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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不愿意改变的背后不是太强大,而是太脆弱 | 雨薇碎碎念

邱雨薇Molly 爱勇不息CouragetoBecome
2024-10-01

***这篇文章涉及性别问题和创伤性内容,请大家谨慎阅读***


近期关注了很多关于唐山打人事件的分析报道,最另我好奇的是为什么当女性铺天盖地在去摇旗呐喊,男性很多要么急着割席(“跟蝈男划清界限”),要么去性别化(“经济问题大于性别问题”)。这背后还是忽略了父权制,这一房间里的大象。


我不相信这只是几个“坏枣”的问题。即使这些人有反社会的倾向,但是他们也脱离不了社会环境的影响。虽然我不认为这完全是一个性别问题,但是性别却是不可忽视的一环,甚至是核心的一环。我的论点是正是父权制对男性在情感上进行阉割,使得自我的价值完全建立在表面的钱、权、色上。一旦自我受到了威胁,就会用暴力攻击弱者。


这种以外在的认可而建立起来的自我极度脆弱,就好像海市蜃楼一样,没有实实在在的根基,一戳就破。真正的坚实自我是通过自己努力,取得一个个小胜利,克服困难,不断认可自我而形成的(这就是为什么女性内在其实很强大,遗憾的是被父权社会PUA久了很难意识到)。


随着女性的社会、经济地位和自我意识的提升,再加上阶级固化和经济下行,男性越来越难从自己能挣多少钱、拥有多高社会地位、能睡多少个女人中获得优越感,但是他们会依然执着于重复“我比你强”这个逻辑,企图使用压迫弱者(比如:地位和体力不如自己的男性、女性、老人),获得自我价值感。


男性所拥有的的特权一方面带给他带来了性别红利,而代价就是要压抑和麻木自己的情绪,把自我价值感建立在特权(“我要比ta们更好”)和表现(“我做的好棒棒”)上。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跟男生交往过的女性(包括我自己)都会有一个深刻的体会,就是无论对方年龄多大,内心至死是个宝宝。


在我的咨询工作中,十分有幸和直男、性少数男性合作。我的临床经验不断地告诉我,男性的核心不是太强大,而是太脆弱。当一个脆弱的人感觉自我受到了攻击,会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和所爱之人。


在我们性别文化中,男性更允许表达愤怒和暴力,不去承担责任。这会促使男性在自我受到威胁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向外处理情绪,攻击ta人。而女性则会向内攻击,压抑、自我厌恶和产生自毁倾向。所以,暴力事件问题的核心(之一)是父权制,而经济问题只是一个加速剂。


如果我们能够承认这是一个系统性或者结构性的问题,那么就像没有一个女生能摆脱被凝视和主体性缺失一样,男性的基本盘就是自恋、共情能力差和有暴力倾向(身体暴力/冷暴力)。


即使我朋友圈有很多男性都在积极支持受害者(值得认可肯定),但是我至今没有看出来有一个男性能够站出来说:我也成长在父权制下,我有暴力和情感麻木的倾向。我希望能够改变,联合更多的男女去反抗父权制。遗憾的是,我也很少看到一个女性站出来说:男性也是父权制的受害者。愤怒之余,我们也要尝试跟有真正改变意愿的男性对话,联合起来去挑战父权制,创造新的可能。


看到这儿可能很多小伙伴会说:你这么说是否是为男性辩解,合理化他们暴力的行为?我觉得个人需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男性也包括在内(虽然男性很多时候都会有很多“赦免权”)。但是,如果只批判个人而忽略了整个系统性的问题,那只会治标不治本。无论是男性割席男性,还是女性割席男性,其实背后重复着同样的一个逻辑,就是“我比你好”,这也是父权制的诡辩之处。因为我觉得父权制的核心并不只是简单的男性压迫女性,而是有特权的人去压迫弱势群体。


在这个逻辑之下,男性和女性都可能成为弱势的一方。比如,母性虐待(Maternal Sadism)就是很多女权主义者忽略的问题。


在我观察中,一些有自恋倾向的男性往往都出生在一个失能的家庭中。母亲即是丧偶式育儿的受害者,同时也是施暴者。她会把对丈夫的愤怒和渴望投射在儿子身上,对儿子进行控制溺爱、情感忽略和严苛对待。我之前听过一位有自恋倾向的男性告诉我:我小时候母亲因为觉得我不乖,给我剪指甲剪到手指直流血。无论我哭还是闹,她依然不放手。这也是权力不对等所产生的性别暴力,男性也可能成为受害者。


当然我并不否认男性有更多特权,但是如果不去探讨父权制只是探讨某些男性的话,就好像治理污水,只是清理表面的浮沫而不去看到排污口,治标不治本。当我们在骂男人的同时,这个社会也在源源不断地把更多男孩子制造成为自我脆弱,情感冷漠,有暴力倾向的男人。我们骂也骂不过来呀!


我希望大家能够意识到特权具有两面性。一方面的确把人捧高高,另一方面会让人无法跟ta人连接,需要在情感上阉割自己。如果一味强调男性的“强”,而忽略男性脆弱的自我,这不仅会让更多的女权主义者变得愤怒和无力(“为什么骂/说了这么多还是这么差劲”),更难想象一个超越父权制的不同模式。


如果我们把问题的中心指向父权制,意识到男性内核的脆弱,可能主流的女权主义所提供给男性的解决方法可能就不太有效。主流女权思想给男性的解药是:既要强大、成为经济支柱(父权思维),同时也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情感成长上而不是男性占主导上(女权主义)。这背后充满矛盾和冲突。即使男性有意愿改变,但是也很难实现。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理论框架。我们不是反男性,也不是反男性气质,我们是反对父权制的男性气质(Patriarchal Masculinity),即男性自我价值感建立在权力、工作、特权、性上,不能有任何的情绪感受。


父权制的核心并不是厌恶男性,而是反对基于性别的压迫和被压迫的模式。在反父权制之余,我们要建构新的男性气质。这种男性气质不是让男性保留父权制的遗毒同时变得更“女性化”,而是让男性成为一个完整的整体。定义一个男人价值不再是他做了什么(Doing),而是他作为一个主体(Being)本身的价值。作为女性,我们需要跟有真正意愿的男性联合起来,一起创造改变的可能。


既然意识到男性脆弱而非强大的核心,那带着这份觉察如何更好地实践,在此我想提供几点自己不成熟的看法,分享给大家。



对男性降低期待,但不要降低自我标准


男性心理咨询师Terrence Real强调,我们的文化中有一个真相不允许被表达,那就是无论这位男性来自什么样的阶级或者种族,他们在关系中都在践行情感虐待。这一真相之所以不可被言说是因为我们的主流文化和父权制是紧密相连的。这不仅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更是从小到大父权制对他们的教导。父权制的男子气概把男性培养成病态的自恋狂、情感幼稚的大男孩,并在心理上依赖于他们作为男性所获得的特权来定义自我。


我的工作中很核心的业务涉及辅导经历过自恋型虐待的来访者。我意识到很多经历自恋型虐待的受害者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意识到,自己自恋的父母/伴侣/朋友/老板并不是强大到去选择不去共情理解自己,而是因为内在太脆弱。因为从小没有培养出共情力,今后ta也很难通过学习建立起健康的亲密关系/人际关系。


我不只见过一个表情麻木,语言表达困难的男性战战兢兢地告诉我,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内心在想什么,也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受,情感世界冰冷地像铁板一块。我也不只见过一个自称有“自恋倾向”的男性跟我说,他只能在理性上知道逃避不对,但是一遇到压力他就想逃,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见伴侣很痛苦,只是理性上明白,但是无法感受到那种痛苦。


面对这些内在脆弱到一戳就破攻击ta人或者对自己缺少共情理解力的男性,如果只是寄希望通过打拳或者说教对方就能够共情女性的艰难,这就好像让一个小学生学完一年级数学就学高数。我不否认有小天才的可能,但是大概率你会遇到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小学生”,让你大失所望,甚至愤怒。残酷的事实是,对方不是强大到选择不去这么做,而是脆弱到不敢或者不知道怎么做。


但是,这并不是让女权主义者去用大爱感化男性,牺牲自我。降低期待不是为了去妥协,而是更好地保护自己。当我们看到和接受男性本性的时候,我们不需要降低我们对于伴侣/朋友/家人/同事的要求。接受现实反倒让我们不要对男性投射太多光环和幻想,可能就不为男性“塌楼”现象感到吃惊,继而更好地打破浪漫爱的光环,不再一味地付出祈求对方的关注,更好地分辨对方的意图(打着“女权”的名义骗炮),把更多时间花在关注自我成长和实现上来,积极推动社会的公平公义。


当我们对男性不再过多抱有成为自己在经济上、情感上和心理上的“统治者”的时候,这不仅是对女性的一种解放,同时也是对男性的解放。男性不再需要承担过多的养家糊口的压力,同时能够花更多的时间在家庭和情感投入上。当男性表达脆弱的时候,我们也能够把这当成一种正常的情感表达,而不是缺少性魅力或者不够“男人”的体现。



女性也要对权力有反思和批判意识


bell hooks曾说:把男性看成完全强大的是有阶级特权的女权主义者所宣扬的观点。这是因为她们的对标对象是周围有更多特权的男性。但是,她们忽略了种族、阶级、宗教、性取向等其它因素。这会让一个人披着受害者的外衣,掩饰了自己对权力的崇拜和渴望。


这需要女性意识到自己在维护和促进父权制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否则,即便有一天所有男性都消失了,父权制、性别主义和男性统治还在。只不过会换成有权力的女性如此般对待另一群弱势女性。


我自己反思我自己,是否也有相同的偏见呢?答案是有的。


我,一个受到过高等教育、来自中产家庭、自主创业的女性,自身有很多特权,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比很多男性有更多的特权。


在我们团体活动中,作为一个社群发起人,当我看到男性伙伴流泪表达自己的脆弱或者自称自己是一个女权主义者的时候,其实我内心是怀疑和抵抗的。这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太多“踩雷”的经验(说自己是女权主义者实际上是为了利用我实现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我可能也会觉得男性是不能表达脆弱、不完美和不正确的,或者男性表达脆弱是抢了女性的风头(虽然很多男性是如此)。


这背后的逻辑还是“我是独特的”,只有某个群体才有表达自己想法的特权。这也是需要女权主义者反思的。



我们需要女权式的男性气质


如今,女性的角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而男性的角色没有发生变化。随着女性的社会和经济地位不断提升,男性被伴侣要求在男孩时期从心理上被剥夺的技能——情感敏感性、表达能力、责任感。所以,在异性恋(在同性关系中也时有发生)关系中,一方变得越愤怒,另一方就会越逃避。而传统的心理咨询中,如果我们没有意识到父权制对男性的伤害,很可能会强化男性的刻板印象(一边要求强大,一边要求脆弱)。


女权式的男性气质认为男性有足够的价值,他们不需要去做什么去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或者是值得被爱的。


正如Olga Silverstein所说,我们需要有同理心,坚强,自主,有联结感,对自己、家人、朋友和社会负责,能够理解这些责任是不可分离的男性。男人需要女权主义思想。正是这一理论支持了他们的精神进化和从父权制模式的转变。父权制正在摧毁男人的福祉,每天夺走他们的生命。


当然,我相信随着实践,女权式的男性主义的定义会不断更新壮大,这不仅需要女性提出自己的看法,也需要男性加入进来一起实践探索。具体怎么做我会继续在专栏里跟大家探讨分享。



构建对话的空间和可能


很多女性(包括我自己)加入女权主义运动是因为被男性伤害而感到愤怒。愤怒是一种强大的动力,把志同道合的人聚集在一起,不断发声和做出改变。但是,如果我们把关注点放在厌男上,不久就会发现,这不仅会让我们变得越来越失去动力,女性之间的情谊也很脆弱(核心还在男性上,而非自我的主体性),同时并没有解决核心的问题。


因为问题的核心不在于男性,而是父权制、性别主义和男性支配。


如果我们把目标放在如何反对父权制和父权制的男性气质,我们可以邀请真正有意愿的男性加入进来,加深对话和可能。


我自己作为一个内容的输出者,一直致力于邀请愿意对话的男性参与到我节目中来(详见”男性气质“)。在我的节目中,我希望给所有人创造一个安全表达的空间,男性也包括在内。在这里,我不希望男性变得“正确”,而是诚实面对自己。因为接纳自己是改变的第一步,而如果依然抱有自恋的幻想,认为自己是“独特的”,是没有改变的可能的。


我的确看到了男性积极的改变,虽然这些改变微小、反复和漫长,但是他们依然没有放弃。仅在我的社群中就看到,越来越多的直男伙伴加入到成长社群,寻求帮助,愿意在ta人面前表达自己的脆弱,也在社群中跟不同意见的伙伴建立对话,开始学习探索自我。


我也邀请你,在照顾好自己的前提下,可以考虑邀请有意愿的男性朋友、家人、同事进行对话。你可以一方面鼓励他们把真实的想法和脆弱的情绪不加评判地表达出来,另一方面拒绝满足他们自恋的需要,学会说“不”。我们可以练习建立相对平等的人际关系,突破自己的恐惧,维护自己的需要和边界。


当然,这是一个长时间需要练习的过程,之后我会陆续跟大家分享我的想法和感悟。如果你有任何的问题和阻碍,欢迎在后台留言分享给我。



在主流的浪漫爱的故事里,爱和压迫往往是共存的。很多时候因为浪漫爱把两个人连接在一起,但是当浪漫爱消退后,如果我们不去批判反思父权制,还会进入压迫-被压迫这套人际模式。


压迫-被压迫的模式是无法让这份爱延续下去的,但是爱能够疗愈压迫。当越来越多的男性在父权制的模式外创建自我,为学习如何去爱而提升情感觉察力,男性和女性便拥有爱的可能。


最后,引用bell hooks的观点:爱是关怀、承诺、知识、责任和信任。爱不只是情感和精神上的滋养,也是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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