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棱镜 | 城市空间的三重意蕴
自20世纪城市化加速发展以来,空间问题便成为一个跨学科关注的热点。而城市空间的本质问题,折射的正是人们理解城市的多元视角。在城市地理学的视野中,城市是被人类活动重塑的地理空间;在城市经济学和社会批判理论视野中,城市化的本质是资源的配置和空间的生产;在城市社会学的视野中,城市是由多样化市民生活所构筑的空间。
地理的空间
很有趣的是,城市地理学的先驱不是地理学家,而是社会学家。芝加哥学派在上世纪20-30年代写作的《城市》一书不仅表达了城市社会学的最初研究计划,也为研究城市的地理空间形态奠定了重要基础。其中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是伯吉斯提出的“同心圆”模型。
伯吉斯画出的这张图不仅表明了城市扩张的基本情况,而且试图说明,城市中包含着“组织化”和“去组织化”的社会过程。在他之后,霍伊特提出了城市空间组织的扇形理论,认为城市是由中央商务区沿着交通走廊扇形延展开来的。哈里斯和厄尔曼则提出,大多数城市既非同心圆结构,也非扇形结构,而是由多个核心构成的多中心结构。
同样是在上世纪30年代,德国地理学家克里斯塔勒也在思考城市的空间格局问题。他的思考主要承接了杜能和韦伯的区位论思想,其城市空间理论被称为“中心地区理论”。在他看来,城市中不同的经济功能所辐射的范围不同,因此存在不同等级的中心地区,城市就是多层级的中心地区组合而成的空间。这也是今天常常将城市定位为各类中心的由来。
上世纪80年代末,洛杉矶城市主义学派用“基诺资本主义”来取代芝加哥学派的看法。他们认为,城市的空间组织取决于资本的地理选择,而这种选择仿佛“基诺游戏”,包含极大的偶然性,因此,城市开发并不是连续的,也就难以在空间格局上加以规定。这一研究指向了城市空间问题的一个内在向度,即经济逻辑特别是资本逻辑对城市空间的影响。
经济的空间
城市一向是人类经济活动的中心,是一个国家实现经济增长的引擎。而在资本所开辟的现代文明中,城市化将整个城市空间纳入了资本循环之中。过去,人们在空间中进行生产;现在,空间不仅被根据经济需要而“再生产”出来,而且空间本身具有了“生产性”,即空间本身成为价值创造的工具、乃至价值增殖的要素,不断推动社会再生产。对于这一机制,笔者此前的文章中已经有过介绍。
城市经济学是从经济学角度研究城市的一门学科,而就其缘起来看,这也是一门将城市地理和城市经济紧密结合起来的学科。它通过研究城市的经济区位、土地利用、交通系统、公共政策等问题,致力于在资源稀缺的城市空间中探寻资源优化配置的路径。在此视角下,城市的空间组织背后,是运输和劳动力成本等方面的考量、集聚效应的释放;城市的土地格局背后,是生产者和居住者的竞价租金曲线、城市开发者和银行的金融计划。
进而言之,城市经济学不是单单针对城市中和经济有关的部分(甚至可以说,城市中每一个大的问题都和经济有关),而是透过经济学的视角来分析城市的各类问题,包括对城市空间和人口规模、生活环境、公共基础设施等开展研究。
在这一语境下,纽约大学教授莫罗奇的批判性意见耐人寻味。他提出,城市是某些土地精英利益的表现。“这样的精英阶层被认为是通过利用土地获利而日益强化的,其成员在这一地区内享有共同利益”。换言之,对于掌握城市空间分配权的精英群体而言,城市是对他们有价值的“增长机器”。至于这种增长是否真的为更多的人带来了就业机会和财富,则要打上一个问号。
生活的空间
在关于城市的社会学理解中,沃斯的观点常常为人称道。他提出了“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都市主义”,认为城市是由异质性的个人所组成的较大规模、较高密度的永久聚落。在这里,沃斯抽象出城市的三个核心特征,即人口规模、人口密度和人的异质性。大规模的聚居决定了人们在城市生活中既需要彼此依赖,又表现出表面化和冷漠的特质。较高的人口密度决定了“对空间的争夺如此激烈,以致每个角落都要被利用起来去获取最大的经济收益”,随之出现了“工作场所与居住场所的分离”,城市的不同地区成为适合不同阶层的人居住的地方。异质性决定了“都市人没有家,临时的居住地不会产生传统和情感的联系”。简言之,城市是一个与传统的乡村社会完全不同的生活类型。这样一种理解也代表了包括齐美尔在内的许多社会学家看待城市的态度。
对城市作为生活空间的强调,不只来自社会学家,也来自城市规划领域。在这一方面,不得不提的是雅各布斯上世纪60年代以来对美国城市规划的重磅批判。她强调,城市不是一个可以机械拼凑、轻易推倒重来的地方,而是一个有序而复杂的生命体。在理解城市时,应该强化对过程的思考,例如在思考城市住宅时,不仅想到住宅的供给,而且要想到其背后的非贫民区化、贫民区化过程,想到人们生活的多样性。在这方面,专家并没有什么优越性,因为发生在城市里的过程“任何人都可以看懂”。城市的建设重点不在于整齐划一的规划,而在于城市的活力。“一个城市有了活力,也就有了战胜困难的武器。”美好的城市环境应当兼顾如下要素:宜居的街道和邻里;住宅的密度和土地利用的强度;居住、工作和购物地的适当毗邻;人造环境中的公共空间;独立建筑之间的布局。
事实上,在上世纪20年代末,美国建筑师佩里就提出了“邻里单元”的概念,强调对社区生活空间的营造,至今仍有重要影响。而在雅各布斯的同时代,后现代城市规划思潮从多个层面深化了对城市空间的理解。林奇的《城市意象》探讨了人们对城市空间意象的感知,提出著名的五大要素,为城市设计打开了新的空间。上世纪90年代,新城市主义兴起,温情的、紧凑的、有社区感的城市规划模式得到了社会的更大支持。在这一人文主义理念引导下,建筑遗产得到了珍存,自然环境得到了保护,邻里社区和多样化得到了更大的重视。
城市空间所具有的多重意蕴展现了城市系统本身的复杂性,而这种复杂性是无法简化为单一维度的。今天,城市化走到了新的节点,为了构筑高质量发展、高品质生活的城市空间,我们比以往更加需要跨学科、跨领域的对话和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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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编辑 / 范姝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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