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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懿:我有很多身份,但其实我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 LensforKids 2022-08-13

和彭懿的采访是通过电话进行的,因为习惯了一切都通过线上沟通,原本以为打电话是他的习惯,在采访开始之前也特别问了他这个问题,才发现彭懿只是很少接受采访,微信、电话其实都可以。
很多人都是通过绘本认识彭懿的,他是中国最早一批研究图画书的人,翻译过许多经典的绘本作品。
但其实彭懿还有很多的身份,也是童书作家,他会去学校里给孩子讲自己写的故事,也会钻进山林里摄影。

田宇是彭懿经常合作的画家,这是他为彭懿画的画像。


每天早上彭懿3、4点起床,工作一整天。在一次讲座里,彭懿说,我三十几岁读的研究生,五十多岁读的博士,别人不敢做的事我做了,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冲冲!
但不管身份如何变化,他也一直在说,自己就是个讲故事的人,想写出既好听又好看的故事,让孩子笑,大人也笑。
尽管彭懿一直说,自己并没有出过太多的书,但几十年的创作中也积累了不少作品,在豆瓣上,彭懿的作品目录下显示有741件作品。许多人对他的创作感兴趣,在这次采访里,他也和我们聊了聊创作故事的小技巧,还开玩笑地说着,我把我的独家秘笈都毫无保留告诉你啦!



Professions for Kids 

   儿童文学研究者 彭懿    



采访现场 🎧

我的身份挺复杂的,是童话作家,也是幻想小说作家,还是一个摄影师,但是大家熟悉我,可能是看过我翻译的很多图画书。

 

我很早就开始做绘本翻译了,大概在2006年我出版《图画书阅读与经典》之后就开始翻译绘本了。那个时候经典的绘本特别多,都是过去好多年积累下来的,我也确实遇到过太多的好书。


彭懿翻译过部分的绘本


我在翻译的时候我会有很多身份,首先我是一个父亲,知道孩子是怎么读图画书的,我还是研究者,我掌握了图画书的创作规律,知道最终这个故事是以怎样的形式讲给孩子们听的,加上我本身是个作家,会揣摩作者写书的文脉和语气,对故事结构做出整体的把握,所以我会做出跟别人不一样的译文。

 

在微博上我还写了一个身份,“昆虫标本画家”,那个其实是写着玩的。我不喜欢“很正常”的表述方式,其实无论是做哪种工作,我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如果一个人总是一本正经地讲故事,这个故事会好听吗?


彭懿的微博介绍


我大学的专业是昆虫专业,一般人会认为我的转变很大,其实并不是。我小时候就开始学习画画和写作了,我有一个邻居,他是专门写科学童话的,受到他的影响我也开始写科学童话,故事里都是各种各样的昆虫,后来大学就选择了昆虫专业。


其实大学没毕业我就出了很多书,当时也和郑渊洁一起写童话,和周锐一起我们三个人被称为“热闹派童话”。后来因为我更喜欢写故事,就开始专职写作。


 

上b站,看日漫,刷抖音

因为我不想落伍 

 

我写故事的原则很简单,就是要好听好看,好听就是故事吸引人,好看是要让读者看得下去,可能还会有一点感动。我写的故事一般也比较好笑,我想让孩子笑一笑,孩子最喜欢笑了。


但幽默是最难做到的,幽默是一种天赋,天生的。小孩子的笑点有时候很低的,你要找到孩子的笑点,但不能完全去迎合,要写得高级,让孩子笑,成年人也发笑,这是很难的。



我很喜欢接触新的东西,我不认为自己比孩子优秀,现在很多孩子在聊什么我都不一定听得懂。不知道其他作家是怎么想的,但我不想落伍,我也知道我很容易被小朋友甩掉。我会上b站,看弹幕里都在说什么,看很多日漫,也会刷抖音。

 

我一定要知道孩子在看什么,但我并不是为了迎合他们的喜好,而是要知道他们在看什么,是怎么看的。我是个研究者,不会盲目自信,要做很多研究评估,然后才能真正写出大家喜欢的东西。


去年年底,彭懿翻译完了4本《屁屁侦探》,他在微博上调侃:这一年,我真的太难了,各种屎尿屁缠身,我没有别的奢望,我就想2021年干干净净地过一年……


比如孩子最喜欢的屎尿屁,只要一说到屎尿屁他们就开心得不得了,每个人都经历过这个阶段。我就想挑战一下自己,也去写屎尿屁,但我要写得高级,不能显得脏。我就需要考量很多,要把书全都读过,知道什么是世界上最高级的屎尿屁图画书,在这个基础上,我再去写。

 

有一回我看抖音,看到了一个妈妈逼孩子写作业的视频,我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个好故事,我们称之为“梗”,找到梗之后就开始发展了,这个梗也是《我用32个睡魔怪打败了妈妈》的来历。


《我用32个睡魔怪打败了我妈妈》,在最初设计的封面中,彭懿藏在一堆睡魔怪里,你找到了吗?


这个故事写出来之后,我请画家田宇帮我画了一个黑白画稿,很简单,但对于孩子来说,这个故事本身就很好玩了。


我每次去学校都会讲,讲了大概有40几遍,讲的时候我也不看文字,就看着图说,有时候会蹦出很多笑点。有的时候画面放出来了,我不说话小朋友也会自己说,他们说的话还真的很好笑。

 

画睡魔怪故事的时候,画家田宇也把自己画进了故事中(上图),彭懿知道了之后很羡慕,也让田宇把自己画在故事里,就有了一个

 

有时候我也会根据孩子的反应去修改故事。有一次我在学校里讲这个故事,有个孩子突然大声说“闪电侠的内裤”,全场爆笑。其实原来的故事里没有“闪电侠内裤”,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闪电侠。但后来加印的时候我就跟编辑说,把闪电侠的内裤加上。

 

 

作家究竟是为谁在写作的?

 

要当一个好的图画书作家其实没有那么简单的,现在图画书作家特别多,但要真正把一本图画书写好,其实就是很难的事情。

 

有一种说法是,一本书从0到99岁都能看,我其实并不特别认同,至少在我写作的时候,读者群是明确的。我有一些小说,就是写给一、二年级的孩子,那些故事篇幅很短,句子也很短,我不会用生僻的词汇,这样小孩子也可以读。


《洞》是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和设计师和田诚共同创作的绘本。

对一个作者来说,我要不断变化我的文体,要对问题做研究,有所了解,才能知己知彼。如果不知道什么是图画书,可能就以为图画书很短,只有很少的几个字。但创作者首先要知道,图画书是给谁看的。


图画书是妈妈,或者老师读给孩子们听的,所以文字要好读。尽管图画书已经有画面了,但是文字里也要有画面,这样说孩子才可以理解你。在创作图画书的时候,我会把自己降低,知道孩子想听什么,怎么讲给他们听。


还是喜欢在蘑菇森林里的日子……摄影:叶俭


虽然我也是个老师,还是个教育学硕士,但是我从来不会在作品里去教育别人。很多妈妈都非常优秀,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所以我从来不会告诉妈妈们应该怎么做,我也知道我完全不可以这么做。

 

我对自己孩子也是,他喜欢书就读,不喜欢不读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他。当然他那个年代也没有那么多图画书,如果有我可能会让他看,如果他喜欢我会给他买很多。但是读书这件事还是他喜欢就读,不喜欢也不会强迫,他喜欢什么就让他做什么比较好。


《驯鹿人的孩子》是彭懿的一本摄影图画书,创作的时候,彭懿和同行者一起深入蒙古国腹地,最后在一座海拔2000米的高山上找到了一个小部落,部落里只有10来个人。彭懿和他们一起在帐篷里生活了5天,创作出了这本摄影图画书。


现在的孩子就和我们从前很不一样了,我们从前满地乱跑,每天都饿得要命,现在的孩子哪里跟我们一样。比如我经常去农村拍摄,有时候我想去那里拍一点不一样的题材,但其实农村孩子跟城里的孩子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大概2015年的时候,我去广西拍摄,在一个小池塘里看到好多小朋友在抓小龙虾,当时我拍了几张照片。过了一年之后我突然想起这个题材,觉得如果把抓小龙虾的过程拍出来,也是一本小朋友会喜欢的图画书。但后来我再去找,已经找不到了。




如果故事成型了

我会讲给别人听

同一个故事讲一个月

 

我每天都是3点起床,一直都是如此,工作一整天想故事,晚上9点左右睡觉。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创作的习惯,就像田宇,他喜欢熬夜,有时候我早上起床他刚要去睡觉,我跟他说早安,他说晚安。

 

作家彭懿与画家田宇


如果我一个故事成型了,我会讲给别人听,同一个故事讲一个月,讲到听众疯掉,我也希望他们在听的时候插嘴,可能突然间冒出的一句话,就能把整个故事带出来了。当然,他们打击我的时候我也会难过。但我不会就坐在那儿自己写故事,这样可能写得像白开水一样,不好看。


给孩子创作其实并不简单,能让孩子感动,让大人喜欢的故事是很难写的。我是一个职业作家,但我其实没有那么多的作品,因为我想把每一本都做到最好,每一个故事都不重复。对我来说多出书没有意义,我只想写一本让读者真正喜欢的书。


在微博上,彭懿常常会分享他去各地演讲

别人可能会以为我坐在咖啡馆里,喝一杯咖啡就想出来一个故事,不是那样的,有时候我可能会为了一个故事想几十天。


一般的图画书就有一个比较好玩好笑的“梗”,但我都会严格要求自己一个故事里要有4到5个梗,这个是很难的,但要有了这么多的反转、高潮、悬念和笑点,这本书就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这就很难做到了。

 

其实每个人都会讲故事,在某一个场合下,每个人都可能会讲出一个非常好听的故事,只是如果让他每天都讲,就不一定讲得好了。但如果你把这个故事最精彩的瞬间记下来,然后研究它,琢磨它,可能就能做好。


《月亮不见了》是和田诚创作的绘本,由彭懿翻译。在1999年的时候,这个故事被改编成动画,配上旁白和音乐在日本各地的天文馆播放。


这也是很难的一件事,作家也有专业素养在里面,还是应该去发现,去感受,去阅读。

 

而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刻苦、不努力,是不可能写出好作品的。凭灵感和天赋,你可能会写出一本好书,但如果你把写作当作一个职业,想要用一生的精力来写作,光凭灵光乍现,可能就创作出一、两本作品,后面你就写不出来了。

 

 

想不出来故事的时候

去吃饭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有的人会说我很自信,其实所谓自信,就是做到最好。


我是一个研究者,我读过太多的书,各种各样的都有,我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这点很重要的。换句话说,如果想看到很远的风景,你不能只站在小山丘上,你要到高山上去。我之所以这么有自信,是因为我写的书是建立在广泛的阅读之上的,我知道我的书可以达到什么标准。


《北方狐狸的梦》是日本版画艺术家手岛圭三郎的绘本作品


要做到最好还要有一个好故事,原创性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你问我为什么自信,因为我知道我的故事是独一无二的。要有这样的原创性,光阅读也不行,还是要有一点感悟力。

 

我身边总是一堆纸,我在纸上写故事,在电脑上也写,随便什么地方都会写。好的故事肯定是我自己特别想写的,写的时候会感受到一种激情,会觉得“我怎么可以写出这么好看的文字?”“这是我写的?怎么这么好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找到感觉了。

 

然后我会发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在等着我,我就会迫不及待,向往前冲刺似的,都等不及要写出来了,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做。


《溪边的孩子》是彭懿一次新的尝试,这是一个有点“古老”的故事,在创作的时候,彭懿去了三次浙江仙居,采访了几十位当地居民,画家王祖民也一起参与了采访,彭懿说,这样的创作才会更真实,读者可以在故事里找到童年的感觉。

 

但有时候写故事写到一半,可能突然间就发现不行了,我会放弃的。我这几天就在不断放弃。有一个故事我写了好几天,但我知道如果继续写下去,就会很平庸,没有原创性,也不会超越我以前的作品。

 

我每一本作品都想让读者喜欢,但怎么能写出这样一个故事来?有时候我也很痛苦,也很焦虑,但我必须要有这个要求,才能把故事给到我的插画师,这样才能给读者一个好故事。

 

所以放弃是经常的,故事不可能写一个成一个,写不出来的时候很煎熬,白费了好久什么也没写出来,尽管我也会宽慰自己,写作过的就是这样一种生活。但我想不出来故事的时候,去吃饭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假装没看见》是彭懿最新翻译的一本绘本,因为这是一本讲述霸凌的书,为了保证不出现任何歧义,在翻译的时候他也专门请教了原作者梅田俊作。


有的人都怀疑如果我再写下去,不会要得抑郁症了吧。写不出来是经常的,吃饭的时候会想,我对得起这段时间吗?我什么也没写出来,明天能写出来吗?后天能写出来吗?大后天能写出来吗?

 

这就是我的焦虑,我要超越自己,要写最好的故事,如果我自己都不这样要求自己,我能写出来好故事吗?

 

我从小就这样。我有强迫症,会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当然我也可能会犯错,会写得不够好,但我也极端认真,我就要做好每一件事,我的自信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好长好长的蛇》的故事由作者风木一人和插画师高畠纯创作,风木一人的朋友养了一条短短的小蛇,这只小蛇也是这本绘本的灵感。


作家是为谁写作的?为自己,还是为孩子?


我更多的还是想给孩子写,写的时候我不会想我要告诉孩子什么,因为我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会把故事讲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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