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茶的四种味道
前不久，“中国传统制茶技艺及其相关习俗”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小小“东方神叶”再次站上了世界舞台，向全世界展示了“平等、包容、互鉴、分享”的中国茶文化。
浙江作为牵头申报省份，当仁不让成为传播中国茶文化的使者。今天，“中国传统制茶技艺及其相关习俗”入选人类非遗庆典仪式在杭州举行，此次主场活动还包括学术论坛、专题展览和文化体验等一系列活动。参会嘉宾以茶为媒、以茶会友、以茶论道，共享中国茶文化之美，共商人类非遗传承大计，共同探讨如何写好“申遗”后半篇文章。
如果将千年茶文化比作泡茶品茶的过程，或醇香，或回甘，或生津，每一口都有独特的滋味。细细品尝，中国茶有四种滋味让人难以忘怀。
一
五千多年中华文明史，始终浸润着茶香。中国茶的第一种味道，是悠久绵长的历史文脉。
陆羽《茶经》记载，“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而在余姚田螺山遗址发现的茶树根遗存，更将我国人工种植茶树的历史向前推至6000年前。
“茶”字拆开看，就是“人在草木间”。这种诗意解读，无疑是对茶的最高礼赞。不论老百姓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文人雅士的“琴棋书画诗酒茶”，茶不只是一种饮品，也早已成为中国人嵌入日常的生活方式。
在中国茶入选人类非遗的小项目中，包含了绿茶、红茶、黑茶、白茶、乌龙茶、黄茶以及花茶等多种制作技艺，涵盖了浙江、福建、安徽、云南、贵州等产茶大省。其中，不少制茶技艺已经绵延几千年而不绝，如紫笋茶在唐代就成为“贡茶”，湖州长兴县设立的贡茶院，是有史可查的中国历史上首座茶叶加工工场。
唐之煎茶，宋之点茶，明清以来之泡茶，缤纷多彩的中国饮茶史，亦可窥见各个历史阶段的时代气象。
盛唐文化极尽奢华，饮茶第一次上升成为了仪式。唐人先将制好的茶饼放在火上烘烤，碾成茶末、用筛子筛过后放在茶盒中备用。再用釜煎茶，一沸“如鱼目微有声”，二沸“如涌泉连珠”，三沸“腾波鼓浪”，最后把舀出来的水倒回去，称之为“止沸育华”。
宋代文化登峰造极，文人追求雅致，发展出高技术含量的点茶法。宋人用银瓶或瓷瓶来煮水，茶放在黑釉盏中，水煮好后，通过瓶子点到盏中，同时另一只手用茶筅不停地进行搅拌。宋徽宗《大观茶论》记载，点茶注水的次数要达到六至七次，每一次注水的量、角度、方向都有不同要求。
明清文人遁世，茶也返璞归真，追求本味。厉行节俭的朱元璋下诏废团茶，改散茶，“唐煎宋点”的饮法，随之变成了以沸水冲泡散茶的饮法。由此，茶饮广泛地深入到民间，转变为整个社会文化生活的重要方面。
二
有茶之处，便亦有道。中国茶第二种味道，是坚韧高洁的君子品格。
陆羽在《茶经》中提出了“精行俭德”的茶道精神。“精行”是指行为精严完美，“俭德”是指道德俭朴高尚。它反映了一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心态，更彰显出儒家“修齐治平”的理想追求。
中国人以茶立德、以茶养性，通过制茶、泡茶、品茶，培育了兼容并包的心态、淬炼了谦和内敛的品格，养成了高洁傲岸的情操。
在小说《望江南》中有这样一段话：“在茶能掐出水的时节里，芽就被摘下来了，然后被手揉捻，在火锅里炒，倒进罐里封存，暗无天日，有一天开封，被沸水冲泡，够狠了吧，但当它被制成世上最美的甘露，然后被喜欢的人一口口地品尝，化为人身体的一部分，灵魂的一部分，最软的、最柔的那部分，是不是说明，最极端的东西都是会转化的呢？”
我们从中读懂，为什么中国人能从茶中找到人生的映照，为什么中国人哪怕在最为失意、落魄的人生境遇里，都要坐下来慢慢地饮一杯茶。
汪曾祺先生回忆，在西南联大时，有“泡茶馆”一说：“泡”者，长时间沉溺其中也，联大学生在茶馆里往往一泡就是半天。干什么的都有，聊天、看书、写文章，有位教授在茶馆里读梵文，还有人连洗漱用具都放在一家茶馆里，一起来就到茶馆里洗脸刷牙。
苦涩的茶却有清甜的回味，正如人在挫折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坦然相对。就这样，从茶格到人格，茶文化支撑起中国人丰沛达观的精神世界。
三
在浙江许多地方，“一片叶子，成就了一个产业，富裕了一方百姓”。中国茶第三种味道，是润泽民生的产业品牌。
茶产业一头连着千万茶农，一头连着亿万消费者，为百姓谋利、为饮者造福。目前，我国就有1085个县、3000多万名茶农靠“一片叶子”生活富足，茶产业已经成为拉动民生的重要产业。就在前些天，新一批捐赠给四川省青川县的安吉白茶的茶苗从浙江安吉出发了。过去四年多，安吉已经向中西部三省五县陆续捐赠2990万株茶苗。
说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经济作物之一，一点也不为过。据有关统计，当今世界160多个国家和地区有喝茶习惯，近30多亿人每天饮用茶叶，全世界一天饮用的茶超过30亿杯。试想一下，如果每杯茶的价钱算作10元的话，全世界每天在饮茶上就要消费300亿元。
然而，作为与咖啡、可可齐名的全球三大饮品，茶叶应有的价值没有充分体现，茶产业发展的步伐还比较滞后。据有关数据显示，2018年全球咖啡消费市场规模约为12万亿元人民币，而同年茶类全球销售额还不足咖啡的十分之一。
我国作为全球最大的茶叶生产国和消费国，理应在做强千年茶产业、提振全球茶市场上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比如，能否做出一批市场认可的好茶。“生态好，茶才好”已成为越来越多茶人的共识。像开化全县共有茶园12.5万亩，其中高标准生态茶园5.43万亩，2021年，全县茶叶产量3221吨，产值13.02亿元，同比分别增长34.4%和27.9%。浙江还有不少地方像这样，靠着种茶产茶，将“绿水青山”变成了“金山银山”。
开化中山堂茶园 图源：休闲开化
比如，能否打造一批具有世界影响的茶企。一个公开的秘密是，有不少从中国出口的干毛茶，经过欧美等国家工业流程化的拼配加工，又贴着亮丽新标签重回中国市场，但身价陡增。推动茶产业实现由大到强，企业品牌集群至关重要。必须大力发展历史经典产业，在提升“老字号”品牌基础上，建立中国独有的茶叶品牌，真正实现从“茶叶大国”向“茶叶强国”的转变。
还比如，能否吸引更多年轻人爱上茶、消费茶。从“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围炉煮茶”引爆社交圈，到新式茶饮、无糖茶饮料、混搭风味茶等新产品的热卖，让人们看到了茶叶这一传统产品吸引年轻一代的更大可能性。茶的回归，体现出“国潮”等新消费观正在兴起。事实上，要想抓住年轻人的味蕾和眼球，茶+健康、茶+社交、茶+文旅等方面大有文章可做，也是茶品牌最需发力的方向。
四
通过丝绸之路、茶马古道、万里茶道，中国茶穿越历史、跨越国界，已经成为人类文明共同的财富。中国茶第四种味道，是扬名天下的中国故事。
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在外交场合谈论茶文化：在俄罗斯谈及“万里茶道”，借古喻今来增进双方友谊；在比利时以“茶酒论”来阐述文明多元论，倡导求同存异；在巴西论述“茶之友谊”，加深了中巴人民对茶文化交往的热情；在斯里兰卡赞誉香飘四溢的红茶令人神往；在印度提及两国以茶为媒互联互通……
作为和平使者，茶已经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载体，传递着千年古国“以茶导和”的价值诉求。讲好茶故事，塑好茶形象，对中国来说尤为重要。
像在唐宋时期，日本僧人曾来到余杭的径山寺参学，不仅把径山的禅法、宋代的文化带到日本，同时把径山的茶叶、饮茶制茶的工艺、禅院茶礼的仪轨带到了日本，将带回茶籽在静冈地区种植后，茶被逐渐推广，成为静冈茶的茶祖。
诸如此类的茶故事，承载着文明古国的厚重底蕴，诉说着交流互鉴的历史记忆，阐释着赓续千年的价值观念，是讲好中国故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最好载体。中国自古以来就以开放包容的姿态融入全球体系，以宽广博大的胸襟迎接不同文明，茶文化正是千百年来中国与世界命运与共的生动缩影。
好茶不怕晚，一道好茶需要给它时间。期待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以茶文化这一人类共通的语言，把温良醇厚的茶文化种子播进更多人的心田，推动中国茶、浙江茶走进千家、飘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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