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肉与赎罪券

文 | 北方朔风

人造肉这个概念，从推出之初，就一直很受资本市场和舆论的关注，前两年的一批人造肉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股价最高的时候，有公司的市值超过了一百亿美元，还拉动了国内一批概念股的上涨。同时，许多快餐巨头，也推出了相关的产品。前两个月因为直播带货里边的一些风波，人造肉这个概念又到了风口上面，只是这个风口，显然不是那些资本想要的那种。广大人民群众目前对于人造肉，可以说是普遍的不买账。

或许专家可以举出来很多理由，去说明人造肉不成功的种种原因。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一个，人造肉真的不太好吃，口感比不上真正的肉，甚至质量不太好的人造肉，吃起来口感比起豆腐干都优势不大。而同时，目前的人造肉加工方式相当单一，大量的人造肉都是以汉堡的肉饼形式出现的，并不适应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口感也远不如各种仿肉的菜式。同时价格甚至比真正的肉类还贵不少。一款食品如果实在是不怎么好吃，价格也不太友好，那么它不受欢迎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到底人造肉是个很不成熟的东西，目前市场上的人造肉，基本上都是豆类蛋白提取物的加工产品，虽然经过了一些加工，添加了一些成分，但是本质依然是豆制品，和动物蛋白口感有差异是十分正常的；至于那种用动物细胞培养出来的人造肉，虽然理论上和肉类完全一致，但是目前这个技术还在实验室阶段，成本十分高昂，现在根本不可能摆上餐桌。说白了，目前这些所谓的人造肉，只能说是一种豆类加工品，当做零食尝尝鲜可以，但是指望这种东西替代肉类，这属于天方夜谭。

只是资本吹起来的天方夜谭，还真的不少。众所周知，在这个年头，不管要搞什么东西，都得找到概念。哪怕是最普通的工作，也一定要扯上一大堆概念，最好是那种可以改变世界的概念。人造肉公司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卖零食的，而是要说自己要改变全人类的饮食习惯。而在种种宣传和运作之下，人造肉成功的和三个概念联系在了一起，那就环保，动物保护和健康，考虑到现在的舆论环境，这三个光环在欧美国家，简直是无往不利。

在如此强势的光环之下，资本自然是很有热情的，而对于这些概念有着狂热的小布尔乔亚也对此十分喜欢。只是俗话说得好，广告仅供参考，具体以实物为准，只要稍微思考一下，现在的人造肉根本做不到这几个光环宣传的内容。

目前阶段，人造肉就是个零食，根本做不到改变人类生活习惯，然后保护环境，保护动物的能力。至于健康，吃肉太多确实不健康，但是植物蛋白的营养成分并不能代替动物蛋白，而目前的人造肉产品为了口感，有许多添加了大量的盐和油脂，和健康这个概念也搭不上边。

然而给人造肉这些项目赋予过多意义的某些魔怔人，并不是这样想。他们并不会觉得人造肉这个东西不够成熟，既不好吃价格也不友好。他们会觉得，之所以消费者不选择类似人造肉，是因为没有环保精神，没有动物保护精神，没有健康观念。而这种观念，还经常有公众人物和明星进行宣传。

不得不说，这种观念实在是过于傲慢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种优越的环境去这样高傲的思考问题，世界上有很多人还停留在贫困之中，这个数量以亿计算，在这种情况下，生存才是第一需要考虑的东西，所谓的环保，总得让人活下去再去讨论；也并不是每个人，在有条件进行环保之后，一定会选择这样小布尔乔亚的方式去做贡献，许多人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进行环保的努力，虽然这些方式可能看起来十分平凡，但是这也是一种环保的方式；同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名义上是环保，实际上是全新的消费主义陷阱的东西所困惑。

类似于环保或者是动物保护这样的时期，已经成为了某种程度的政治正确，这种风潮之下，这实在是一门大生意，比如说环保组织可以推销某些商品，宣传他们比其他的同类商品更加对环境友好，而动物保护组织，有时候会宣传所谓的不使用动物的奢侈品，有的时候会宣传什么先进的科学设备去代替动物实验（很遗憾，现在的技术做不到这一点）。人造肉也不过是这种游戏的重现了，自从人造肉上市之后，各大环保组织和动物保护组织，可是没少和各路明星联动，来宣传人造肉的高大上。

只是，再怎么宣传，人造肉口感和加工方法的局限性，价格上面的不友好，依然短时间难以得到解决。这看起来是个死结，只是，某些人本来就不是为了吃本身来的，他们在购买人造肉的时候，就仿佛出钱购买了赎罪卷一样，是为了灵魂上面的满足。他们感觉自己参与了一项伟大事业，为全人类做出了贡献。

这正是当代消费主义的狡诈复杂之处，消费主义成功的影响了舆论，给每个商品赋予了使用之外的价值，要求消费者以购买的形式去证明自己的价值与想法。

这样的例子最为成功的形式之一就是钻石，通过营销，它与爱情相绑定，于是价格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即使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钻石这个东西，是营销的结果，但是因为总体的环境在这里，还是得选择这个。人造肉的情况也是如此，它成功的与多种概念所绑定，选择购买人造肉并且在社交媒体上面分享的人，大多数未必是坚定的环境保护或者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也未必相信人造肉可以带来更健康的方式.

但是在资本影响的大环境之中，这样的过程会很有面子，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精神上面更有追求，生活上面更加健康的人，这很符合马斯洛需求体系的规律，那就是自我实现的需求是最高级别的需求——即使是假装自我实现也是如此。

然而，人造肉的逻辑在我国并不是十分行得通，于是明星或者是著名企业与人造肉联动，总是很容易翻车，这里面有饮食与生活习惯的问题，也有其他的原因，在最近十几年，环保都是一个指责中国的好理由，而与此同时，中国人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去保护环境，可是依然得到的不是认同，是类似亚马逊雨林与吃肉的仇恨言论，动物保护的问题也是如此。之前有人说中国人肉吃多了，最近又有人说中国人海鲜吃多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环保与动物保护当然是必要的，应该为此做出努力，但是这种努力绝不应该是慨他人之慷的形式，中国还有很多人，日常生活摄入的动物蛋白，依然达不到营养学推荐的标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当然要进行环保与动物保护，但是尊重人的发展与生存权是更有必要的，而拿一个消费主义催熟的东西来强加给人民群众，然后高高在上的强迫别人变相吃素，自然是得不到欢迎的。

当然，人造肉技术确实是很有价值的，不管是未来里面可能涉及的基因技术还是大规模细胞培养技术等等，有助于帮助人体再生技术的进步，解决更多健康问题，并且对于未来人类的太空探索，也会有巨大的帮助。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反对和人造肉绑定的各种概念与消费主义营销。

资本的过度涌入破坏一个行业的故事，我们已经听过了很多次了，在短时间内汲取最大的利益，然后潮水过后，一片狼藉；而和各种政治正确的概念绑定，无论是对于商业，还是科研，虽然短时间可以得到更多的帮助，但是在未来，会对于各种研究与经营造成重重限制，未来人造肉技术成熟的路上，还需要很多研究，并且因为细胞培养的性质，必然会引起一定的争议。

正是因为人造肉技术确实对于人类的社会发展存在价值，我们才需要对现在的人造肉乱局，进行一定的反思。如果一个技术，因为这些乱局而陷入停滞，那无论怎么说，都是十分遗憾的。

毋庸置疑，技术进步会对于人类社会产生改变，其中大多数可以说得上是相对积极的，但是无论来自于消费主义的资本热潮，或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正确”观念与概念的绑定，这些东西，实在是谈不上什么进步。我们这个时代，这两种东西总是喜欢和技术进步绑在一起，我们不得不对这些问题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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