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雨和暴雪后的除夕去给父母上坟，一诉相思之苦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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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祭扫
文/青禾
冻雨和暴雪整整下了一周，2月5号的火车票改签到8号。虽然天已放晴，气温却在零度上下，道路两边满是积雪，有心急的赶路人超车，车轮在路边冻雪上打滑，方向盘把握不住，数车追尾。
开车的真得好性子，悠悠的跟着路中间的两股车流，就像搬家的蚂蚁队伍。
这低温，父母墓地还上得去吗，心底不免几分惆怅。
1
母亲的墓地在老家的一座山头上。本来，母亲也是该进祖茔的，但那时正值人口暴增期，庄稼地贵如金，大队领导就指定了那块没有开垦价值的沙石林地。
那林地离我们住的小街很远，绕过一条小河，再爬山，直爬到山顶。
当年是如何把母亲那厚重的棺材抬上去的呢，我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母亲心肌梗塞，走得太急。那天我正在驻队的公社开会，下半夜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连夜徒步回县城，再坐车回七十多公里外的老家。
而急着赶路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跨进堂屋门，一口黑漆棺材扑面而来！
那时候，我的脑子就霎时成了一片空白……
直到多日后，回到当时驻队的老乡家里，才仿佛从梦中醒来，心底的悲痛像大海深处奔涌过来的潮水，势不可挡。
在老乡家的床上翻滚撞头，呼天抢地，直嚎得浑身麻木，半死不活。
那一年，我24岁。
2
五十年倏忽而过，去年底，进入97岁的父亲追随母亲而去。
那座林中的孤坟，是按照父亲的心愿，在几年前就重立墓碑，修整一新的，我一直在想，父母重聚时，该是悲欣交集吧。
安葬父亲的那一天，正逢冬日小阳春，蓝天一碧如洗，阳光洒满大地，完全是春回大地的光景。
附近的乡亲来了几十人，会看风水的表弟感叹说，舅舅大善人，连回老家的日期都选得这么好。
是啊，自从父亲身体渐衰，尤其疫情之中反复肺炎，医生就一再告诫我们，随时都有走的可能。
几年间，每逢寒冬来临，心里就压上一块石头，万一碰上大雪大凌，该怎样送父亲上山呢？
父亲真的是一辈子都为家人，为他人而活，就在又一个寒冬让我们担忧时，父亲却选择了最晴朗的日子离开，没给儿女任何为难。
很快很快，新年就来了，父母重聚的第一个新年，他们的儿孙早就计划好了，要赶去他们的新家，陪他们过第一个新年。
可这罕见的冻雨暴雪，周天寒彻，千里之外的女儿一家，能在风雪除夕赶回来吗？
忐忑中已经是除夕下午一点多，女儿电话终于来了，他们从中转地开车出发，大概三点钟可与我们会合。
赶紧上街去买一应祭扫的东西，冥币，灯笼，鞭爆，香火。
江边的一家店铺真热闹，祭奠亡人的物件一直摆到人行道上，店主在货堆中跳来转去，应付买客。
只见一个大纸箱堆得满满当当，正想去挑，店主连忙说，这是人家选好的。
住手间，只见那箱里的灯笼就有十几个，不由想，这一定也是远道赶回来的吧。疫情四年，多少墓地清冷，多少游子牵挂，终于能在今年这个除夕日一诉思念之苦！
3、
从县城出发，上沪渝高速，直扑大巴山深处。
路一直在不断抬升，山头间的峡谷越来越深，隧道越来越长，终于穿出最后一个隧道时，只见阳光在遍山白雪上闪烁，长长的冰凌在人家的屋檐上挂成一排。
下车，最后的一程只能徒步。山脚那家的男主人从屋里大步出来，看着我们这老老少少的队伍，不无担心的叮嘱，慢慢的啊，摔下来可不得了啊！又扶我跨过他家屋檐沟，冰凌正融得滴滴答答，落在脸颊上生冷。
林中的小路弯曲陡峭，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底层的沙土却在悄然消融。前边探路的女婿和后边压尾的侄儿一步一滑，跑前忙后，照应着老老小小，陡峭的地方得一个个拉上去。
看这情形，下山怎么办呢，担忧着，却无论如何也得往前走。
墓地在山头上，阳光透亮，坟尾刚栽满不久的麦冬，已经从雪中露出来，墨绿墨绿，生机勃勃。
这是弟弟弟媳赶在烂水节之前，花几天收集幼苗，请车运到父母墓地，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一棵一棵栽下的。父母的新家一下子被装点得安逸又清爽。而且，据说麦冬这物种很强悍，凡它占据的地盘，其它植物休想染指，连树也不行。
感谢弟弟弟媳考虑周到，尽心尽力！
孩子们在墓前的瓦缸里焚烧纸钱，往香台上插香，把红通通的灯笼点亮，然后一个个在雪地上跪拜。
虽然一直管控着自己的情绪，但跪下去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亲爱的父亲母亲，你们的儿女，孙子，重孙都来了，陪你们迎接新年。新年是你们新生活的开始，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相濡以沫，恩爱如初，天天开心！
阳光依然明亮，白雪依然耀眼，墓碑整洁安静，一如父亲走时的安详。
有微风穿过树林，树影摇曳生姿，沙沙细语，仿佛是在围着墓地起舞，歌唱。
心中不禁感动，万物有灵，生机永存，父母才是真正的融入了这大千世界。
下山果然艰难，外孙女和她妈妈最惨，有的路段都是直接坐地滑行，滚成两个泥人。
在山脚下聚齐，天色渐暗，回望父母的新家，再次祝福他们新年快乐！
青禾，退休7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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