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国别 | 张春宇、谷亚平：美国和欧盟对非洲数字经济战略及启示
张春宇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非洲经济、海洋经济。
谷亚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中非关系、非洲民族问题。
内容提要
美国和欧盟持续加强与非洲的数字经济领域合作，制定推进相关战略规划，将数字经济与政治、外交和经济利益深度结合。美欧对非数字经济战略均在其对非洲整体战略框架下制定和实施，以促进非洲数字化转型为首要目标，形成了高效的内部分工与协同机制。二者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根本战略目标、与第三方合作的态度及战略制定和执行的独立性等方面。中国要以构建中非数字命运共同体为目标，制定中非数字经济合作规划，从整体上指导和协调对非洲数字经济合作，广泛开展非洲地区的数字经济国际三方合作，助力非洲同步实现“数字独立”与数字经济繁荣。
一
非洲数字经济发展现状和特点
非洲数字经济起步晚、发展快。数字经济已成为非洲创新创业主战场，以移动支付为代表的金融科技是近年来非洲吸引投资最多的数字领域，电子商务发展为创新创业的重要领域。随着非洲经济增速的提升、人口持续的增长以及城市化水平的不断提高，非洲的数字经济呈现出较大的发展潜力。为促进数字经济的发展，非盟及非洲国家积极制定数字经济发展战略和规划。非盟的《2063年议程》为非洲数字经济发展指明了方向，《非洲数字转型战略》致力于推动实现非洲社会经济的数字化转型。南非、尼日利亚、肯尼亚等非洲国家均结合国情制定了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在促进数字经济发展的同时，非洲重视“数字独立”。由于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技术落后，非洲大量数据由欧美公司搜集和储存，所以非洲国家普遍意识到“数字独立”的重要性。非盟《非洲数字转型战略》提出“要确保非洲对现代数字管理工具的所有权”，南非《国家数据和云政策草案》提出多维度数字主权方案，要求政府数据必须存储在高性能计算中心以确保数据和信息安全。
二
美国的非洲数字经济战略
1
将美非数字经济合作提至战略高度
美国希望通过对非数字经济合作实现其在非洲的地缘政治目标，为此将美非数字经济合作提升到战略高度。2022年8月，美国发布《美国撒哈拉以南非洲战略》，该战略提出“推动非洲数字化转型，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培育一个建立在可靠、可操作和安全的互联网信息和通信技术基础上的数字生态系统，支持金融服务和数据领域的数字化转型，促进可持续发展。”2022年美非峰会上，美国提出加强与非洲数字连接，建立与非洲的数字伙伴关系，通过数字技术促进包容性增长。
2
以“非洲数字转型倡议”为核心
在2022年美非峰会上，拜登宣布启动“非洲数字转型倡议”，将扩大非洲数字接入、改善数字环境作为首要目标，被视为拜登政府对非洲数字经济战略的核心。该倡议试图建立一个由非洲社区领导的、开放、安全可靠、具有包容性和弹性的数字生态系统，核心支柱有三个：数字经济和基础设施、人力资本发展和数字赋能环境。
3
通过多部门合作保证战略实施
美国高度重视“非洲数字转型倡议”，由政府、企业等多部门合作保证顺利实施。美国国务院作为牵头机构，美国进出口银行、商务部、国际发展署等政府部门均有参与，通过各种计划支持该倡议实施。美国的知名公司也参与其中，诸如千年挑战公司和美国国际发展金融公司，多个部门实现了相关工作的全面覆盖和分工。
4
针对重点领域制定具体合作计划
美国政府根据非洲数字领域发展薄弱点提出针对性计划，主要包括“电力非洲”倡议和“接入非洲”计划。美国政府重视非洲数字贸易和投资，2019年启动“繁荣非洲”倡议。2021年，在美国主导下，G7峰会推出“重建更美好世界”计划，提出对发展中国家基建领域投入40多万亿美元；2022年G7峰会推出“全球基础设施和投资伙伴关系”计划，目标是在2027年前为发展中国家提供6000亿美元基建资金。
5
通过“数字民主”实现政治利益诉求
美国意图通过数字经济合作，在非洲促进被赋予美式意识形态标签的“数字民主”，实现政治利益诉求。美国国会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通过《2021年战略竞争法案》，提出抵制数字“威权主义”，加强非洲“数字民主”。美国在2021年的 “民主峰会”提出“出口管制和人权”倡议，宣称美国只和认定的民主国家开展数字经济合作。美国推动非洲“数字民主”，实质是通过新兴数字技术将美式民主灌输到非洲，通过“数字民主”干涉非洲民主进程，达成地缘政治目的。
三
欧盟的非洲数字经济战略
1
以《数字促发展文件》为核心
欧盟于2017年5月公布《数字促发展文件》是欧盟发展数字经济的纲领性文件，包含多项欧非合作内容。欧盟对非洲的数字经济战略和合作政策都在该文件框架下制定与推进。2022年3月，欧盟和非盟联合召开主题为“数字转型促进非洲可持续发展”的论坛，旨在促进欧非私营部门、企业、民间组织及专家间交流，以交流促合作。
2
以人为本，弥合数字发展鸿沟
欧盟对非洲的数字经济战略将弥合数字鸿沟作为目标之一，支持以人为本的数字转型。2017年，第六届欧盟—非洲商业论坛提出，缩小数字鸿沟成为发展欧盟和非盟关系的最优先事项。2019年6月，欧非联盟数字经济工作组发布《新非洲数字经济关系》报告，提出欧非数字经济合作总原则，即非洲领导，以人为本，数字化服务，尊重基于民主、法治和人权的政治领导权，促进各方利益平衡。
3
成立专门机构促进战略落实
为高效落实对非洲数字经济战略，欧盟和非盟于2018年12月成立了欧非联盟数字经济工作组，专为如何促进欧非合作提供政策建议。2020年11月，欧盟启动了数字促发展中心，制定数字经济转型计划并促进实施，推动欧非政府、私营企业、民间社会及学术界的交流与合作。该中心作为欧盟对非洲数字经济战略的主要促进平台，致力于为欧非合作提供一揽子服务和产品。
4
加大对非洲数字经济投资
欧盟于2021年12月发布“全球门户”计划，目标是于2027年前筹集3000亿欧元，投资发展中国家的数字、气候和能源等领域。在2022年2月召开的第六届欧盟—非盟峰会上，欧盟宣布了1500亿欧元的对非洲投资计划，数字基建是优先领域之一。欧盟还制定了多项欧非数字基建合作计划，确保欧非间安全的数字连接，包括“欧非网关电缆”计划、“非洲—欧洲数字创新桥”项目、“欧洲安全卫星通信”计划和“欧盟—非盟数据旗舰”项目等。
四
美国和欧盟非洲数字经济战略的比较
美欧对非数字经济战略有一定的相似性。首先，二者都是在其对非洲整体战略框架下制定和实施的，将最新的数字技术和数字经济新形态与传统的政治、外交和经济利益深度结合。其次，均以促进非洲数字化转型为首要目标，与《非洲数字转型战略》的宗旨吻合，以此争取非洲的认可与支持。再次，在战略实施方面，双方都重视广泛动员协调各方参与。
二者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战略目标上，美国的根本目标是对非洲国家进行民主化改造，服务于美国的价值观外交；欧盟的根本目标是谋求欧盟的数字主权和战略自主。在与第三方合作态度上，美国强调只和其认定的民主国家合作；欧盟则对国际三方合作持开放态度。战略制定和执行机制上，美国战略的制定和执行基本不受外界掣肘，欧盟战略制定存在内部博弈。
五
对中非数字经济合作的启示
1
充分尊重非洲“数字独立”诉求
中非数字经济合作需充分尊重并采取积极措施帮助非洲实现“数字独立”。非洲“数字独立”，短期内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降低对美欧的依赖，通过兴建本土数据中心逐步实现数据搜集、储存和应用的本地化。中长期要围绕包括如何提高在全球数字规则与标准制定中的话语权，如何提高数字技术水平、累积数字人才，如何形成数字产业链等领域展开。近期，中国可利用成熟的数据中心建设技术和经验，为非洲提供质优价廉的服务，助力非洲“数字独立”的同时分享数字转型红利。
2
制定中非数字经济合作规划
中非数字命运共同体是全球数字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非洲是中国构建全球数字命运共同体的重要伙伴。建议借鉴美欧对非洲数字经济战略的有益内容，制定出台中非数字经济合作规划，明确合作原则和目标，确定合作重点和领域，推动多部门协同配合，协调各利益相关方共同深化合作。
3
充分发挥中非合作论坛的作用
中非合作论坛是中非合作继续拓展和深化的重要保障，中非数字经济合作也主要是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下开展。建议在中非合作论坛下设立中非数字经济合作分论坛，在分论坛下设立中非数字经济工作委员会和中非数字经济工作组。通过上述机制的设立，为中非数字经济合作提供更加全面、立体、务实和高效的支持。
4
积极推进中欧非三方数字经济合作
虽然美欧与非洲的数字经济合作在合作目的和价值取向上有较多的共性，但在实际操作中各有特殊利益诉求。中国可强化与欧盟在非洲的合作关系，在数字经济领域寻求中欧非三方合作机会。比如法国等欧盟国家与非洲以PPP开展基建合作的经验丰富，开展中欧非数字基建PPP合作即是可行选择。
张春宇、谷亚平：《美国和欧盟对非洲数字经济战略及启示》，《国际经济合作》2023年第6期，52—63页。公众号刊载为缩减版，注释从略，如需全文，请前往知网下载。
延伸阅读
张春宇、蓝艺华、朱鹤：《中国在非洲的直接投资对中非双边贸易的影响》，《国际经济合作》 2018 年第 6 期，第60—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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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黄格
美编 | 李墨涵
审订 | 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