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怎样接住“泼天的富贵”
龙年央视春晚的舞台上，由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两位90后演员陈丽君和李云霄组成的“君霄组合”亮相，二人共同演唱了越剧《梁祝》片段，充满古典美的扮相、清雅婉转的声音，让观众一饱眼福耳福。
无独有偶，大年初二晚，在《浙江卫视2024龙年越剧春节晚会》上，“君霄组合”再次登台，与一众青年演员为观众献上一场东方美学盛宴，线上线下又掀起一波“越韵十足”的热潮。
虽然越剧经常是各大晚会的保留节目，但今年可能是第一回收获了如此之多的年轻观众。有人说，“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越剧。的确，去年，凭借新国风环境式越剧《新龙门客栈》的表演，“君霄组合”已有爆红之势，《新龙门客栈》演出场场爆满即是证明。
如此说来，越剧的春天真的来了吗？越剧怎样才能接得住这“泼天的富贵”？鲜花着锦之余，不妨一起来思考。
一
对于这一波热度，有句评论流传甚广，“流淌在中国人血液里的戏曲DNA觉醒了”。笔者认为，这句话的背后，至少有着两重意味。
一方面，足可见越剧历史之悠久、群众基础之深厚。1923年，第一个越剧女子科班在浙江嵊县（今嵊州）创办。此后，女子越剧越来越受欢迎，很快超越“男班”，渐渐地几乎成为越剧绕不开的一部分。20世纪40年代，“越剧十姐妹”更是风光无两。
1983年，28名年轻演员组成演出团，赴香港演出《五女拜寿》，一鸣惊人。第二年，浙江省决定保留这一团体，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由此成立。同年，她们又是参演同名电影，又是参加全国巡演，着实红极一时。
另一方面，是说年轻人对传统戏曲文化的重新认识与接纳。这波越剧潮的雪球越滚越大，带来了一大批新越剧粉，越剧也不再只是“爷爷奶奶辈们爱看的戏曲”。社交媒体上，“君霄组合”享受到了顶流待遇。在之前的文旅比拼中，“君霄”出战被网友称为浙江文旅的“王炸”，短视频平台上，掀起一波波《新龙门客栈》的角色模仿大赛。
由此带来的长尾效应也十分明显。在浙江小百花越剧团，除了《新龙门客栈》，《五女拜寿》《陈三两》《梁祝》等剧目也再次翻红，门票十分难抢；北京小百花越剧团，自打在吉祥大戏院演出几年来，第一次出现门票售罄的情况；福建芳华越剧团的成员说，推广尹派艺术也变得“丝滑”多了。
二
年轻人是未来，向内，于剧种内部而言是如此；向外，面向市场更是如此。越剧这一波火出圈，让笔者想到一句话：相信年轻人，吸引年轻人。
先说相信年轻人。传统戏曲要走出舒适区，一方面要相信年轻演员有承担起传承传统文化的实力，另一方面要相信年轻人创新破局的能力。传统戏曲永葆青春，离不开“传帮带”，培养一代代年轻新势力，让年轻演员有更多的机会现身舞台，在实战中提升技能，形成“集团军”阵势，去占领演出市场的山头。
相比老一辈，年轻人的最大优势是活跃的思维。我们在《〈新龙门客栈〉凭啥火到一票难求》中写道，85后导演、95后编剧、90后舞美设计，加上新生代演员，年轻的主创团队为“小客栈”注入了更多青春气息和时尚表达。这一好经验，值得持续发扬传承。
再说吸引年轻人。传统戏曲要想在当下市场乃至未来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必须顺应时代潮流，适应年轻人的独特审美与他们的“打开方式”。
创作上，在保留传统曲目的基础上，将目光投射向现实，无论是改编历史题材还是创新现实题材，都应注重与年轻人产生共鸣。在展示戏曲声腔之美的同时，通过沉浸式氛围、演员与观众零距离互动等，提高年轻人的参与度。
推广上，着眼于发现演员的魅力、剧种的魅力，并将之传播出去，形成大流量。比如，演员怎样演绎“一人千面”？如何用越剧唱腔念白表达日常情绪？抓住年轻观众的兴趣点，把演员的专业能力通过短视频、直播等展示出来，其魅力值或许就能翻番，甚至达到指数级增长。“君霄”的走红，最初正是来源于“玉面郎君”陈丽君在舞台上的一则转圈短视频。
三
“君霄”火了，浙江小百花火了，是不是意味着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其实不然。任何一门艺术，要传承和发扬光大，不能只依靠少数人，也不可能只凭借一两部作品。最为重要的是一花开后如何百花齐放，一两人火后带动满团“红”。
事实上，曾经辉煌一时的传统戏曲，或多或少碰到了市场遇冷之困，曲目创新不多，新增粉丝越来越少，不断有从业者离开这门行当。因而，于演员自身、于小百花、于越剧而言，要思考的都还有很多。
比如，流量面前如何经得起诱惑。网友把大流量比喻为“泼天的富贵”。互联网上，热点一个接着一个，来时波涛汹涌，褪去时悄无声息。这波“泼天的富贵”过后，流量能留下多少留量，才是越剧长久枝繁叶茂的根本。
其中的关键，在于演员要能守得住初心、下得了苦功夫，在一场又一场演出中磨练自身。剧团也应考虑，如何完善体制机制，充分激活、释放人才能量。在保护好演员的同时，依托社交网络的流量，把越剧的市场做大，提升粉丝增量，让更多观众感受到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
比如，如何以硬核作品稳固实力。传统戏曲的“破圈”，始终要以整体实力说话，尤其是以优质作品强底气。艺术的根基在于守正，活力在于创新，就越剧而言，守的是越剧之本，唱腔、念白和表演的程式，创的则是故事之新、形态之新。
从2022年的《越剧好声音》，到2023年的《新龙门客栈》，再到近来的央视春晚、浙江卫视龙年越剧春晚等都说明，当今时代的艺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有条件且更迫切需要贯通古今、融通中外，传统戏剧在立足自身根本的同时，还应当汲取各种艺术优势进行创新，探索更广阔的外延。正如剧作家田汉曾说：“不仅要把新内容注入旧形式，也要把新形式注进旧形式，使中国原有的戏剧形式更丰富，更生动，更能表现新内容。”
比如，怎样涵养出更多真爱粉。不可否认，“君霄”走红带来的新流量中，一部分人对越剧本身并不一定十分了解。和以往的越剧粉不同，这一波吸引他们的，更多是演员的外貌、扮相等，比如《新龙门客栈》中贾廷一角，面容俊朗，仪态挺拔，打戏利落，举手投足恣意风流，的确很圈粉。
传统戏剧找出路，先要吸引愿意看热闹的观众，但不能让观众仅停留在看热闹上。通过持续“输出”，不管是在现场舞台表演上，还是在网络传播等“后半篇文章”上，将越剧的服化道之美、真善美之核全方位展现在观众面前，才能让更多人打心底爱上越剧。
从“越剧十姐妹”到小百花“初代女团”，再到以“君霄”为代表的90后演员为观众所追捧，充分说明：优秀作品、优质偶像，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当演员是鲜活的，当作品与观众是贴近的，更多人自然会来看戏，看得见热闹，看得进门道。
“泼天的富贵”降临，是内功、实力使然，也是时代机遇使然。而要把这富贵稳稳接住、久久留住，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待到百花齐放，越剧的未来会更加生机盎然、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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