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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的《旅行》杂志记载了一桩试车趣事。夏秋之际，一支车队从上海爱多亚路驶出，前往杭州西湖，为即将通车的沪杭公路做最后的准备。沿途车移景换，银光闪烁的海潮、石礁密布的滩涂、野兔穿梭的稻田，吸引试车人员频频下车逗留。最终，100多公里的路程竟开了12小时。这条沿杭州湾北岸蜿蜒而行的老公路，连通了杭州与上海，途经余杭、海宁、海盐、平湖等地，是我国第一条全线修通的跨省域国家级公路，也是当时沪杭之间唯一的公路通道。岁月飞驰间，这条路历经沪杭公路、01省道、翁金线等名称变迁，最终成为了县道，也从交通要道“切换”成为了休闲绿道。不过在沿线城市和百姓心中，它的“1号公路”地位依然难以撼动。正值夏季，老沪杭公路两侧的枫杨、香樟枝繁叶茂。如今，沿着这条浙江“1号公路”走走，又能领略到怎样的奇妙风景？老沪杭公路 图源：“浙江文旅资讯”微信公众号
上世纪初，沪杭地区已是全国最繁盛区域之一，两地之间虽有沪杭铁路连接，但一直缺少一条更加便捷的公路。1916年8月，孙中山先生在杭州考察演讲，提到“道路为建设着手的第一开端”。此后，以杭州为起点的省道修筑计划被提上日程，这便有了沪杭公路的雏形。1924年，沪杭公路在浙江跨出了第一步。在各方努力下，公路以分段修筑的办法推进。修修停停、停停修修，历经7年多，各分段才陆续完成，直至1932年10月实现全线贯通。虽然老沪杭公路略显简陋，但已实属不易。当时的《工商半月刊》评价说：“只以能供交通为主，不讲华美，适合于乡野之造路。但能按时修理，汽车往来，常可舒畅自如。”如果对沪杭公路进行细细“解剖”，故事还会更加丰厚。凝聚了初代筑路人的智慧。“一百里中红不断，桃花水上看桃花”，文人眼里的“万花塘”，在工程师手中变成新式公路的路基，经过二次夯实，再铺上蛎壳砂，便可供车行，还能在强台风时用作抵御海患的第二重“保险”；为提升交通运行效率，公路沿线还设置了不少车站和“救济车”，前者作补给之用，后者则灵活往返在道路上，专门帮助抛锚的汽车和旅客。寄托着有识之士的家国情怀。当时，军阀混战，外敌环伺，浙东更是连遇洪灾，修路计划一拖再拖。所幸，有识之士纷纷应援。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报业巨子、当时的《申报》总经理史量才，他以“以企业造产为富国福民之本”的大情怀，带头捐建70公里。见证了荡气回肠的烽火岁月。淞沪会战后，守军炸毁沪杭公路的桥梁等节点，沿线烽烟四起。中国军民借公路蜿蜒曲折之利打击日寇。抗战胜利后，日军战俘被罚修复老沪杭公路。历史学家黄仁宇便是这段往事的见证者，并将其记录进回忆录《黄河青山》中。因而，沪杭公路被称为中国公路发展的“活化石”，不仅因为它开创了一个个“第一”，还在于背后那厚重的历史和浓烈的家国情。
1932年，沪杭公路举行通车典礼 图源：“嘉兴文史”微信公众号
沪杭公路沿钱塘江铺展，成为一条美丽动人的海塘公路。它一通车即广受追捧，当年还有报纸曾刊登过一则广告：“本路（沪杭路）各大车站……皆为东南名胜菁华之区，风景之佳冠于全国。如乘车出行作竟日之郊游，必能快心悦目，于精神上当裨益匪鲜。”一方面，满满的潮流感，让它成为浙江最早的旅游精品线。当时，沪杭公路就是假日出游的一个好选择。时下流行的自驾游、Cityride等，在90多年前的沪杭公路上就已出现。比如，1933年秋，复旦大学教授叶秋原因为惦念沪杭公路胜景，便极力邀请“旅游搭子”周大融夫妇同往。再如，曾英译过鲁迅小说的蒋学桢在《沪杭公路驰车记》中提到，自己久闻沪杭公路之名，“既至乍浦，又以兴豪意浓，更沿八堡海宁而抵西湖”。因沪杭公路之便，许多人得以饱览钱塘江奇观，弥补“不得一观银涛雪浪之憾”。另一方面，沪杭公路拉近了距离感，让城与乡渐行渐近。如今杭州、嘉兴的一些富庶乡镇，当年就享受到了这条道路的红利。通车前，沪杭间往来只能依靠传统水路和沪杭铁路，前者常遇水情变化，后者则站点有限，均颇费周折。公路通达后，沪杭间商贸往来变得更为便捷和频繁。比如，以蚕桑业闻名的海宁长安镇，丰年时年产干茧超2万担，运茧走沪杭公路可直达上海，实现快销。杭州一些汽车公司还专门开通沪杭公路包车一日游业务。因公路沿线市集、小镇密布，土特产丰富，不少客商坐汽车经此路下乡做买卖。
骑友在老沪杭公路骑行 图源：“嘉兴发布”微信公众号
曾经的老沪杭公路，如今已是浙江1800公里生态海岸带的一段。时间充裕时，不妨再走一遍这条老公路，邂逅一路的惊喜。找找慢下来的松弛感。行驶在老沪杭公路上，狭窄的车道、极低的限速，一侧是悠然的田野人家，一侧是低沉震撼的涛声依旧，时间仿佛慢了下来。路边种植的樱、桂、银杏以及二月兰、格桑花等，造就公路沿线四季胜景。在这里，你尽可以暂时关闭导航，不必紧张地盯着交通标志，不用匆匆赶往下一个城市，静待一路风景扑面而来。品味老公路的青春味。追潮马拉松、公路骑行、郊野露营、滑翔伞……各类新潮活动让老公路展现出青春活力。这些年，网上经常有与老沪杭公路周边区域相关的短视频，在盐官看大潮、在海盐观日出、在乍浦吃海鲜都成了标配；海宁“潮汐树”“飞鸟与潮共舞”等奇观也相继走红。想去打卡，可以锁定翁金公路，一起来感受这条变得越来越青春的老公路。感受行进的力量感。江南的路，总是伴着小桥流水，车马都慢，路人不赶。沪杭公路虽在草木流水间，却是个“硬汉子”。它无惧炮火，不怕风雨，几经修整，一直服务着当地经济民生。例如在乍浦港、秦山核电站建设期间，旦夕之间，它拓宽数米，为大件材料运输让出身位。或许张乐平、钱君匋、金庸等人就是从这条小路走出来的，还有许许多多求学、谋生的人背着行囊，曾在路边踮起脚尖等候班车，奔向人生的“大路”。隐匿苍林不作声，枕卧钱江近百年。浙江“1号公路”实现了地理的跨界、功能的跨界，让沪杭更加紧密，也抵过了岁月漫长。时序更替，老公路还会有怎样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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