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电影如何“老树”发“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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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与电影，一个在舞台上演绎喜怒哀乐，一个在银幕上展现悲欢离合。当戏曲遇上电影，会发生什么？剧作家田汉在看完戏曲电影《斩经堂》后曾评价：“银色的光，给了旧的舞台以新的生命！”

今天，浙江戏曲电影展在香港开展，故事影片《汉文皇后》（越剧）、《何文秀》（越剧）、《典妻》（甬剧）、《宫锦袍》（婺剧）、《孙悟空大战红孩儿》（绍剧）等五部戏曲电影“一路向南”跨越山海，来到狮子山头，赴一场千里之约。

方寸舞台，化在光影之中，融于镜头之下。当戏曲的呈现不限于台板地毯之上时，又会绽放出怎样的芳华？

浙江戏曲电影展在香港开展

一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中国第一部电影是戏曲电影。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内，“中国电影之父”任庆泰把摄像机对准了著名京剧老生谭鑫培，拍摄出的戏曲电影《定军山》开启了中国电影元年。1913年香港的首部电影《庄子试妻》也是改编自粤剧《庄周蝴蝶梦》的戏曲电影。可以说，电影进入中国以后就和戏曲相互交织、相互影响。

早在41年前，素有“半部中国戏曲史”美誉的浙江戏曲之风从内地刮到了香江之畔，拉开了浙港两地文化交流的序幕。

1980年春，香港甬港联谊会和香港票友协会相关人员在杭州观看浙江越剧二团的《云中落绣鞋》后，希望浙派越剧团到香港访问演出。但当时浙江10余个剧种都面临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问题。作为浙江最大的剧种，越剧更是出现了“四个花旦两百岁，三个老生两颗牙”的尴尬局面。

为了承担赴港演出任务，浙江从全省越剧团2000余位候选人中“海选”出茅威涛、何英、方雪雯、董柯娣、何赛飞、夏赛丽、陶慧敏等40名优秀越剧新苗，组成了赴港演出团。经过一年多的集训，又从40人中精选28人，这些优秀苗子就是后来蜚声中外的“浙江小百花越剧团”。1983年11月，“小百花”赴港演出，带去了《五女拜寿》《汉宫怨》《双玉蝉》三台大戏。14天演出15场，创下了香港戏曲演出日程最紧的纪录。

40多年来，浙港两地的戏曲情一直未断。就在去年，浙婺、宁波及绍兴的小百花越剧团相继赴港，带去一批经典曲目，演出大受欢迎，门票被一抢而空，还有不少观众专程从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赶来一饱眼福。

去香港办一场戏曲电影展，既是浙港两地戏曲迷的一次“双向奔赴”，也是一次发扬传承戏曲文化、发展推广戏曲电影的绝佳机会，更是浙港两地友谊源远流长的见证。

1983年11月，赴港演出团在香港新光戏院首演，图为戏院门口的演出广告牌 图源：“越剧之家”微信公众号

二

然而，与近些年火热的创作潮相比，戏曲电影的市场表现依然比较疲软，受众的“冷淡”反应意味着其发展仍处于困局。

先说艺术形式之争。是给戏迷看电影，还是给影迷看戏曲？戏曲电影凸显了电影写实与戏曲写意之间的审美裂隙。有论者认为，戏曲强调以一当十、以少胜多的艺术旨趣，基于“四功五法”的程式化表演和观剧距离的考量，往往要求表演上的夸张；而电影则因日常自然态的呈现和镜头的放大效果，更注重表演的真切与细微。此外，戏曲置景和道具要求简约、概括，与电影直观真实的场景美学相去甚远。

戏曲人认为，将戏曲改编成电影，会损坏戏曲的“内核”。电影导演则认为，戏曲电影终究是“影”，戏曲只是表现形式。倘若内耗于“戏影之争”，戏曲迷不爱看、电影迷看不懂，表现形式不明晰、受众观众不细分，戏曲电影自然打不开市场。

浙江戏曲电影展参展影片《典妻》（甬剧）剧照 图源：“海曙发布”微信公众号

再说主题价值之变。传统文化如何演绎时代价值？有研究表明，21世纪以来的戏剧电影，内容主要围绕颂扬传统美德、赞美坚韧无私的女性和塑造廉政清官形象等方面。这些戏曲电影由戏曲舞台演变而来，鲜有进行现代化改写的尝试，电影题材也主要聚焦历史故事、经典剧作等“古装”题材，用“旧瓶”装“旧酒”。事实上，戏曲电影作为独立的艺术门类，不仅肩负文化与价值的传承重任，更要直面当代受众，赋予古典艺术以现实意义，拥抱更多烟火气。

最后说受众群体之减。曾经老少皆宜的戏曲，今天却让很多年轻人感慨“不好看”。毕竟现代人在成长教育过程中，已经鲜少有机会接触到戏曲相关的知识和艺术形态，也很少欣赏戏曲。此外，现代戏曲缺失了幽默诙谐的喜剧成分。戏曲最初诞生就是从喜剧开始的，而现在的戏曲在创作上有时为了表现宏大主题，摒弃了民间生活情趣，舞台上一般都是正剧，行当齐全、角色性格丰满的完整大戏变得愈发难以一见，削弱了亲和力、感染力。

浙江戏曲电影展参展影片《宫锦袍》（婺剧）剧照 图源：“金华文化”微信公众号

三

戏曲电影隐藏着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基因。戏曲电影破圈重生的根本出路、长久之计还是要做好“传承”和“发展”这两篇文章。

培养一方“戏影”沃土。要让“老树”焕发“年轻态”，就要培养更多观众。耳濡目染是最好的传承方式。比如开展戏曲电影“进校园”等线下活动，让小观众了解戏影、对戏影产生兴趣；比如利用社交平台开展戏影线上答题活动，借助陈丽君、李云霄等流量明星吸引更多年轻小戏影迷走进戏影；比如打通更多传播渠道，在当下影院倾向商业电影排片的现状下，适时在农村增加戏曲电影的公益展映，让老百姓方便看戏影。

给观众奉上“新瓶”与“新酒”。不再拘泥于“戏影之争”，而要多关注内容题材的研究和创作，用“新瓶”装“旧酒”，或用“新瓶”酿“新酒”。《新龙门客栈》何以火爆出圈？除了演员自身流量加持外，还有就是为观众奉上一瓶“新酒”——环境式越剧。2021年上映的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刷新了戏剧电影票房纪录。该电影将白素贞塑造成一个有明确意识、自觉性和强行动力的女性，引发了当代女性的共鸣。

粤剧电影《白蛇传·情》 图源：“中国电影报道”微信公众号

迭代玩转戏影的“打开方式”。比如为戏曲电影增添赛博元素，与游戏公司联名，推出戏影人物玩家角色，反向圈粉游戏玩家；比如为戏曲电影插上科技翅膀，像《白蛇传·情》运用4K和计算机动画技术，打造水墨江南，极致的中式美学体验令人印象深刻。《贞观盛事》采用3D全景声影视技术，让Z世代观众闪回千年大唐；比如为戏曲电影打造沉浸式场景，类似于《新龙门客栈》，由王珮瑜主演的戏曲电影《搜孤救孤》用剧场直播模式，为银幕前的观众提供“剧院中最好的位置”。

有人说，千百年间，中国民众对戏曲的情感已深深扎根，无论身处何方，只要耳畔响起熟悉的地方戏曲调，那份久违的乡愁便会瞬间涌上心头。尊古不泥古，创新不离宗，戏曲电影才能发出“生机之芽”，开出“希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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