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3岁多小女孩之死：她眼角的泪水将我封控在悲伤里

一

本来不打算再说疫情次生伤害这个话题了，网上已经说得足够多。

但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还是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我，让我决意要说点什么。

一个不足四岁的小女孩，在出现发烧后紧急就医，但多家医院发热门诊停诊，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又因长时间排队及核酸检测，延误了抢救时间，最终不治。

一个含苞待放的生命，就此消逝。

这是当事父亲写的帖子——

我家女儿，陈相汝，三岁十个月，到今年五月九号，就满四岁生日了。在2022年三月二十二的晚上，突然自己提出，有点累，要睡觉，这个是一反常态的。平时女儿越到晚上，越兴奋，上窜下跳，她的运动能力，活跃度，非常强。然后就睡着了。到了23号凌晨时分，我妻子发现她额头很烫，马上用耳温枪给她量体温，发展38.5，再次量，升到了39，马上给她吃了退烧药，之后，就退烧了。所以此时，并未往坏处想。到了23号大清早，宝宝再次出现发烧，而且，整个人开始萎靡不振。我带着妻子女儿，打车直奔北京西路儿童医院，却发现，发热门诊停诊关闭！挂普通门诊，无论内科还是呼吸科，不让挂！因为孩子有烧！之后，有其他市民告诉我去万源路儿科医院。我当即打车去，约40分钟到达儿科医院，竟然发现全院封控，没有人，儿科医院门口全部都是扑空的孩子和家长。最后，才打听到泸定路儿童医院下午才有发热门诊。我三人再次赶往，并且等到下午一点左右，发热门诊开门。经过漫长排队，测核酸，经过了大约60分钟，排到我女儿时候，我女儿基本已经没有力气了。当医生要为我检查，要我女儿张开嘴的时候，女儿突然严重抽搐惊厥，样子非常可怕，在下午三点左右，送到了急诊抢救室。这个时候，已经大小便失禁，失去了意识。靠挂水维持。那天，办理入院手续，又花了很长时间，到了23号晚上，才送入重症监护室 。

从24日到25号，女儿在重症监护室，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腰穿，血液净化，装呼吸机。这个时候，女儿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瞳孔对光线没有任何反应，医生诊断，是疱疹病毒攻击了脑干，导致脑部功能完全衰竭，而且，脑部出现大量积液，导致脑部压力增加，也压迫了脑干。就是，女儿已经无法再苏醒，就是植物人也比她好。医生说，送晚了，非常可惜。如果一直让她这样，是永远的无底洞。建议，放弃抢救。当然，24-25两天，医生是尽了全力抢救的，我们不能否认！在26号凌晨，在我和妻子签字签下放弃治疗承诺书后，医生拔掉了呼吸机。26号凌晨四点，女儿永远闭上眼睛。我和妻子被允许进入重症监护室为女儿换衣，擦身，她的眼睛还是睁开着，眼角留下了眼泪。她舍不得走啊！

字字泣血，锥心。

小女孩眷恋人世的最后的眼泪，将我封控在无边的悲伤里。

二

这件事之所以令我产生强烈的代入感，是因为我也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我忍不住想，如果我所在的城市也出现类似情况，如果一粒沉重的灰砸在自己头上，该怎么办？

这起悲剧之所以不可原谅，是因为，在此之前，类似事件已经发生多起了。

今年1月，西安。一个怀孕8个月的孕妇因肚子疼被送往西安高新医院，因核酸超时无法入院，在门口等待两个小时，在等待期间大出血，最终导致该孕妇流产。

事件轰动一时，当事医院遭到暂停营业处理。

如果说，西安事件令人愤怒，发生在沪上的多起类似悲剧，则令人产生深切的无力感。

一个医护人员，发急病被自家医院拒诊，去世了。

同样，小提琴家、古典音乐爱好者陈顺平因为突发疾病剧痛难忍，求诊两家医院均遭拒绝，于4月14日上午跳楼自杀。

他的儿子在网上写下了事件全部经过，结尾悲愤写道：

求助受阻，求医无门。为何？为何？为何？!

这种一种痛失至亲的泣血呐喊！

是啊，为何？

为何人们会一次次踏进同样一条悲剧的河里？

为何在付出一次次生命代价后，仍然不能阻止生命被同样的黑洞吞噬？

三

我不知道那些拒诊的医院、那些让医院停诊、让患者扑空的人，有没有被追责。但我知道，他们必须被追责，否则，类似悲剧还会发生，直到有一天，落到你我的头上。

在这里，我认为有必要拓宽“防控不力”这个词语的内涵。我们经常会见到官员因防控不力而遭处理的报道，但是，如果我们真正理解了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含义，那么，像这样人为造成的、令患者不能及时得到救治的乱象，同样是一种防控不力。

而且是性质更为严重的防控不力。

媒体报道，多地出现疫情后实行“静态管理“，包括青海西宁主城区，陕西西安沣东新城，安徽芜湖市、霍邱县，江苏张家港市、昆山市、太仓市等。

感谢博大精深的汉语，温柔的、娴静的“静态管理“，总比强硬的、霸气的‘封城“让人视觉更舒服，更能强化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过，在这里，我并没有打算对“静态管理‘本身进行评价，包括一些地方并没有出现任何病例，也搞什么“静态管理’进行演练，这种做法是否合适，我也不敢随便评议，也许人家f运筹帷幄，比我站得高看得远呢?

我只是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视角，来发出我的请求：无论如何，请将心比心，将与民众利益攸关的事物摆在更显眼的位置。

突发、急重病患者就医怎么办，慢性病患者缺药怎么办，缺奶粉的孩子怎么办，独居老人怎么办，生活物资保供“最后100米”不畅怎么办……这些，都是在实施”静态管理“前必须回答好的问题。

拜托，悲剧真的不能再重演了。

不能再用哭泣与呐喊来震醒某些麻木的耳膜了。

请用看得见的行动，为普通人的悲伤与担心，疑惑与恐惧，进行“动态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