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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12岁入清华,终身未娶培养79名院士,晚年精神失常成乞丐

江淳纵横 2022-08-19

左起:陈岱孙、施嘉煬、金岳霖(龙荪)、萨本栋、萧遽、叶企孙、萨本铁、周培源


1949年以前,在大师云集的清华大学,有三位名满天下的先生,他们是哲学系教授金岳霖(字龙荪,1895-1984),物理系教授叶企孙(1898-1977)和经济系教授陈岱孙(1900-1997)。这三位先生,不仅学问人品俱佳,而且都终身未婚,被合称为“清华三孙”。(来源:哲思学意)


或许,你知道中国的两弹之父,知道航天之父、光学之父、力学之父,知道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和李政道。却不一定知道他们的老师是同一个人,一位长久不为我们所知的“大师中的大师”——叶企孙。 

他的学生名满天下,他在专业领域如雷贯耳。他令无数学生敬佩,又令无数学生感伤。他为新中国培养了79名院士,23位两弹功勋中有一半以上是他的学生。




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1971年首次归国就迫不及待地探望他的恩师,被政府相关部门拒绝。


如果没有他,清华大学和新中国科学发展的命运,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1935年清华大学物理系部分师生合影,这张照片中有11位未来的中科院院士。前排左四为叶企孙。


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把学生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女看待。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和他的学生曾撑起过中国科学界的大半壁江山,但这样一位大师级的泰斗,你听说过他么?


叶企孙


恐怕很少人知道吧,因为他一度被当作“国家罪人”,逝世消息所有报刊均不许刊登。一度沦落到中关村乞讨,死时被禁止登报说明。就连柴静也发文惊呼:《而我却今天才知道他的存在》。


他就是叶企孙,一位真正的知识分子,也是“中国最后一位大师”,一位我们知道得最晚,被时代抛弃得最远的大师。


早年时的叶企孙


大清朝的最后一年,叶企孙考取清华学堂的首批名额,年龄不到13岁。

1913年叶企孙报考清华学堂时的留影

后来他远渡重洋,师从诺奖得主布里奇曼,测量出了当时世界上最精确的普朗克常数h值。实验结果在美国《科学院院报》和《光学学会学报》上发表,很快得到国际科学界公认,被沿用达16年之久。这一年,他23岁。

27岁那年,他回国,在清华创建物理系。31岁那年,他在清华创建了理学院,其中包括算学、物理、化学、生物、心理、地学6系。

当时请不到老师。他就把千辛万苦请来、年龄资历都不如自己的教师吴有训的工资,定得比自己还高。后来又在自己盛年时,接连力荐吴有训代替自己的物理系主任和理学院院长一职。

上世纪三十年代,清华只是一所学术空白的留美预备学校,是理学院让清华逆袭到了如今的地位。

20世纪30年代的叶企孙

叶企孙说,凡是出人才的地方,必然是科学文化最盛行、科学土壤最肥沃、科学气氛最浓厚之地。比如欧洲的哥廷根、慕尼黑和美国的芝加哥等。

中国科学研究停滞数千年,因为叶企孙,第一次有了滚热得烫手的雄心:“除造就科学致用人才外,尚谋树立一研究科学之中心,以求中国之学术独立。”


叶企孙的学生们


我国核物理的奠基人王淦昌,是他的大弟子。

中国的“卫星之父”赵九章,“氢弹之父”彭桓武(一说为于敏),“原子弹之父”钱三强,“导弹之父”钱学森,“力学之父”钱伟长,以及“光学之父”王大珩,都是他亲手培养的学生。

邓稼先、周光召、朱光亚这些重量级的名字,也是他的门生。

1946年,叶企孙破格将年仅19岁的李政道送往美国深造,在办护照时甚至被质疑“怎么是个儿童?”。半个世纪之后,李政道回国,再次见到那张被他毕生珍藏的泛黄考卷,不禁哽咽。


上面是叶企孙的字迹:李政道,电磁学,58+25=83分。他执教之严也是出名的。他允许这学生不听自己的课“因为你看的参考书比我的更高明”,但是“你的实验做的不认真,要扣去25分”。

他已不求收获,只问耕耘。
He no longer asks for harvest, but for cultivation.

第一位当选为美国科学院院士的中国人,是他的学生林家翘。第一位当选为美国工程院院士的中国人,是他的学生戴振铎

数学大师华罗庚说:“我一生得他爱护无尽。”华罗庚只有初中学历,是叶企孙力排众议让他在清华数学系任教,又送往剑桥大学深造。与华罗庚齐名的陈省身,同样受益于他的谆谆教诲,日后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几何学家,现代微分几何之父。

清华园内的北院7号住宅,从1925年起叶企孙一直居住在此,1952年院校调整他才离开。

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新中国诞生了23位两弹元勋,其中一半是他的门生。他最终为国家培养的院士数量,达到了79名。

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老师和先驱,任谁也想不到他后来的命运。

晚年时的叶企孙


他终身未娶,唯与学生亲厚,当中有一人叫熊大缜,是他人生里最深的一段感情。
熊大缜
抗战爆发后,一身热血的熊大缜放弃赴德留学的机会,前往冀中抗日根据地,在吕正操将军麾下担任供给部部长。熊大缜利用清华所学,为部队制造炸药、雷管、无线电发报机等军用物资,为地雷战提供武器装备。
曾经炸碎日军机车车头的TNT药性地雷,正是来自熊大缜所在的“技术研究社”,而不是我们小时看的电影《地雷战》中的由农民土法制成。
叶企孙与陈岱孙、吴宓于卢沟桥
1939年,国共关系恶化,熊大缜被疑心是国民党特务,被秘密逮捕,在没有调查核实,没有经过法定程序的情况下,在押送途中被用石块砸死。
在这之后,因为没有科技力量自制,冀中的战士一段时期内只能拿着空枪,把秸秆塞在子弹袋里作战。
叶企孙(中)、熊大缜(左二)与抗战士兵合影
熊大缜冤死之后若干年,叶企孙坚持为这个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学生鸣冤,终致引火烧身,锒铛入狱。
叶企孙在狱中捱过了一年半。看过提审纪录的黄延复说,他所有的话,其实只有一句:“我是科学家,我是老实的,我不说假话。”

十年动荡期间,在听说姚桐斌被乱棍打死,爱徒赵九章含恨自杀之后,他精神崩溃,出现幻觉。后来获释的他,已经双腿肿胀难以站立,身子屈成了九十度,没有了人形,一度在中关村大街上乞讨。
当时的中关村一带,有不少人都看到过他,穿着一双帮裂头缺的破棉鞋,有时到一家小摊上,向摊主伸手索要一两个小苹果,边走边嚼。
如果遇到学生模样的人,他就伸手说“你有钱给我几个”。

1962年时的叶企孙,这也是叶企孙毕生少有的一张含笑的照片
后来他神智恢复了一些。有一次钱三强在中关村的马路上碰到他,马上跑上去打招呼。叶企孙一看到他来了,马上就说,“你赶快离开我,赶快躲开,以后你见到我,再也不要理我了,躲我远远的。”
钱三强当时是二机部的副部长,负责原子弹工程。

他的学生深知他的用意“他知道这么重要的工作,最忌讳同那些政治上有问题的人来往的,他生怕钱三强因此遭到一些不幸”。
他的侄子说他从没对任何人讲过自己的悲惨,“他的看法好像是,世界上和历史上冤枉的事情很多,没有必要感叹自己的人生。”
叶企孙
1977年1月13日,他去世。在生命的尽头,钱临照去看他时,他取出《宋书》来,翻到范晔写的((狱中与甥侄书》中的一段:
吾狂衅覆灭,岂复可言,汝等皆当以罪人弃之,然平生行已在怀,犹应可寻,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
一直到八十年代,已经平反之后,清华想要为他塑像之时,仍有人说“你们要为这个人造像,我就尿它”。
著名科学家施嘉炀和王淦昌(左),在清华大学为新落成的叶企孙铜像揭幕
“然平生行已在怀,犹应可寻……”
1929年,他在一篇叫《中国科学界之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文章里说:
有人怀疑中国民族不适宜研究科学,我觉得这些论调都没有根据。
中国在最近期内方明白研究科学的重要,我们还没有经过长时期的试验,还不能说我们缺少研究科学的能力。
惟有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去做学研究,五十年后再下断语。诸君要知道,没有自然科学的民族,决不能在现代立脚得住。
八十年过去了,他在空白处栽种的一切,让我这样的后代得以生活在一个浓荫蔽头的世界上,而我却今天才知道叶企孙先生的存在。
请记住他的名字:叶企孙(1898—1977)。
他终身未娶,无儿无女,却桃李满天下。
他奠定清华理科学术和新中国科学发展的基础,为新中国培养了79名院士,临终却沦为“国家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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