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13岁的女孩,正在练习大声说:“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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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文章开始前,
想先请你点开这个 13 秒的视频,
看完,再阅读文章吧。
你还记得,第一次拥有一束花,是什么时候吗?
13 岁,是一群顺德的小女孩拥有第一支玫瑰花的年纪。
最近,我成为了一场性教育活动的志愿者,向 50 个女孩,送出了玫瑰花。
这个想法,是来自一个助力乡村女孩身心成长的公益组织,发起人欧阳晨曦。
她捧着一扎玫瑰花,对着 50 个女孩说:
“玫瑰花,不一定要等到男朋友送,也不一定要等到求婚的时候才能收到。我们也可以送给自己玫瑰花,告诉自己,我是值得被爱的。
这是我们来到这里,送给你人生中的第一支玫瑰花,最想告诉你的事。”
“有灵且美”,这个乍一听不太好理解的词,是这个公益组织的名字,是晨曦对女孩的期许。
今天,我想和你分享的是,我参加的这一场对于成年人也很有必要的女童成长礼。
在过去 8 年的时间里,在家长的同意下,她们给 2000 多个给刚刚进入青春期的乡镇女孩,带去 8 个小时的课。
这节课上的不只是生理和性知识,还有 13 岁的女孩如何喜欢自己。
把一片卫生巾涂上颜料,
亲手触摸它。
我在广东顺德的一所小学见到了 50 个六年级的女孩。
课室里的书桌因为生锈和破损严重,每一张桌子都被盖上了一块蓝色的桌布,上面写满了学生们喜欢的明星的名字。
豆蔻,是对 13 岁女孩最形象的形容词,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安安静静。
这场为她们举行的成长仪式,也被称为“豆蔻之礼”。
它要做的事情,是每个女孩在长大的过程中,都应该知道的几件事。
比如,射精是可以大方讲出来的。
“是男性将阴茎放入女性的阴道中,通过射精,让精子和卵子结合,形成卵细胞,卵细胞被孕育,十个月后,你们从妈妈的阴道里出生。”晨曦播完三分钟的动画片讲解后说道。
话音刚落,女孩们哄堂大笑。
我注意到,这些女孩在这场仪式开始前,填写了自我介绍,她们都会自称「刘耀文老婆」、「王一博老婆」,桌面上放着被翻旧的言情小说,书名就透露了结婚生子的情节。
05 后的小女孩们,对于性,已经是一知半解了。
但没有哪一本言情小说,会大方地使用「阴道」这样的词汇。
六年级的她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听到将这些生殖器的官方学名,理所当然地说出来。
还有,在这场豆蔻之礼上,她们会得到两片卫生巾,一盒颜料和清水。
卫生巾刚被放到桌上时,我观察到大家的反应,有些女孩会对着它做出呕吐的表情,把它推开后转头朝身边人笑起来。
志愿者会上前去鼓励她们,试着去接触它,把卫生巾拆开,用手感受它的材质,再把颜料洒到卫生巾上,看着它一点点被棉絮吸收。
之后,她们要用一把剪刀将卫生巾从中间剪开,了解其中的结构。
晨曦站在讲台上,鼓励大家一起“玩卫生巾”,面不改色地拿出一条干净的内裤,教她们如何正确穿戴。
这时,女孩们开始认真和同伴讨论起哪款卫生巾比较好用。
月经,在这一刻,成了可以直接说出而不用代称的词汇。
玩了卫生巾,接下来是安全套。
女孩们亲自把安全套撑开,在晨曦的指导下把储精囊的空气排出。辨别正反后,再小心翼翼地套到一根香蕉上。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些成年人也是需要学习的事?
因为,这是很多成年女生在 23、4 岁时才学会的事,而这些女孩 13 岁就知晓了:
“女孩亲自学习安全套的使用方法,就不会把避孕的主导权,都全权交给伴侣了。”
在晨曦去过的许多场豆蔻之礼中,很多学校对于介绍安全套,能接受的尺度仅仅是告知学生它的作用是什么,而不是教会她们如何使用,因为担心她们会在这个年纪立刻学以致用。
虽然可以理解,但事实上,学会了这些,其实能帮助很多女孩减少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因为,性的安全掌握在了她们自己手里了。
“我不愿意”,
是可以练习的。
-“我牵他的手是性骚扰吗?”
-“我摸一下他的脸呢?胳膊呢?”
学习完基础知识,晨曦提出了一些现实生活里,女生会面临的实际问题。
零星传来几个表示肯定的回答,听到“摸胳膊”时,女孩们沉默了。
“性骚扰,不在于对方碰了你身体的什么部位,在于你是否感到不舒服,不舒服,就是性骚扰。”
接着,女孩们被带领着喊道:
“走开!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离我远点!我拒绝!
我不愿意!我是未成年人,你想坐牢吗?”
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响亮。
窗外正下着暴雨,室内的风扇呼呼地转着,像电影一般,一个短发的女孩嬉笑着推开同伴,叫嚷“离我远点”,虽是推开的动作,却始终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臂。
站她后面的矮矮的小女孩,全然没有被这种打闹影响,抬着头认真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喊“我拒绝”。
“我不愿意”是可以练习,甚至要形成肌肉记忆的。
这些女孩站在一起,用声音练习这样有互动感的方式,来相互声援和彼此支撑。
“我有能力爱自己。”
“我有能力爱别人。”
“我是值得被爱的。”
晨曦的声音在这里变得柔和了很多,声调拉长地说出这几句话,鼓励女孩们,给身边的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看着她们抱在一起,是这天最认真绵长的一个拥抱。
“我告诉她们,
成为女孩是值得开心的事。”
晨曦在国外留学期间,参加过一次为当地女孩举办的成长礼,女孩们学着扎帐篷,围在一起生火,趴在树上感受树枝潮湿的味道。
下过雨的山里有很多水坑,一些女孩会毫不顾忌地跳进泥里去直呼好爽。
一个女孩很笃定说:“我觉得我好爱这个世界啊!”
“她们才六年级,但你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她们每个人都长得不一样,但是都很喜欢自己。”
晨曦隐约地期待,中国的女孩也可以拥有这样的自信。
但是在顺德的豆蔻之礼上,女孩们在她的引导下闭上眼睛。
“喜欢自己的长相的女孩举个手。”
我看到大家都把头埋得更低了,有的趴到了桌上,这 50 个才 13 岁不到的女孩,愿意发自内心欣赏自己的,不到 5 人。
我有些惊讶,对于外表的焦虑,在 13 岁就已经这么严重了。
尤其是到了青春期,她们会习惯把来月经称为“倒霉”,对卫生巾使用代称“大姨妈”,开始穿肥大的衣服,对生理发育感到自卑。
在这场豆蔻之礼上,女孩们要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画出青春期的身体变化。
有人画了变大的胸部,有的画了腿毛腋毛,并在额头上点下几颗稀疏的青春痘。
几个女孩画了一幅青春期画像去展示时,参差不齐地唱了首歌:
“每个身上都有毛毛,让我为你唱毛毛,到底我们身上有些什么毛,让我唱给你知道!”
在这一刻,这群六年级的女孩,已经比很多成年人,更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身体了。
“姐姐来了”可以翻译成:
我经历过,我理解你,我站在你身边。
帮助女孩们构建起自我认同,是除了性教育外,对有灵且美来说更重要的事。
“她们真的非常需要倾诉,也很需要一个大哥哥大姐姐一样的人去鼓励她们。
因为很多女孩,一直生长在一个被家长和老师告知标准的环境里,很少有人会认真听她说青春期的烦恼,也很少有人真的在意她们想要什么。”
和女孩们坐下来聊天时,她们写满了一堆开玩笑的便利贴塞到我手中,夸赞说姐姐很漂亮,怎么才能这么漂亮。
那瞬间我好像回到了 13 岁的年纪。因为不好看,我被喜欢的男生捉弄:“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喜欢你这样的吧?”
这让我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自己是个不值得被喜欢的女生。
可是现在,我却意外地收获到了 13 岁女孩的赞美。
我看着她们,有的比我高了,有的看起来温温柔柔。13 岁的我无法想象二十岁后,会长成被十几岁的女孩喜欢的样子。
我也因此,终于开始期待自己的三十岁,那时候的我,也会拥有另一种漂亮吧。
我把便利贴都一一揣到兜里,给她们说起这个故事和我此刻收获的信心。
一个矮矮的女孩围过来,说起自己对身高的苦恼,要怎样才能长高,来月经后还能长高吗?
我还没开口,就有其他的女孩抢先捧着她的脸说:
“你不要担心这个啦,我们都好喜欢你,你这样小小只的超级可爱好吗!”
快要结束时,我们开始进行成长礼,我拥抱了其中的 17 个女孩,然后把玫瑰花递到她手上。
确信地附在她们耳边说:不要担心,你会找到自己的漂亮。
我为什么会想真正地,
去参与这样一场志愿者活动?
在这之前,我其实写过很多和女性相关的文章。但每一次,我都会在心里默默担心,自己出于善意而去分享的这些观念与举动,会不会最终还是传递不到真正需要听到的人那里。
于是,我选择亲自去见见她们,也意外地,获得这份担忧的答案。
晨曦希望影响到的,不仅仅是这些小女孩,她也同样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这些普通的大人身上。
“你们会看到,会了解,然后加入进来。你们是离女童更近的人,而每一个被影响的大姐姐,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帮助妹妹的人。”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当我把自己经历到的这些故事分享给你的时候,我也同样期待,你会是其中之一。
在陪伴她们的过程中,我相信,你会和我一样,在她们身上看到自己,也用这份共情来治愈自己。
如果你想为女孩们做点什么的话,欢迎加入有灵且美「月捐」和成为志愿者「小魔仙」,让我们一起为女孩的青春期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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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灵且美(Bright & Beautiful)开始于2013年,是国内首个专注做“迎阶礼”(Rites of Passage)的教育项目。通过多元化的成长项目助力欠发达地区10-18岁的女孩身心成长。
过去7年,项目已经为欠发地区逾2000余名女孩提供艺术营和豆蔻之礼。
有灵且美同时招募和培养公众志愿者,唤醒大众的社会责任意识,经验由内而外的改变,真正获得行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