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上街抗议时，法国财长却在出版色情小说

“如果没有文学和浪漫赋予的自由，光有政治是不够的。”

撰文 | 刘琦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从法国政府计划将退休年龄从62岁提升至64岁，到总统马克龙强行通过退休改革法案，再到不久前的“五月大游行”，法国民众针对延迟退休的示威活动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年，抗议的画风也变得越来越“清奇”。

5月1日，抗议者聚集在巴黎民族广场附近的一条小巷，愤怒地点燃了一栋建筑。嘈杂的人声与浓烟中，几块奇怪的标语若隐若现：一位身穿卡其色外套的女士举着写有“把退休法案塞进屁股”的硬纸板，另一位男士手里的条幅赫然写着“棕色的肛门”。

抗议者中流行的“肛门梗”，主要是用来讽刺法国经济与财政部长布鲁诺·勒梅尔。他于4月底出版了一本“色情小说”，其中赤裸地描写了肛交场面。民众认为，当法国人因高通胀和延迟退休被迫上街抗议时，法国财长却有时间在家里写男欢女爱，属于严重的渎职行为。

雪上加霜的是，在勒梅尔小说正式出版后的第二天，信贷评级机构惠誉国际就将法国的主权信用评级从“AA”下调至“AA-”，再次加强了民众认为勒梅尔不顾国家，沉迷写“小黄文”的印象。

纵观法国政坛，勒梅尔远非首位因创作“色情小说”遭到群嘲的政客。这不禁让人发问，法国政客为何如此喜欢文学创作，或者更直白些，为何这么痴迷对情色的描写？

“把蔑视二字甩在民众脸上”

事实上，将勒梅尔的作品称为色情小说并不准确。引起舆论海啸的，只是其中一段场景而已。

法国财长的新作名为《赋格美国》，它讲述了一对来自纽约的兄弟弗兰兹和奥斯卡，在1949年前往古巴观看钢琴大师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音乐会的旅程。这本小说的简介称这是一部有关东西方碰撞，旨在反思生命脆弱性的作品，看起来与色情毫无干系。

引发争议的情节出现在第11章，勒梅尔描绘了一段奥斯卡与另一女性角色茱莉娅的性爱场景。其中，茱莉娅暗示要进行肛交，书中描写的“肛门上的棕色隆起”，成为网友嘲讽和二次创作的主要内容。

法国财长布鲁诺·勒梅尔。（IC photo 图）

法国喜剧人Thomas VDB发推特表示，“看了法国财长的作品后，我竟然无法入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霓虹广告牌，上面五颜六色地闪着几个大字：‘肛门上的棕色隆起’。”

历史学家奥利维尔·瓦兰则“贴心建议”道，政府应该开设一条心理专线，为那些不慎读了法国财长作品的民众疗伤。

嘲讽以外，抗议群众对勒梅尔的态度更多的是愤怒。这种情绪与法国最近的经济形势有关。

据法国政府公布的数据，受俄乌冲突影响，自2022年5月以来，法国的年通胀率都在5%以上。虽然近期能源价格涨幅有所放缓，但食品价格涨幅加快。通胀致使民众财富缩水，物价上升也让一些经济条件较差的家庭无法满足温饱。

此外，法国国库也面临着退休金储备不足的难题，政府不想削减支出或增加税收，于是强行将退休年龄提高至64岁。享受福利的时间遭延迟还要多打两年工，民众自然感到不满。

而物价上涨和退休金改革，都与经济部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反对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攻击机会。来自激进左翼政党“不屈法国党”的议员弗朗索瓦·吕凡就发文谴责道：“在人民为了通胀忧心忡忡时，勒梅尔是否有必要在撰写色情场景上花费一分钟、一小时，甚至是一周的时间？”同样来自该党派的托马斯·波特斯言辞更激烈，认为勒梅尔的行为就是“直接把蔑视二字甩在民众脸上”。

面对铺天盖地的批评，勒梅尔出面解释称，自己都是在假期、周末和早上5点起床的时候写作。“写作对我而言是用来平衡工作和生活的手段，就像有人会通过做园艺或登山来平衡一样。”

这些政客都写过

纵观法国政坛，人们不难发现很多政客都有写作的爱好，其中，不乏钟情于“情色”这一类别的人。

今年4月，法国一位女性部长玛琳·斯基亚帕身着性感连衣裙登上著名杂志《花花公子》的封面，引发巨大争议。而她在进入政坛前就发表过多本与性有关的小说：比如《性爱、谎言与燥热郊区》《大胆约炮》和《如果用30天把你的男人变成布拉德·皮特》等，书名大胆直接，没有丝毫遮掩。

法国前总理、现任勒阿弗尔市长爱德华·菲利普也喜欢描写色情场景。在名为《阴影中》的小说里，身为政治新人的男主角就在竞选活动中处处留情。菲利普还在其他作品中以近乎法医般的笔触，向读者表示自己喜欢“不太大也不太小”的胸型。

法国财长和前总理都这么能写，文化部长岂能甘于落后？曾于2012至2014年间担任文化部长的奥尔萨丽·菲利佩迪，写过一本叫《口袋里的男人》的小说。虽说这部作品更像是爱情故事，但因为其中几场性爱描写，她也在上任时受到了质疑和讨伐。

不过，和前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相比，上述政治家都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1981年卸任后，德斯坦写了一部名为《王妃与总统》的小说。这部作品令人咋舌的地方不仅在于有多场发生在总统府的性爱，还在于人们怀疑，书中的故事就是在映射德斯坦本人与戴安娜王妃的绯闻。

那么法国政客为何如此痴迷“小黄文”？要想回答这个问题，与其在政客身上找答案，不如归结于社会环境中性观念的极度宽松与自由。

2000年至2017年间，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名誉研究主任雅尼娜·莫叙-拉沃通过定性访谈的方式追踪法国人在性观念上的变化。她惊讶地发现，尽管法国人在性自由上已经举世闻名，但这些年竟然变得更加开放了。

“本世纪初，人们还有些羞于谈论性，但现在，在公共场合谈论它已经变得非常寻常。”莫叙-拉沃写道。

还有一项调查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法国人对性的包容：只有47%的受访者表示不能容忍婚内出轨行为，为所有受访国中最低。出轨都能忍，更别说书中的情色场面了。

此外，很多政客出身于中产家庭，所接受的教育也导致他们思想观念更加开放。以勒梅尔为例，他的父亲是石油公司高管，母亲是一家私立中学的校长，他还曾在巴黎第四大学攻读文学专业，精通法语、英语、意大利和德语。

这样的社会氛围中，撰写“色情小说”自然算不上伤天害理，但问题在于，作为政府官员的勒梅尔，其管辖的领域正在遭遇巨大困境，法国民众的生活已苦不堪言。不过，面对声讨，勒梅尔显然没有放弃写作的想法。

“在自由和监管中，我会永远选择写作的自由。” 勒梅尔在推特上回应此次风波时说，“如果没有文学和浪漫赋予的自由，光有政治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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