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弓|骑楼下的乞丐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申弓 Author 申弓
我家骑楼下睡着一个乞丐,黑不溜秋的。乞丐不但脸黑,衣服也黑得如同上了油彩,那一头黑发乱成了母鸡窝,假如不连根剪除,我看是永远也没法梳理得直的了。
记忆之中,好像是从入秋开始就睡在这里了。旁边一只装吃的碗,半截木棍,再就是一只黑色的布袋子,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有几次看见过他的睡姿,向右或向左侧卧着,不是右手便是左手作枕头,心想,那个黑色的布袋用作枕头该多好。可是他不,只是用手屈曲着垫。不过,那个布袋子是时刻不离半寸,不是扣在左手曲上,就是扣在右手弯里。
入冬了,这家伙还是每晚必回。回了,就睡在这个骑楼底下。家人也曾有将他赶走的动议。我却不同意,不就是睡个觉么,人家也没影响你什么。也许这就是他觉得安全的因素吧,否则是每晚必回?以致于每晚临睡前我都要瞄上一眼,看这个黑人回来了没有。要是哪天回迟了,心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着落呢。
偶尔,也会给他放两只馒头或者一碗饭食一只水果什么的。
入冬后的天气是一天凉似一天了。再看他,也还是这样侧卧着,身上并没有盖被子。只是曲蜷得更虾了些。出于怜悯,也是出于怕他冻死在骑楼下的考虑,想到了要给他一张被子。正好家里还有一张多出来的。这晚,我便抱了下来,放在他的旁边。
他先是有点意外地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我,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一点感激的表示。我想他一定是个哑巴。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可那双眼睛却很亮,平时所说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是不会说话,也可以用眼睛来表达一下谢意嘛。可是却没有,那眼睛只是一瞥,便又沉了下来。
由是想到了自己的龌龊,既然给人施舍,却为何一定要人家感谢呢?何况,给他被子也有我的动机,生怕人家冻死在自己的楼下嘛。
清晨,当我们都起了来时,骑楼早已空空的了,连一丝发屑也没有留下。倒是那被子安放在半墙的一个角落里。
冬至一过,便转入了数九寒天,虽然是南国,那气温也降至一年的最低。没有暖气,我们在屋里,闭着门窗,盖着厚厚的棉被,也还觉得冷。乞丐睡在骑楼下,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在我已经给了他被子。
半夜起来方便,我便好奇地披衣下来,瞄了一眼――啊,简直令我大吃了一惊,这家伙冻得蜷成了一团,那被子就放在身旁,却居然不盖!不由有了点忿怒,难道我那被子不比你的身子干净?难道被子里有刀子?
当然,那被子有些凌乱,我想他曾是动过了要盖的念头,或者已经盖上了,可为什么又拉下呢?
清晨,我再出门时,骑楼便又空着了。被子又放置到了半墙上。地下照样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
太阳出来了。风平了,日子也和暖了。可是,这家伙却没有回来。是远走他乡还是死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打开微博,正想写点什么,这时,有两则博文跳进了眼帘:
其一,某乞丐携一袋材料奔走多年,终于沉冤昭雪,并且拔萝卜带出了泥,某政府某官员随之落马。
其二,今年的可可西里志愿者招募,一中年乞丐以超常的抗寒能力,一举过关,成为众人瞩目的生态保护使者。伴有一幅照片,那人威武帅气,还披红挂绶,谁也不会想到他曾是个乞丐,只有那双铮亮的眼睛,让我感到了眼熟。
(点左下“阅读原文”联系我们)
【链接】黄闲翔|安州的时光
八桂情 文化平台编委会
顾问:李剑成 张剑扬
编辑:李滨 龙静 柳景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