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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减”下的教培从业者:当老师很快乐 但我现在倾家荡产

骆驼树 2024-04-15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iFeng教育 Author 武俊



“哐”,门被一脚踢开,在几十个学生注视中,贾老师被人掐着脖子走出教室。这段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事情发生在安徽含山某补课机构,视频中他说,“掐脖子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让我复工让我还债。”


最新通报称,贾某违法进行线下培训,疫情防控期间聚集学生补课,且在8月5日上午被社区责令关停后继续开班,相关部门已立案调查。

在安徽贾老师顶风作案给学生补课时,黑龙江某三线城市英语培训机构校长凌宇也在想,如果校区真到办不下去那天,他就开一对一的黑班,“能挣多少钱算多少钱。”


7月24日,双减政策尘埃落定,校外培训行业变天。双减之下,无论是违规补课被训诫的贾老师,还是想开黑班的凌宇,他们也只是教培行业里,马不停蹄自救的从业者缩影。



债务缠身


据武汉晨报报道,被掐脖子的贾老师从小家境贫困,曾是发电厂的一名工人。他厌倦发电厂冷冰冰的机器,在自学考取本科学历与英语等级考试后,他终于成为某培训机构的一名英语老师,那是2001年。


英语培训老师的职业曾带给他不错的物质生活,但也让他背上巨额债务。2020年,他与妻子通过信用卡、网贷套现几十万元,在当地开办英语口才班。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欠债50多万元。


“如果不是为了还钱,我一定歇业休息。”即使被官方通报后,从业20年的贾老师依旧对培训机构抱有执念,他想去考研,想去考教师资格证,考普通话证书,他还想以后能把口才班办起来。


在贾老师为到期的网贷和信用卡违规补课,被官方通报时,凌宇也同样被债务缠身。


成年之前,凌宇衣食无忧。他小时候家境优越,父母都是机关单位的干部,本以为能混到铁饭碗的他没赶上“好时代”。2000年前,凭关系还能混到正式编制,但到他找工作的时候,待遇已经变成一个月工资300元,无编制。


离开体制后给领导开过车,去南方跑过长途。他觉得别的工作做不了,还是做培训机构有发展前景。“这行没什么风险,不像以前开车那么累。教好了学生,家长也特别感激,很有成就感。”


从事校外培训是因为妻子。2004年,凌宇的妻子大学毕业后就当了辅导老师。从十几个人的小托管班到两人2007年结婚,生源翻了好几倍。


2018年开始,国家对校外培训的监管越来越严。据黑龙江日报报道,2018年9月,黑龙江全省共摸排校外培训机构9576所,共查处未取得办学许可证营业执照培训机构4867所。


此外,黑龙江省教育厅印发了《黑龙江省校外培训机构设置标准(试行)》通知,其中提到,校外培训机构办学场地应当与办学项目和办学规模相适应,合法、独立使用,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校舍面积不低于300平方米,其他类校外培训机构可适当降低标准,且同一培训时段内生均面积不低于3平方米。


为了让机构正规化,凌宇退掉了原本小的出租屋,买了300多平米的新房做培训。办好经营许可证、备案号、消防等相关手续后,新校区终于在2018年9月开业。“豁出老命也得把这事儿办成。”这是凌宇当时的唯一想法,为了办学校,他押上了全部身家。买房花了100万元,再加上装修、置办全新桌椅等费用,他一共投入了160多万元。


但机构只正常上了一年课就遇上了疫情爆发,机构停课,2020年他亏了6万多。


“哪怕现在只是赚回本金,我都不干了。”卖了婚房后还抵押了父母的房子,再加上之前的积蓄,才凑够开新校区的一部分钱,现在他还有30多万的银行房贷要还。


与凌宇类似的群体不在少数。“很多人都是在18年审批手续时候投入很多钱,我感觉肯定会一大批人倾家荡产。”他说。


闺女初三复读,小儿子刚一岁半。现在凌宇一家四口租房住,平常夫妻俩上完课就是在家带孩子,他的父母已经70多岁,身体也不好,夫妻两人太忙时是姥姥带孩子。


双减政策之后,他和妻子很心慌。“监管这么严,但凡有其他活路就不干了。但我现在没有,我还得生存,还有贷款要还。”




抵触转型


今年是凌宇做课外培训的第十六年,也可能是他即将转行失业的第一年。


从市里开完会后,领导建议转型托管。但是凌宇认为“托管就是看孩子,几百个小孩托管,吃饭、找厨师、雇服务员,那是另外一码事。”他根本不考虑转型,“那么多正规机构不可能让全部都倒闭。”


凌宇的英语培训机构有300多名学生。周六日集中上课,从早上八点开始,下午四点学生最多。凌宇说,“只有市里的机构会补到晚上七八点,补课到很晚的是初三、高三的学生。”


四个老师,两个助教,一个前台,一个卫生员,像凌宇这种规模的课外培训机构,当地还有百八十家。这些中小型机构的发展与教师相互依存。工资给的太低,留不住老师。但如果老师教得不好,机构也会倒闭。


培训机构有相对完整的教师培训体系,老师之间会定期评课,指出讲的不好的地方然后改进,每年固定安排老师外出培训、学习。一个老师每月5000元工资,与当地平均2000多元的工资相比属于高收入,但一个老师平均要教90多个学生。


凌宇的英语培训机构在该三线城市的市区,当地矿产资源丰富,但挖矿红利过后,年轻劳动力外迁,近年来人口流失非常严重。来补课的学生中,九成是留守儿童,三成是父母离异。每次来交费的家长一多半都是老人。学生补完课如果成绩没提高,他都会觉得愧疚。


“别看我自己开培训学校,让我拿钱给孩子补课,我都会心疼。”培训机构每月上八节课,一节课收费200元,费用相当于当地普通职工半个多月的工资,而他们市里的价格要翻倍。


凌宇认为,当地公立学校教学质量差,所以社会上培训机构能够这么火。老师会在课上说,谁学的不好赶快去培训机构补补课。如果学校教学质量跟不上,那课外培训机构需求就会一直在。


取缔课外培训,家长负担反而会更重。凌宇已经预见一对一补课会泛滥,“一个私立学校倒闭,会出现十几个一对一黑班,但家长找人给孩子补课会更难。”




前路迷茫


正常情况下,凌宇的英语培训机构一年大约能达到十四五万元营收,如果去年没有爆发疫情,他目前应该已经还完贷款,说不定还略有盈余,但现实并非如此。


2020年1月疫情爆发,2020年3月,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网站消息,全球已有逾8.5亿儿童和青少年因新冠肺炎疫情而停课,人数约为全球总学生数的一半。据统计,一年之后的2021年1月,全国依旧有92个地区停止线下教学。


停课、停学对培训机构现金流造成了巨大影响。有的机构半薪、停薪,有的培训机构就此倒闭。松鼠AI创始人栗浩洋当时曾表示,100万家线下教培市场散户或将减少至40%。


“疫情爆发时,很多机构都干不下去了。”凌宇回忆,当时哈尔滨、上海、天津、北京、广州的培训学校都在转让,千八百平方的房子几十万元就转让。


好不容易熬过疫情,今年3月,凌宇的培训机构终于重新开业。然而,7月的双减政策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虽然现在还没有接到关于执行政策的详细通知,但自从政策出来后,他每天都会和同行打听各地情况。目前,吉林、辽宁的课外培训机构已经全停了。


严厉的政策监管下,课外培训的生存空间越开越小。新东方、高途、好未来、字节跳动旗下的大力教育等头部机构开始密集裁员,纷纷转型素质教育、职业教育。


然而,对中小型机构来说,监管下的转型并非易事,机构停课的最直接后果将是歇业倒闭。“还没有想好后路,等真办不下去那天,能转行还是尽量转行。”


万一转行失败,凌宇打算破釜沉舟,“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开黑班,能挣多少钱算多少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知道,现实不允许他那么做。


最近,凌宇总是会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学,那时候班里哪个孩子课程落下了,老师会把他叫到自己家无偿补课。但现在大不一样了,有的家长花钱找老师,老师都不给补。(文中凌宇为化名)


来源:iFeng教育(ID:edu-iFeng)

作者:武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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