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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哈罗娃:向西方开炮的“外交部喷子”

刘琦 看天下实验室 2022-06-10

她的名气和普京一样大

撰文 | 刘琦

编辑 | 沈佳音

运营 | 刘欣园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身穿黑色衬衫,胸前系着丝带的女人,火力全开。

“今天,我们庆祝又一个俄罗斯没有入侵乌克兰的日子,这场战争还是没有发生。西方媒体说我们威胁着全世界,这简直太好笑了。”2月16日,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玛丽娅·扎哈罗娃,在记者会上痛斥着一则“谣言”。

前不久,俄罗斯与乌克兰局势不断升级,双方均已在边境线上排兵布阵,冲突一触即发。在那场极具讽刺意味的新闻发布会之前,彭博社、《纽约时报》、《太阳报》等多家媒体援引美国情报人员消息,称俄罗斯将于2月16日入侵乌克兰。

这一天到了,战争并未发生,这才出现了扎哈罗娃面色愠怒,语气刻薄讽刺西方媒体的场面。

 玛丽娅·扎哈罗娃

2015年上任的扎哈罗娃,是俄外交部首位女性发言人,从那时起,她一改外交部枯燥无聊的固有形象,多次以出格的行为和语言登上各国报端:她曾在脱口秀节目中对一位乌克兰评论家说,“请让我说话,否则你将听到俄罗斯导弹的声音”;也多次因为越讲越嗨,以至于记者不得不小心翼翼将她打断。

喜欢这种风格的人对她赞誉有加,俄罗斯媒体就经常把扎哈罗娃与美国最著名的白宫女发言人珍·普萨基做对比,称前者“风趣、犀利”,后者“不专业、是小丑发言人”。讨厌扎哈罗娃的人嘴下也丝毫不留情,称她是“普京可怕的宣传机器,胡搅蛮缠、搬弄是非”。

如今,因为乌克兰问题,俄罗斯又站在了聚光灯下,扎哈罗娃几乎成为继领导人普京之后,被引用次数最多的俄罗斯名字——这种待遇,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

从外交部的“职场小透明”到首位女性新闻司司长兼发言人,扎哈罗娃的晋升之路靠的不仅是运气,更多的则是实力,或者说是魄力。

“北京女孩儿”

相比严肃冷酷的面庞,中国人或许更加熟悉扎哈罗娃的另一张脸。在刚刚过去不久的中国春节,她还用平仄标准的口音祝:“兄弟般的中国人民春节愉快,恭喜发财”——其标准的发音或许和童年时期在中国长大有关。她还曾写过一篇与中国节日有关的论文。

扎哈罗娃的父亲,也是一名外交官。

1981年底,6岁的小扎哈罗娃跟随父亲弗拉基米尔·扎哈罗夫来到中国。

弗拉基米尔先在北京的苏联大使馆工作,随后升迁为上海合作组织副秘书长。熟悉他的人都说,和莫斯科相比,弗拉基米尔更加熟悉北京和上海。

回忆起那段经历,扎哈罗娃坦言并不是很适应。“新年前的莫斯科到处都是节日气氛和皑皑白雪,然后我们忽然搬到了一座到处都是灰色与尘土,并且冷得要命的城市。北京没有雪,只有狂风,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棉大衣,戴着有红星的帽子。”她对新闻网站Buzzfeed说道。

普京为扎哈罗娃颁发友谊勋章(图源:ICPhoto )

虽说对北京的第一印象很难称得上美好,但扎哈罗娃还是很快熟悉了身边的胡同、寺庙和公园。性格上,她比较像身为艺术史学家的母亲伊琳娜·扎哈罗娃,每次参观完北京的新去处后,都会给母亲绘声绘色地讲述心得体会,以便再让妈妈转述给在莫斯科的奶奶。兴趣上,扎哈罗娃则受父亲影响更多,每周都会收听俄语的《国际全景》节目,渐渐对国际政治产生了兴趣。

这样的异国生活一直持续到1991年12月25日,戈尔巴乔夫辞去苏联总统职务,苏联解体。当时,苏联驻中国使馆内一片混乱:薪水停发,不知何时会接到撤离通知,每个人都惶恐不安——当年拿着苏联护照来到北京,可回去后,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全新且陌生的国家。

俄罗斯国内更加混乱。时任总统叶利钦不顾实际情况的经济政策导致卢布暴跌,物价飞涨。1992年,俄罗斯通胀率高达2500%,接着,1993年又在此基础上上涨了847%。扎哈罗娃家那些留在国内的亲戚都告诉他们别回来。

但父亲弗拉基米尔对于去处的问题很坚决。对于移民这件事,扎哈罗娃坚称,“从来都没想过。我们的家在那里,俄罗斯是我们的祖国,这不是一种夸张且戏剧化的表达,仅仅是个事实而已。”

1993年,跟随父母回到俄罗斯的扎哈罗娃正好18岁,到了该上大学的年龄。同年,她考入了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攻读东方学和新闻学。

据俄罗斯《观点报》报道,由于童年大部分时光在中国度过,扎哈罗娃计划毕业后进入外交部从事亚洲,尤其是中国方面的工作。为此,她在大学期间不仅开始学习汉语,还参加了很多与中国相关的课外活动。不过,1998年毕业时,因为外交部亚洲部门没有空缺职位,扎哈罗娃不得不自我调整,将梦想转向。

最终,扎哈罗娃进入了俄外交部的“边缘部门”《外交信使》杂志社工作。这本杂志是内部出版物,主要刊登法令、合同和档案文件等。从事这份工作的同时,她还在人民友谊大学攻读副博士,2003年通过论文答辩,题目为《中国人如何过农历新年》。

“俄外交部喷子”

扎哈罗娃从“职场小透明”到外交部要人的转折,源自一次“拼车”经历。

2003年的一天,她在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碰到了时任外交部新闻司司长亚历山大·雅科文科,于是便“拼车”回外交部总部。

为了避免尴尬,两人开始交谈。雅科文科坦言自己并不是很懂信息政策,于是扎哈罗娃便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下车时,雅科文科让扎哈罗娃把刚才说的内容写到纸上。

“我心里其实不想做这件事,但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许会增加自己在外交部的重要性。”扎哈罗娃对媒体表示,当晚她就搭建了一套信息传播策略,果不其然,第二天便获得了新闻司的新工作。

 扎哈罗娃接受媒体采访(图源:视觉中国)

在新闻司工作两年后,2005年,扎哈罗娃被派往纽约,担任俄罗斯驻联合国常设代表处发言人。这段经历不仅改变了她的政治观,也间接奠定了其未来职业的发展方向。

“刚到纽约时,我好像戴了一副有粉红滤镜的眼镜。我想那时我对俄罗斯的现状有些过于吹毛求疵,最重要的是,对美国宣扬的价值抱有过高期待。” 扎哈罗娃对Buzzfeed透露,只参加了一次联合国安理会的闭门会议,她就看清了现实,“那些在公众面前高谈阔论人权的人,关上门后就对生命表现出漫不经心。那里并没有什么更崇高的价值观,只不过是群拥有共同利益的人抱团作战而已。”

扎哈罗娃说自己仍然爱纽约,但对美国的价值观不再抱有幻想。更重要的是,在美国的3年里,她发现美国媒体从来不报道有关俄罗斯的正面新闻,全都是犯罪、贪污、恐怖主义之类的话题。

“俄罗斯媒体上有成千上万的涉美新闻,好的、坏的……但是在美国,我却找不到一家能够客观报道俄罗斯的媒体。”扎哈罗娃曾在接受美国知名媒体人凯蒂·库瑞克采访时如是抱怨。

这份不平衡感直接决定了扎哈罗娃的职业生涯规划。2008年,当联合国的任务接近尾声时,有如父亲在90年代做出的决定,她没有留在海外,而是再次回到俄外交部新闻司,准备大展拳脚。

她想向世界宣传俄罗斯的正面形象。

2011年,扎哈罗娃担任外交部宣传司司长副手,充分展现了其有压迫感与极具攻击性的行事风格。这段时期,除了安排记者会、协助发言人撰写新闻稿外,她还负责运营外交部的脸书、推特——这直接将她推向了世界舞台的中央。

为了对抗西方“0正面新闻”的政策,俄外交部开始在推特上营销自身形象,并围绕国际事务阐明自身观点。

他们最终得到了“四处引战”“罔顾事实”的批评。面对批评。2013年愚人节当天,俄外交部官方推特忽然改名为“俄外交部喷子”(MFA Trolls),用自黑表达了对外界质疑的不屑。对于此举,熟悉她的朋友表示,“这十分扎哈罗娃,她私下就爱开这种玩笑。”

此后一段时间,俄罗斯经历了诸多波折:吞并克里米亚、马航MH17班机在顿涅茨克上空被击落、欧美对俄施加制裁……对于每一件闹剧,扎哈罗娃都能在社交媒体或者国内的电视访谈中侃侃而谈,用犀利讽刺的语言给出当局的看法。暂且不管其输出的观点是否站在了“普遍道义”一方,她信息输出的能力显然得到了官方青睐。

“敌人”都说扎哈罗娃做得好

2015年,扎哈罗娃被外交部任命为俄罗斯历史上首位女性新闻司司长兼发言人,此后,她不仅开始主持记者会,还频繁受邀参加国外媒体的访谈节目。众多场合中,扎哈罗娃有关车臣问题的应对方式,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车臣是俄罗斯北高加索联邦管区下辖的一个自治共和国,因为两次车臣战争及从事恐怖袭击的“黑寡妇”而闻名。由于信奉伊斯兰教,同性恋在该地区一直是禁忌。2017年,媒体披露,有100多名同性恋者被车臣政府逮捕、折磨,其中多人在酷刑中丧命。

车臣反同性恋丑闻爆出后不久,扎哈罗娃接受了美国知名媒体人凯蒂·库瑞克的采访。当库瑞克表示想谈一谈车臣问题时,扎哈罗娃立刻摆出一副复杂的表情:既带有一丝无奈,又隐藏着些许警觉。

“这里有一份来自国际新闻媒体的报道……” 库瑞克读道。

“不不不不不”,扎哈罗娃眉头紧锁,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连说了5个“不”。“这不是我的领域,我不是这个问题的专家。”打断对方后,她露出职业微笑,仿佛在暗示对方“识抬举的话就别问了”。

“但是你仍然可以回应一下。”库瑞克同样伸出右手试图让嘉宾冷静下来,继续朗读手里的报道。

“不,这不是我的领域。” 扎哈罗娃再次打断对方,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我是外交部的新闻发言人,如果你需要更多(国内的)信息,我会了解过后再告诉你。”

次年,车臣反同性恋者事件仍在发酵。2018年5月的一场俄外交部新闻发布会上,芬兰电视台记者埃尔卡·米科宁“不识抬举”地再次提出相关问题。

这次,扎哈罗娃不想保持职业微笑了,在询问这名记者的姓名和供职单位后,她对着镜头愤怒地讲道,“卡德罗夫先生(车臣领袖),这里有一位来自芬兰电视台的记者米科宁,你能否为他安排一趟去车臣的旅程,让他自己亲自看看那里的情况?”

 普京和卡德罗夫

卡德罗夫是俄罗斯境内最让人生畏的一号人物,把人送去车臣更像是生命威胁。记者会结束时,扎哈罗娃再次对米科宁说,“你不害怕,不是吗?再重复一遍,我们没有开玩笑,正在积极安排你去车臣的旅行。”

当晚,卡德罗夫就附和了扎哈罗娃的邀请,让米科宁“南下看一看”。事后,米科宁表示当时感到非常尴尬和不舒服,“像是被老师叫出来罚站,她让我看起来像傻瓜一样。”

类似争议还有很多:美国2016大选时,扎哈罗娃曾模仿犹太口音表示,“如果想知道选举结果,你应该问问布莱顿海滩的人(俄罗斯裔犹太人社区)”,被批评为反犹太主义者;她谴责2020年东京奥运会火炬接力地图,把南千岛群岛标注为日本领土,让俄日关系一度紧张;她还曾提醒欧美国家不要过度夸大诺曼底登陆在二战中的作用,认为苏联红军的胜利早已决定了战争走向……

扎哈罗娃和政治敌人正面硬刚的姿态,为她赢得了很多粉丝。某种程度上,她早已和普京并列,成为“反西方运动”的精神领袖之一。扎哈罗娃在西方则备受批评,被叫作“可怕的宣传机器”“反人权先锋”及“威胁、恐吓记者的惯犯”。

也有记者对扎哈罗娃表示理解。曾就职于俄罗斯版GQ的马尔特米亚诺夫就对Buzzfeed表示,“外交官毕竟不是决策者,在公共场合,哪怕心里不认可,他们也不得不和官方保持统一口径。”

扎哈罗娃曾经的学术导师马斯洛夫则把自己的学生比作一位有才华的老师,能让一节枯燥无聊的课座无虚席。“大家更像是看一场表演,这是一种情绪宣泄。你能想起任何前任新闻发言人的名字吗?当然不能。”

最后,就连曾被威胁的芬兰记者米科宁都不得不承认,“扎哈罗娃并不是为了让别人感到舒服而存在的,她的任务是把所有事情都转向对俄罗斯有利的论调上。考虑到俄罗斯的官方说法总与现实存在差异,所以这项工作很难。这一点,扎哈罗娃做得很好。”

*本文配图除标明出处外配图均引用于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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