我更愿意叫它保护服。很多人对蜜蜂有误解,觉得蜜蜂会随便蜇人,其实不然。对蜜蜂来说,当它们感受到威胁时,会用蛰刺来攻击人类,用这种自卫行为牺牲自己来保护族群。所以,这件衣服的意义,不仅是防蛰,而是为了同时保护蜜蜂和人类。
有时候,你会发现一些老养蜂人很少穿保护服,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常年与蜂为伍,身体对蜂刺有了一定的耐受;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非常了解蜜蜂的行为习性,对蜜蜂并不感到害怕,更懂得利用一些专门的工具来管理、安抚蜜蜂。工作的时候,经常有小蜜蜂落在我身上,我从不去驱赶或伤害它们,反而,我特别喜欢这种蜂、花、人和谐共生的感觉。
这套制服是我之前当警察时穿过的。那会儿,为了一档新节目,局里专门给我定做了这套衣服。记得衣服刚做好,我在家试穿的时候,看到爸妈那满是欣慰的眼神,好像他们期待的“望女成凤”终于实现了。
但我自己那时内心挺复杂的。体制内的条条框框让我感到无所适从,大概半年后,我就辞职了,成了一名自由模特,直到现在。
尽管如此,那段经历对我来说仍然是宝贵的体验——我锻炼了体力,培养了自律的习惯,也变得更有韧性,这些对我后来的模特工作都很有帮助。更重要的是,那段经历让我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也让我明白了任何经历都可以成为经验,让我更有底气地尝试新的方向。
十多年前,我从四川搬到上海,在一家花店工作了八年,然后在55岁那年,开了自己的花店。我小时候在乡下长大,特别喜欢跑到山里去看各种花花草草,吃野果。所以,我也希望自己的花店能有种野生的感觉,看着心情就很好。
照片里那条围裙,是我当时开店时随便在网上买的,现在店里有了自己定做的围裙,那条旧的就很少穿了;我戴的那只手套,也是我那时在常去的花市淘的,另一只已经不知道扔哪去了。以前,我爱穿那些鲜艳、设计感强的衣服,现在基本上每天都穿黑色,因为不想抢了花儿的风头。
在成为花艺师之前,对我来说,工作就只是为了谋生。但现在,植物让我以全新的眼光去看世界,每当我看到美丽的事物,脑海里就会开始构思怎么能把这种美融入到我的花艺设计中。
照片里的西装是我18年定做的,内搭的小黑裙则是2017年我在美国读书时买的。记得那次在一家打折店里,我发现了这条完美贴合我身型的小黑裙,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制一样。这条裙子从校园陪伴我到了职场,有时候,我甚至不太舍得穿它,因为怕找不到相等完美的替代。
小时候看电视剧,律师们那份专业的风采总是吸引我——当然,他们的衣着打扮也是一大因素。然而,当我自己步入律师行列,才发现许多律所对职业装并没有太严格的规定。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着穿着职业装的习惯,也会细心地搭配合适的鞋子、耳环、项链、手链和手表……这种习惯可能来源于职业培训中锻炼出来的严谨思维,同时对我来说,也是在打造一种工作的仪式感,帮我更清晰地区分自己的身份和状态。
1983年,我18岁那年,来到了这家理发店工作,从那以后就没换过工作地方。这四十多年里,我见证了很多同事的来来去去——有的换了工作地点,有的退休了,但我一直留在这里。
1998年,店被国家接管后,单位统一发放了这件白色的工作服,从那时起,我就一直穿这件工作服了,习惯了它身上的各种痕迹——剪发的碎屑、染发的印记……除非实在不能再穿,否则也不会换新的。
我们店里常有人来拍照,但我自己却从来没在店里正儿八经拍过照。偶尔出镜,也只是背影而已。这次是我第一次成为镜头前的主角,也是我第一次在店里留下一张正式的合影。
五年前,我从喀什来到上海,决心要自己挣钱。这套衣服就是我在上海找的第一份工作——一家餐厅的工作服。虽然后来我换了几个地方工作,但这套衣服我一直没舍得丢。上个月,我又回到了这里,重新穿回了这套老制服。
我从小性格内向,小时候总听说北疆的人比我们南疆的人外向,这里周围的同事差不多都是北疆人,跟他们相处下来,感觉自己也变得更开朗了。
三年后再回到这里,我也完全不一样了。刚来这里时,我的汉语还不太流利,现在,已经可以跟客人自如地沟通。今年回家,那些曾经比我汉语说得好的朋友们都夸我,说我的汉语水平已经超过他们了。
没有一件衣服能够干净地走出农场。我是一个时尚制片,也是一个新农人。我身上的这条背带裤就很好地结合了我目前的两个身份——它有一点时尚,也非常实用,口袋够多,能装下很多农具。我穿着它去种地,也会穿着它去片场。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一个00后的女生要去种地。我觉得,大部分人对农民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其实任何人都可以来种地。就像植物的根系一样,你能在农场里连接到各行各业的人。一个数字媒体的朋友把自己的编程知识用在了农场的自动化运营上,解决了浇水、温度监测、升降棚膜的问题。我也给村里上了年纪的农民拍过一些视频,帮助他们在网上售卖果蔬。接下来我还想试试设计一些适合我们这一代女性务农的服装——色彩多一点,剪裁合身一些,又能防风防水。
我觉得,农场就像一个小型社会,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找到自己独有的跟土地的联结。
出镜:可可、Max、蜜蜜老师、伊倩、容姐、阿拉蕾、王阿姨、娜依、小鱼
摄影:GOUPIXIAO
编辑:刘如意(ruyi.liu@thecaiu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