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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娃照顾家庭or拍电影?不要定义女性应该做什么

书本放映 抛开书本AsideFromBooks 2023-08-17

在当今如此多元化的影视语境下,越来越多的女性创作者从她们的角度,抒发女性群体的声音,展现女性群体的视角,用敏锐细腻的叙述方式征服观众,掀起了不可被忽视的发声热潮。


第16届FIRST青年电影展,抛开书本邀请到了几位年轻的女性电影人到场,与现场以及屏幕前的观众们一起交流与分享她们独特的创作经历。


本次“女性电影人论坛”抛开书本邀请了牛小雨《不要再见啊,鱼花塘》导演)、吴双《百川东到海》导演)、刘婧《百川东到海》编剧)、申迪《动物凶猛》导演,短片预选评审)、陈东楠《五月的秘密》导演)、徐筱《五月的秘密》制片人,纪录片评审)作为嘉宾。


各位女性嘉宾相聚现场


整理、编辑:杨发财

校对、排版:Geo

责编:刘小黛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一、《不要再见啊,鱼花塘》


 1卖掉房子自己筹钱拍 


刘小黛《不要再见啊,鱼花塘》从FIRST到入围洛迦诺,经历了怎样一个创作过程?


牛小雨:我上一部短片是2017拍摄的叫《青少年抑制》。那个短片其实本身就是想拍一个长片的,因为各方面条件限制,就先拍了一个独立成章的短片,里面有很多概念,和《不要再见啊,鱼花塘》其实是一致。做完那个短片之后,就开始正儿八经地准备,做一个长片。


《不要再见啊,鱼花塘》海报


那个时候正好也是我研究生快要毕业18年底的时候开始写这个剧本,因为18年也是短片《青少年抑制》入围了FIRST,当时就说那既然FIRST有剧情片实验室,我就也试试看投递。


于是就在年底的时候写了实验室当时要求的前十场戏还有梗概大纲,然后就很幸运入选了。


《青少年抑制》海报


在19年年初的时候。这个项目正式进入实验室开始孵化,获得了更多人的陪伴,起到了一个催稿的作用,大家一直在催我什么时候把剧本写出来。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真的就混过去了。


到了三月底的时候剧本写完,写完之后,我又得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反正最后到了七月份毕业以后,我才真的进入准备这个长片的过程。


因为我是一个比较冲动的人当时就觉得,反正剧本写完就可以拍嘛,但这个项目本身也比较特殊,它可能有一些实验性或者比较作者化的表达,也不太好找到钱,实验室就很难在这种产业层面帮助到我。


就只能说帮我联络到或者帮助我认识到更多主创,可以参与到这个项目的共同创作中来。我当时也没有钱,我就带着我的主创回到合肥,然后我们就很草率地开始自己筹备了。


牛小雨导演


因为我当时想拍这个片的愿望特别强烈,主要是希望我本人的奶奶可以出演,因为之前的短片也全都是她演的,还有我的发小叶子。我也希望在家拍摄,我把这个影片的一切都已经想的非常具体,并且我不也能接受说去找别的演员或者以一个搭棚的方式去拍。


我拒绝了当时所有的建议,那就只能自己出钱。但是我妈一开始也没有真的跟我说实话,因为她也知道我是很担心她的,我也不希望家里卖房子


我妈一开始骗我说她找到老板的钱,她说你就拍吧,钱准备好了。我们是9月15号才开始正式筹备。然后筹备了一周就开机了,大概9月23号。


我们开机非常仓促,在慢慢拍摄的这个过程中,我才发现其实是妈妈在从她自己的账户转钱到我们剧组的账户,就一点一点凑的这个钱,也有很多亲朋好友的钱在里面。


导演牛小雨与奶奶和发小叶子


整个拍摄的36天撑过去了,拍完之后,我也不敢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那个时候不能想,你想就崩溃了,就不能开始剪辑。但剪辑又赶上疫情,整个进度都是比较缓慢。


但也是因为疫情,让我在剪辑过程中不断地反省自己,度过了一个很艰难反复的过程,才让我重新有信心去看这些素材。


我们是2020年底的时候有了一个明确的剪辑方向,才定剪。定剪后就去投影展之类的,也都是没有任何消息的,而且我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创作,对自己没有那么有信心,也会怀疑自己说这个剪辑的版本是ok的吗?


大家也会一直不断的问,说你确定吗?那段时间也很多影展,就是柏林戛纳一个一个过去都没有我。就还是蛮焦虑的。


有一天晚上就是睡觉,没有睡着,在熬夜的这个过程中,收到了洛迦诺的邮件,非常地意外。


因为我海外发行,也没有跟我说这个事情,就他们前面可能有一些沟通,或者进了初审,或者复审,现在直接就是一封邀请说你要不要确定参加,然后那天晚上是有点懵


此片荣获16th FIRST青年电影展“一种立场”荣誉推介



 2不伦不类的真人动画电影 


刘小黛:您在安徽本地成长,了解到您学的也是动画专业,喜欢的导演也有寺山修司,那您对影像有怎样美学表达?


牛小雨:其实都是源于我自己的生命体验,我自己经常睡觉,一直从早睡到晚,然后很容易陷入到那种层层叠叠的做梦的状态。有时候可能中午吃完饭了,一点多睡了,醒了之后,你也不知道现在是下午,上午还是晚上,就很恍惚吧,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的状态。


至于说语言上的探索,因为我本身的学习背景比较复杂,我从小就学画画,一直想做动画,也画漫画,上电影学院的时候考的也是动画学院漫画专业,毕业之后,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动画片,再重新考研究生的时候学的是实验影像。


但是整个都是在电影学院的教学系统里,也会去学真人电影的知识,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学习背景,让我做出了这种不伦不类的真人动画电影


牛小雨导演在片场布景



 3我不相信世界的时间是线性的 


刘小黛:被您的生死观打动,在您采访时记得您说过“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你的家人,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你”,用这种方式来面对死亡。您如何看待影片里展现的生死的表达?


牛小雨:首先,我有自己的时间观念,我不相信这个世界的时间是线性的。因为他如果是线性的那就太残酷了,我是不能接受的,我宁愿相信他是一个更混沌的状态。


现在的时间是一个人为的概念,我们得造出一个钟表,才知道昨天是昨天,前天是前天,今天过完就是明天,这是一个参照,是一个标准,但它不一定是真的。


《不要再见啊,鱼花塘》剧照


我也不相信,那些已经去世的人,或者化成灰的人,他就真的不在了。我觉得人的生命是很珍贵的,那种灵魂的物质也好,意识层面的东西,是不会真的消亡的,或者它也许就还在,或者是他会转化成一个什么别的东西。


所以我就制造了一个这种混沌的时空吧。它可能是一种团块状的。





 二、谈《百川东到海》



 1从人物生活出发 


刘小黛《百川东到海》这个片子,我当时看了两遍,我看第一遍的时候有一些懵懂,然后看第二遍的时候觉得这个片子它的结构其实非常复杂,里面有很多就是虚实结合,一真一假的部分。《百川东到海》这部片子里的男主人公也是通过写作文的方式,让人感觉不到这里面某个主体讲的是真实还是虚假的部分。所以导演为什么会用这种虚实结构,有一些用梦境结合的这样的一个创作方法?


《百川东到海》海报


吴双(导演):还是最简单的,因为我是从人物出发,然后来想到这个结构。因为小海(男主人公),他是生活在剧中沙漠边缘的村庄里的唯一的一户人家。所以说他平时也没有小伙伴可以交流,日常生活特别无聊,爸爸妈妈关系也不好。


所以我觉得,他的童年是非常孤独的。然而在这个孤独的生活中,写作文是他唯一的消遣方式,也是他和外界世界的一种链接。


我是从他人物的生活中出发,来构思的他和他枯燥的生活相对应的五彩斑斓的作文世界


吴双导演



 2两年时间筹备 


刘小黛:我听说这个剧本其实写了很多年,包括您二位的合作,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段经历吗?


刘婧(编剧):我跟导演是大学同学,所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一起合作,然后一起上大学的时候也会有一些互相帮助,所以创作理念可以说是比较一致的。


如果有一些分歧的话,还是能够想着目标一致努力推进这个项目,然后继续一块创作。我们这个剧本其实在18年底的时候就已经写完,当时,我们旅游回来,场景冲击比较大。


回来就是像自来水打开一样,写完了这个剧本。我们导演是一个对细节非常注重的人,除了细节之外,她还注重真实度。


后来在18年写完这个剧本之后,我们用了两年的时间筹备,还去了当地。我可能去的次数少一点,我应该去了春夏秋冬四季。


刘婧编剧


但是导演,她还要控制一下这个影像的完成,还有各个方面的事情,所以她去的次数更多。我们在那边的时候,一般我去住的话也就是半个多月,但导演一般都在等我,她会住了一两个月,然后给我介绍老乡们,一些会拍的场景。


我也实际去参与到了当地老乡的生活,跟孩子们一块聊天。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就是越发明白,之前写的剧本当中,哪里可能还要再上去,哪里更要再低一些,就是一个反复的过程。


我们的剧本早就写好了,但是反复的过程能让我们的影片更实际,这个过程没有觉得好辛苦,主要想表现孩子乐观的状况。


《百川东到海》小主人公小海



 3家园到底是留守还是要走出去 


刘小黛:二位似乎不是西北人,这个影片的背景是脱离了您二位的出生地的,为什么二位会去选择讲述关于西北的城市和土地这样的主题呢?


吴双:其实,关于家园到底是留守还是要走出去,是我比较关注的一个问题。


我们这个拍摄地甘肃省武威市民勤县,是一个非常适合的场域,来承载这个问题的,因为他们那的人口流失非常严重


在十年前人口普查的时候有30多万人口,然后在2020年人口普查的时候就只剩10几万人口了。


《百川东到海》剧照


到底是要留在那坚守下去还是要走出,设计的这种矛盾,在那个地方变得有些尖锐。然后我也是到那边多次采访,发现很多村庄就真的只有一两户人家了,这种状况是比较普遍的。


在那个地方,诚信度的故事题材是非常合适的。



 4真正有难度的是演员 


刘小黛:编剧老师能分享一下在这个拍摄时跟您原始的这个剧本有没有遇到一些难实行的部分?因为影片里还是有挺多虚构的场景,剧本的虚构文字用影像去表达,还是挺难执行的吧?


刘婧:我们也是做了大量的实体工作,所以剧本要落实到拍摄的时候,没有遇到需要大量删改的。真正有难度的是演员,能够给我们更多的刺激。因为我不是当地人,导演说,咱们还是要尊重当地的习俗。


比如说大家不会一块讲普通话,导演专门派方言指导老师,把剧本,所有普通话的台词,都改成了方言。我不会说方言,就用汉字一个一个标注出来。


我整完那个剧本之后,一些方言也会了。小朋友在对话的过程当中说方言,首先减少了他们用普通话不自然的状态。所以我觉得方言就是让演员们更容易进入角色,也更容易熟悉,方言本身带着表达情绪的力量,我觉得特别好。


导演吴双与编剧刘婧




 三、谈《五月的秘密》


 1一半记录一半虚构 


刘小黛《五月的秘密》虽然被FIRST定义为纪录片,但是我觉得这样的框架还是有一点狭隘的。所以想问一下陈东楠导演为什么用梦境结合和很多有设计感的镜头去拍摄这样的影片,这样一部大家传统意义上所谓的纪录片?


《五月的秘密》海报


陈东楠:这个片子最早时,就是我们接触这些小女孩时候,其实在拍摄之前我们基本上就不认为这应该是一个用传统手法去做的事情,还是一半记录一半剧情的做法会比较合适。


原因是这些女孩子平常的生活特别无聊,她们是很孤独的,生活被悲伤或者大人的规训去围困。


如果我们真的按照跟拍手法去拍,就对她们来说也没有特别大的价值。


《五月的秘密》剧照


我们当时到学校的时候就是被一群学生围住,每个小孩见到我们都特别兴奋,好不容易见到了跟现在人生不同的事情。


自从跟这几个小姑娘去确定拍之后,她们也一直会问:你们什么时候来啊,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啊?


从直觉上,这个片最早说去做一个旅途,就不说后面那些比较大的意义,本质上就是因为他们很想去别的地方玩,然后我们说那就一起玩,这样做一个片子。


从另外一个角度,出于感受到这些姑娘们在生活中的被动性。我希望他们能主动参与到这个电影里来。最早在选定主人公之前,就发去一个大规模筛选拍摄对象的框架,希望大家可以写作文:如果这是一部属于你的电影,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子?你人生中记忆的片段是什么?你做过什么样的梦?你希望你生活中的哪些东西是出现在这些电影里的?这个电影里,你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你在现实生活中本身本来不会做的事情?


跟清花他们几个姑娘商量好的,每个小孩都想跑出去,要不就逃学,要不就希望能去成都西昌,要不就去看索玛花,每个人都是想出去。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就定了说一起走一趟旅途。当你迈上的那刻,它就已经是一个虚构成分了。因为没有这部电影,他们是不会迈上这个旅途的。


影片中女孩们去看索玛花


 2我的感受不是全面的真实 


刘小黛:陈导的这种拍摄方式在国外可能很早就有了,那导演对豆瓣评价纪录片狭义定义有什么回应?


陈东楠:首先,每一部影片都有差评,没有必要刻意的对影片做出回应。影片一定是有喜欢或不喜欢的,可能差评说得也有道理。


其实现在类分了很多,有很多片子,比如说前几年《情诗》,他其实在FIRST是以剧情片单元出现的,但是他在瑞士是以一个纯纪录片的电影节去上映的。


包括这次的《灵与岛》,也有人说不是纪录片。


《灵与岛》海报


很多影片,在有的电影节,出现在纪录片,有的电影节,出现在剧情片,这个完全取决于电影节评审的评判。


对我自己来说,我不是一个研究电影理论特别多的人,我不会去特别细分说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刚才说的一半剧情一半记录,它属于纪录片,也可以属于剧情片。所有都是为了去呈现我们作为作者,在当地我们感受到的,不管是关于人物还是环境,想要传达给大家的东西。


它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其实没有什么是真的,这也是我真实的感受,但它不一定对每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全面的真实,因为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


而我作为一个作者,只能去呈现自己的感受。


陈东楠导演



我们把《五月的秘密》叫做Docufiction就是纪录-剧情,在真实感上是没有差别的。


《旷野歌声》,我们拍了五年时间,最后呈现给出98分钟的片子。在这其中,我一定是做过很多截取的。


我要展现给观众什么,不展现观众给什么,我拍摄的时候在哪个角度,机位在哪里,选择让这些人说什么话,不说什么话,都是我的选择,但这些都是真实的。


《五月的秘密》根据小姑娘们想象的虚构编排,对我来说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所谓的虚构不一定不真实,实际也不一定真实


如果大家去走进电影院,无论剧情片还是纪录片,就是心甘情愿要来受这个片子传达给你的,导演个人的视角和观点。



 3想尝试拍剧情片 


刘小黛:未来您是否会继续这样的方式创作纪录片?还是会尝试剧情片创作?


陈东楠:这要看题材。我没有学过剧情片,所以我一直很羡慕,小雨吴双这样的,我很想拍剧情片,我自己一直在写本子,但是写不出来。


我很想去尝试各种各样的东西,《旷野歌声》拍了太久,有太长时间投入在纪录片跟拍过程中,有很多被动和折磨。


《旷野歌声》海报




 四、谈参与FIRST影展评审工作的感受 


刘小黛:纪录片评审和短片评审工作中,有没有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女性表达?


徐筱:我们在做评审的时候,审片系统和评分表格分开。如果你打开那个审片系统是不会看到任何背景信息的,包括导演信息和阐述。


我自己的习惯,不会先去看这些导演介绍,包括他对这个片子的看法,我就直接会点开视频看,我不喜欢跳着,也不喜欢去找那些可能已经听说过的片子。


制片人徐筱


看的时候也并没有特别去关注性别的问题,我觉得男导演女导演拍的,或许在看完之后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我觉得差别也没有那么大。


不是说男导演就只拍男性的东西,女导演只拍女性,不是狭隘的概念。


今年一共有五部纪录长片,有两部是由女性导演拍摄的,一部是《黑漆》,一部是《野球》


如果你看《野球》的时候,看到主题讲篮球和运动员的故事,那你可能会直观上觉,这应该是个男导演拍的。但看到中后段时候,会发现其实不止讲野球运动员,也有一些很生活很细腻的东西,整体结构还是比较温柔。


后来就去看了一下表格,发现有女导演的加入,只是他们可能分工有不一样的地方。


《野球》海报


我觉得有一些遗珠。在评审过程当中,有的片子真的非常动人,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复审评委没选,这其中就有一些非常好的女性题材,有一些就是女性导演的。



 五、自由问答 


 1作为一个女导演你有更难嘛?


刘小黛:你们是如何看待男女导演的创作的?是觉得导演就是导演,不应该分男女,还是觉得大自然赋予男人、女人不同的体质特征,不同的视野角度,就应该创作出不同的作品?


徐筱:我之前看了一些女导演采访,比如说李少红,人家问:你觉得作为一个女导演你有更难嘛?李少红:因为我没有做过男导演,我不知道男导演难在哪里,所以就不知道女的是不是更难。


很多女性创作者可能在被问这个问题时,是会觉得有点不舒服的,就是好像把这个性别刻意提出来。


我自己也在做一个女性社群,会听到很多人提问女性导演,你怎么平衡你的生活和导演这个工作?乍听一下好像没有太大问题,但仔细想一想就觉得,是一种性别歧视。他们假定了好像女性就应该去照顾家庭,所以才需要平衡。


我做了一个叫我们纪录 women docu的社群,我们不会定义女性应该做什么,或者是否应该照顾家庭、生孩子。


没有必要去强调出来,好像国内对于这种女性主义都很低调,说这个不是性别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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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朋友跟我讲,她说为什么要在中国做女性主义?因为需要提高声量,甚至要比平常的声音更大。她认为这个房子过于严实,没有任何窗、门,所以需要先把这个房顶震破。我们需要更大声音,让大家看到问题。

我也很同意这个观点,我觉得任何女性主义,多说、一直说都是没问题的,直到某一天这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吴双:我自己是很关注社会议题的,像我自己喜欢女性导演,比如许鞍华,她们都是有女性细腻的一面。但她们跟这个社会有很深的联结,并不是完全从女性主义出发的。

从我自己对主流院线的观察来讲,可能我自己有比较遗憾的点吧,大部分很爱做电影的,女性视角稍微少一些,近期比如《我的姐姐》可能就算是。但我希望这样的片子越来越多,能够有更多元化视角存在主流商业院线上。



 2乡村女性很隐形 

刘小黛:我们会说有的男性导演作品里会有直男视角,可能会让女性看着不是太舒服,消费女性等,或者说女性沦为工具人。之前热门影展获奖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女导演拍的女同故事,全部女性视角,甚至里面基本没有男性主要角色,你们如何看待这种女性表达?比如说在创作中会不会去规避掉这个男性视角去创作?

吴双:我是不会去规避掉这个男性存在的。导演嘛,首先是个技术活,需要不断打磨虚实技巧的职业。

不能说我是女性,我只能看女性事情,和我生活比较远的角色我都不了解或者都不会拍,这是没办法成为职业创作者的。

陈东楠:其实我真的很少想这个问题,我们这代人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的?我就独生子女,名字听起来别人都认为我是个男的,所以性别意识起来得特别晚。我真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的,是在怀孕时候。

最早拍《偷》的时候,相对来说拍男性多一点,我自己也感受到好像现在开始逐渐拍女性多一点。比如说我面对是少数民族乡村,不是特别一线城市的这种,我往往感受到的一种:女性很隐形。

《偷》海报

在乡村里,你第一接触到的就是男性,他们会很热情,女性往往是坐在后面的角色。甚至你去拍摄对象家里吃饭,这个男性拍摄对象他会非常照顾你,觉得你是客人,端茶倒水,但是他的太太可能忙里忙外,并没有坐在这个桌子上。

我们这次拍《五月的秘密》,到凉山时候,更封闭的社会。我们去拜访当地人,他说话时候,太太就会坐在他身后,绝对不会讲话的。

我们到他家,如果男主人没有回来,太太只会远远和我们打个招呼,她也不会直接跟你沟通和交流。

你在乡村里第一容易选到的,就是男性的拍摄对象,女性是不会来接触你,甚至有时候是有些带有敌意的。

至于视角问题,我觉得也不是分男性和女性,比如说直男直男导演,他会有直男视角。但女性导演她的视角也不一样,还是跟每个人的成长经历和所处人生阶段有关。

牛小雨:我觉得很同意,我知道自己是个女人的时间特别晚,我们这一代80/90后,独生子女,男生女生都是一样的,大部分城市中的女孩从小得到的资源和教育、家人的关注,和男生差不太多,但可能在乡村这种情况还是挺糟糕的。

我觉得性别可能是流动的,而且可能会被分得更细。可能有人身体是女性,想法是男性,他的性别认同是男性,这是一个特别复杂的问题。


 3女性体力不一定比男性差 

刘小黛:作为女性电影人,在片场或者拍摄,会遇到什么困难和优势?因为男性的体力和耐力某种程度要强过女性,尤其是女性结婚生子之后,如何保持家庭和创作的平衡?

徐筱:女导演不存在体力比男导演更差。陈东楠就是属于那种,我们在大凉山拍的时候,她比大多数人都晚睡得多。我觉得体力上不存在差不差。

像我之前合作的好几个女导演,包括《“炼”爱》的导演董雪莹。我们当时因为要去国外拍摄,从制片角度为了节约钱,就安排她们中转,然后中转了到旧金山之后,她们坐了十几个小时没休息,但一到拍摄时候又能马上拿着摄像机。

我看一些有结婚生子的女导演拍的东西,她们对于人生的感悟,是很多没有结婚生小孩的导演没有的视角,她们对生命的感悟比其他人更深刻。

陈东楠:我自己有了孩子以后,强烈感受到的是,我不能太多做纪录片。

做剧情片,起码有很长剧本期,出去拍摄也就30多天。但像我之前《旷野歌声》要花那么长时间,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很困难的。所以剧情片对于家庭是比较友好的。

刘婧:性别其实不是对立的,我们国家的女性主义发展其实是共同成长的。的确我们的身体造就了我们的独特性,孕育孩子的过程也是女性变强大的过程。

有科学家研究我们好像对疼痛的忍受能力是超出男性的。挺感激女性这个性别的。

我们在这个片子当中设计女性形象的时候,也是用了一条红裙子来表达,这个家庭虽然可能大家都比较沉默,但仍有两性之间互相理解的成分在。

《百川东到海》剧照


吴双:我觉得在身体健康情况下拍片主要是靠意志力,不是靠体力。

牛小雨:听起来好像是劣势的条件转变为优势吧。我们能生孩子,或者有生孩子体验,生孩子以后,可能视角更丰富,它会赋予我们不同的经历,我认为是一个多加的好处。

牛小雨导演与吴双导演

4 作者性和市场不矛盾 

刘小黛“抛开书本”平时主要做的放映和报道都更多和作者电影相关。虽然说创作不应该自我设限,但的确有很多现实因素使得电影产生了不同的分野。你们怎么看作者电影这个领域?对于不管是创作还是策展,保持作者性、独立性,你们有什么建议?

牛小雨:我其实这次来FIRST就蛮担心这个问题,担心这是不是很个人化的表达,是不是对观众很不友好的作品,我很害怕面对观众的差评。

但来FIRST给我很多信心。我们一起看这部电影,一起共情,那个瞬间特别动人。很多观众来加我微信和我分享自己私人的生活,很珍贵。

我们一定会遇到需要这部电影的人,我们就是为需要我们的观众去拍电影。

吴双:我觉得影迷很喜欢这个片子,可能并不是说因为拍得多好,可能就是有一些故事跟他们共鸣,他们有相似的生命体验。

我觉得作者性体现在不同层面。这个片子,因为是社会题材,所以我也是想去拥抱观众的。我经常在QA时候讲,这只是一个儿童视角的影片,不是儿童片,我觉得有很多观众可以理解我讲的这句话。

徐筱:就作者和个人,我觉得这个东西其实跟市场不是很矛盾。

大家可以从近几年的这些大热门的影片里面看,比如说《你好,李焕英》,就是基于贾玲自己个人经历,可能我们都没经历过妈妈去世,但也依然能够跟她产生共情。她现在成为咱中国票房最高的女导演,所以我觉得这只要你真情实感。

包括像我们的纪录片,平时大家都觉得我们离市场特别远,因为看纪录片的观众可能比看所谓艺术电影的观众还少。但观众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有评论警告我们选片人要谨慎,说选的片子有些根本就不是纪录片,我根本看不懂。但我觉得这需要慢慢去理解,甚至需要更多像现在论坛的讨论,然后你才能知道原来不管是纪录片还是剧情片,它的讲故事方法都是非常多元的。

关于策展方面,我最早是做做校园巡展的。当时做我们这个校园巡展简直举步维艰,可能很多时候我们放一部纪录片,大概只有两三个人,成本就没办法覆盖。周浩导演跟我说你们到处全国流窜,就应该给你们拍一部纪录片,你们就是当代吉普赛女郎。

观众确实很难被吸引,不过你也总能想到一些办法。很多年前我会去联系后浪图书送书给观众,就发现好像又多来了两个人,就用这样笨拙的方法来增加观看量。可能有时候需要一个好的主持人或者解读嘉宾,跟观众一起去解读这个片子。



 5不要靠臆想拍女性故事 

刘小黛:在这次短片中有没有看见一些有趣的女性表达或者这一届的整体评价?

申迪:因为今年是638部短片嘛,其实女性导演的比例很重。

有一些男导演拍的女性主义片子我觉得蛮可笑的,因为他们拍的女性我觉得在微博上已经看过了,是大家反复讨论过的,比如关于女性能不能平衡工作跟家庭的问题,如何产后面对职场的问题,如何面对性的问题。

这些东西我在任何一篇公众号里的长文,都能够看到和感受,你为什么要再拍一遍?

导演申迪

还有个奇怪现象,男导演为什么那么喜欢拍女孩穿白衬衫,下面不穿裤子,感觉直男对女性性感的想象,就是她早上起来穿个白衬衫,化好全妆,这就是你们想象出最性感的女性形象吗?

但是当你看到女导演拍女性片子的时候,你就觉得说,我知道,我懂,我经历过,我能感受到。所以就是求求男导演们,你们不要老是靠臆想来拍女性故事。

另一部分没有拍女性故事的女性导演,我也觉得她们很厉害。比如今年有个动画叫《坏掉的土豆》,我看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位女导演非常旺盛的生命力。她没有说我要讲女性故事,你看短片时候,你感受不到她的性别。这个片子我还挺喜欢的。

《坏掉的土豆》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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