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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左拉、法国《小日报》和德雷福斯事件

罗塔尔·穆勒 勿食我黍
2024-08-28



《纸的文化史》

[德] 罗塔尔·穆勒  著

谢旎劼  译 

创美工厂  出品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22年2月



【内容简介】


《纸的文化史》是一本全面介绍纸张从诞生到它在全球的发展历程的文化专著。全书以纸张的原材料和技术演变为线索,巨细靡遗又饶富兴味地探究纸张所及的各个领域,从历史、政治、经济、文学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作者详细描绘了人与纸张的关系,思考这些关系背后的关键价值。它不止是一部技术史, 同时也是经济、政治、艺术和庶民的历史。在电子媒体当道的今日,本书将帮助你重新发现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的文化本质。


【作者简介】

罗塔尔·穆勒(Lothar Müller),德国文学与历史学家。洪堡大学荣誉教授,《南德时报》副刊主编,曾任柏林自由大学文学与比较学研究所讲师、《法兰克福文汇报》文学通讯栏主编。曾于2000年荣获阿尔弗雷德·科尔文学批评奖,2008年获得约翰·海因里希·默克奖。


【内容试读】


左拉、法国《小日报》和德雷福斯事件


 
1839年出版的《幻灭》第二部中,巴尔扎克虚构了一份报纸,记者罗斯多将其称为《小报》(Notre Petit Journal),吕西安·德·吕邦泼雷凭借副刊里的文章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巴尔扎克去世后,出现了以此名字命名的报纸:《小日报》(Le Petit Journal),它代表了法国向大众媒体时代的过渡。《小日报》创立于1863年,为了免交政治报刊税,它强调自己的“非政治性”。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小日报》与那些“大”而精致的媒体不一样。它的“小”不仅体现在实惠的价格,也体现在减半的页面规格上。这份报纸只要5生丁,即1苏,创造了所谓的“一苏媒体”,是法国版的英国《便士报》。

社会杂闻(faits divers)在《小日报》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就像狄更斯笔下的伦敦一样,记者们也穿梭于这座大城市中,寻找意外、自杀、无法解释的死亡和犯罪。早在《驴皮记》中,巴尔扎克就将社会杂闻描述为对文学的挑战:“请问在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中,你能否找得到一本书在才华上足以和这条小新闻媲美:‘昨天下午四时,一少妇从艺术桥高处投身塞纳河自杀。’面对这种巴黎式的简洁文体,所有的悲剧、小说都要黯然失色……”1869年9月至1879年1月中旬,对一个八口之家谋杀案的连续报道,从捕获凶手到执行处决,仅仅几个月内就使《小日报》的发行量从357 000份增加到594 000份。考虑到日报社的生产能力,只有在印刷机和纸张生产两者达到一个新的技术水平之时,这样的发行量才有可能实现。与巴尔扎克合作的埃米尔·德·吉拉丹(mile de Girardin),是法国新闻界从七月革命到法兰西第二帝国,再到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时期的关键人物之一。印刷速度的提高,可以帮助他实现报纸薄利多销的理念。


他在工程师界的合作伙伴是伊波利特·奥古斯特·马里诺尼(Hippolyte Augu­e Marinoni)。1848年,他为吉拉丹的《新闻报》提供了一台日产量翻四倍的印刷机。不久后,他看到了从德国移民过来的雅各布·沃尔姆斯(Jacob Worms)在巴黎印刷厂制造了第一台轮转印刷机。这台轮转印刷机也是为了《新闻报》所造的,但由于政治限制,在当时没有得到大规模使用。借鉴沃尔姆斯的建议和他终生致力研究的英国机械技术,马里诺尼为《小日报》研发出了一台法国版的轮转印刷机。最终,美国的威廉·布洛克(William Bullock)将轮转印刷机完善到了完全自动化的程度。谷登堡印刷术的原理是平面压平面,柯尼希的快速印刷术则是利用圆筒对平面,而现在,圆筒对圆筒印刷的实现意味着一个质的飞跃。纸张的柔韧性是实现这一飞跃的前提,这不仅体现在造纸机生产的卷筒纸和印刷机的配合上,也体现在印刷过程中。在轮转印刷机的普及过程中,在印刷版型方面,用纸型浇铸铅版代替了石膏浇铸。供纸以及纸张印刷完毕后的裁切设备也都集成到印刷机的对转滚筒周围。1894年《布罗克豪斯百科全书》描述了这些新机器运行的独立连续性:“普通的高速印刷机工作时,每张纸都必须单独送入,所以四倍速、八倍速的高速印刷机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这种情况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人们开始想,是不是可以给机器源源不断地自动送纸,然后每一张纸在通过围绕着圆筒的弯曲印版(浇铸铅版)完成双面印刷后,通过切割设备裁切成指定的格式,再将其折叠或平铺,从而大幅度提高了产能(高达每小时20000张)。”

和1810年柯尼希的高速印刷机一样,1856年英国《泰晤士报》也是第一个使用轮转印刷机的客户。由此可以看出期刊媒体和印刷及造纸技术创新是密切相关的。轮转印刷机完美地匹配了造纸摆脱原料限制后带来的产量提升。而两者的结合又与不断扩大的报刊产业完美契合。

根据新闻学的观点,纸和印刷机这一联盟的革新在四个方面带来了好处,而这四个方面正是构成报纸这一媒介的四大元素:周期性,即规律出版的可靠性和频率;及时性,这不仅仅取决于电报局传递信息的速度,也取决于印刷速度;普遍性,即通过边界的消解和形式的内在差异,对不同的对象进行不特定的覆盖;公开性,即面向公众的非排他性和可获得性。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期,日报尚未需要与广播和电视竞争,它能够崛起成为工业现代性的核心大众媒体,首先要归功于低价和高发行量。若没有由此带来的报纸消费的社会扩张,及时性、周期性以及普遍性的效果都将大打折扣。

与17世纪和18世纪的报纸相比,一种新的媒介出现了。随着纸张生产的产业化和原料限制的摆脱,报业出版也促进了未装订纸张的同步流通。这些报纸每天奔涌到社会中,随后进入不流通的领域。这有点像电报局的纸质电报,一旦编辑将它们重新编辑成报纸报道后,它们的物质形式就消失了。19世纪有一则流行的笑话:早上的报纸就是晚上的厕纸。这个笑话包含了这样一种看法:随着期刊媒体的兴起,在向大众提供的大量纸张中,没有流传下来的纸张比例呈指数增长。即使图书馆和档案馆会把报纸装订成年刊并存放,也没有减轻这种纸的大规模消失。新闻纸的不断消失是其间歇性影响的反面。

新闻纸在19世纪漫画中无处不在,19世纪小说里也有许多报纸读者和记者的形象出现,警局档案里保留的告密者报告记录了报纸读者们的高谈阔论,他们对社会杂闻、政治消息以及社论发表看法。这些都反映了每天都有新闻纸被源源不断地供应到社会有机体中。

《小日报》是造纸工业、印刷技术和期刊媒体组成的“铁三角”的典范。一开始它采用的是“大”报的四页格式,但没有采用43厘米×60厘米的标准尺寸,而是减半为43厘米×30厘米。只不过,“小”、轻型小报新闻的概念并没有局限在小的物理格式上。1873年,埃米尔·德·吉拉丹开始担任报社管理公司的总裁,直到1881年去世。1882年,新闻界的关键技术人物——伊波利特·奥古斯特·马里诺尼(Hippdyte Aagu­e Marinoni)接替了他的位置。在1889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上,马里诺尼展示了他的新型轮转印刷机。这台印刷机可以将各种规格的卷筒纸进行双面印刷、裁切,最后折叠成报纸。自1890年开始,得益于1886年纸张税的废除以及造纸原料限制的摆脱,《小日报》换用了更大的版面。1890年,报纸的发行量突破百万份,还增加了一份八页副刊,每周出版,定价和普通版一样只要5生丁。凭借画报里刊登的彩色图片,《小日报》成为欧洲大众媒体的顶尖通讯社之一。它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技术文明进步的主要传声筒之一,是电报、留声机、电话、汽车和环法自行车赛的宣传员,同时也是民族主义的扩音器。也许一开始它的出现是“非政治”的,但从19世纪末开始,它无疑已经成为一股政治力量。

报纸培育了新的新闻素材、丑闻和轰动事件。它刊登了各种各样的图片:爆炸袭击和铁路事故、殖民地的日常生活,高级将领的肖像、国事访问的照片、被狮子袭击受伤的马戏团游客。1898年1月13日,爱弥尔·左拉(Émile Zola)以《我控诉……!》(J’accuse...!)为题,在《震旦报》(L’Aurore)头版头条发表了致共和国总统菲利·福尔(Félix Faure)的公开信。这个时候,《小日报》则成了反德雷福斯的喉舌。德雷福斯事件不仅仅是个国家事件,它也是最早的现代媒体战之一。伊波利特·奥古斯特·马里诺尼和时任《震旦报》编辑的乔治·克里孟梭(Georges Clemenceau)之间的个人恩怨也被卷进了这场新闻战中。那个醒目的标题就是克里孟梭所加。因为左拉的文章,《震旦报》的发行量从通常的两三万份增加到超过30万份。但与之打擂台的《小日报》则有百万份的发行量。而法国的第二大众报纸《小巴黎人报》(Le Petit Parisien)也凭借它的百万份发行量站在反德雷福斯的一方。

《小日报》副刊上刊登了一系列关于德雷福斯事件的图片,其中最著名的就是1895年1月13日那张德雷福斯被革除军衔、折断军刀的封面图片。《小日报》的反德雷福斯运动不仅仅是包括针对德雷福斯的反犹运动,它还发起了一场针对爱弥尔·左拉的运动,称他是“反爱国主义丑闻的主角”,这场运动还波及了他的文学作品。1898年2月,军队对左拉进行审判,《小日报》以《左拉事件》为题进行了报道。1898年春天,《小日报》自己也成为事件的一部分。尤其是在5月23日,也就是爱弥尔·左拉在凡尔赛出庭那天,主编欧内斯特·朱代(Erne­Judet)发表了一篇关于左拉的父亲弗朗索瓦·左拉(François Zola)的诽谤性传记。在这篇文章里,爱弥尔·左拉的父亲被描述成小偷和寄生虫。这种企图通过丑化他私人生活中的某一元素来反击左拉的政治呼吁的行为,不仅招致了左拉对《小日报》、马里诺尼和朱代的控诉,也使得左拉后来在《震旦报》上以“弗朗索瓦·左拉”为题发表了一系列关于父亲的文章。在《黛莱丝·拉甘》(Thérése Raquin)等小说中,左拉承袭巴尔扎克的衣钵,将现实社会的世界带进小说世界中。现在,他为报纸撰稿,是为父亲的荣誉而辩护,也是向《小日报》以及它的诽谤复仇。他明确地告诉读者,自1898年7月18日凡尔赛审判结束离开法国后,他就再也没有读过这份报纸,今后也不会再读,“我从来不看它”。

—End—

本文选编自《纸的文化史》。推荐购买此书阅读。该选文只做推荐作者相关研究的参考,不得用于商业用途,版权归原出版机构所有。任何赢利组织运营的公众号如转载此篇,请务必向原出版机构申请许可,否则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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