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做作?戛纳开幕片充满争议
导语:蒂埃里·弗雷莫(戛纳影展艺术总监)是否料到,需要一部喜剧电影来轻松开启戛纳电影节,化解最近这届影展的紧张气氛呢?
在社会紧张局势「电影工作者组织“银幕背后是贫困”(sous les écrans la dèche)呼吁所有节日演员罢工」和MeToo运动的持续影响下,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电影节选择以昆汀·杜皮约的讽刺喜剧《第二幕》开启其第77届盛会。
抛开书本x华语影评人场刊Day1-5,《拿针的女孩》《风流一代》2.7分位居榜首,《噢,加拿大》以0.3分垫底。后面会陆续更新一种关注场刊评分,敬请关注。
翻译:yuki
排版:莉莉猫
责编:刘小黛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第二幕》对MeToo 运动、人工智能等时下热门议题「善意的嘲笑」仍引发了争议。在杜皮约的讽刺姿态面前,新闻发布会让记者们有些无所适从,仿佛无法与杜皮约交流。
"我想保持安静","我只是来礼貌性地出席"。当戛纳电影节宣布正式入选名单时,昆汀·杜皮约就宣布,他不会接受有关第77届戛纳电影节开幕影片《第二幕》的采访。他表示,这部电影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足以避免进一步的提问。
“昆汀·杜皮约的世界就像另一个星球,有点像火星。”
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昆汀·杜皮约,一个在大西洋彼岸拼凑滑稽实验小喜剧的导演,从法国电影的边缘走向了绝对的中心,成为时尚演员们新的追捧对象。
他曾与埃里克·朱多尔和埃里克·韦尔海姆合作,制作了怪诞而另类的独立电影;当时,他被认为是布努埃尔和布利尔的后继者。近来,他以一个古怪的弗朗索瓦·欧容的形象出现,以疯狂的速度拍摄电影(自2018 年以来拍摄了八部),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士,获得广泛认可。
在杜皮约声名大噪的时刻,《第二幕》却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悖论:正当他成为法国电影的主流并完全被接纳(继年初奎纳德获得凯撒奖之后,这部电影又成为最负盛名的电影节的开幕片)的时候,他却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与时代格格不入。除非恰恰相反,他是这个动荡时代的真实写照。不过,我们还是别急着下结论吧。
这部电影建立在一个将明星演员组合并重组的情节设置上:四位扮演演员的演员(蕾雅·赛杜、拉斐尔·奎纳德、路易·加瑞尔和文森特·林顿)开始了一场由人工智能导演的元喜剧,并以长镜头调整节奏,充分利用演员阵容的种种可能。
杜皮约对人工智能的讽刺在于,在某些情况下,剧本可以简化为一个算法排序——奎奎纳德/加瑞尔;赛杜/林顿;四人会面,接着是赛杜/奎纳德和加瑞尔/林顿;最后是林顿/奎纳德和赛杜/加瑞尔。然而,正如第一幕所预示的那样,一颗小石子在某处打乱了这一过于完美的计划:一个由鲜为人知的演员曼努埃尔-吉约扮演的临时演员的出现。
杜皮约的这一“镜渊式叙事”(mise en abyme,一种艺术手法,指的是作品中嵌套着一个与整体相似的场景或元素,就像镜子对着镜子时产生的无限反射)不仅让他与他的喜剧演员们玩得不亦乐乎,而且借助于连续镜头深挖了他最热衷的主题:现实与虚构的交织,一个没有特质的世界的扭曲(在本片中呈现为一个迷失在公路上的餐厅),而此种扭曲成为荒诞剧的舞台。
“现实,这就是现实!”
赛杜饰演的弗洛伦斯总结道,同样以一种讽刺的方式:我们到底是在看角色还是演员?真实的,在哪里?这部电影刻意打乱了这一界限,特别是通过纪尧姆此一角色,文森特·林顿饰演的纪尧姆比文森特·林顿更像他自己:当提到他的政治信念、他的怪癖和他失败的 “美国事业”(在昆汀塔伦蒂诺的《无耻混蛋》中被拒绝的角色)时。
在结尾处,纪尧姆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换上了一套与林顿形象完全不符的新服装,甚至还贴上了假胡子,这很可能是对埃马纽埃莱·卡雷尔的《胡子惊魂》(La Moustache)的呼应。
换句话说,摘下面具就意味着戴上新面具;在三重镜渊中(林顿扮演一个角色,一个电影中的演员,一个拍摄结束后的演员),正是“真实”的看起来最为虚假。
杜皮约通过这一系列巧妙的设计向我们传达了什么呢?即便他通过组合设置将面具和角色混淆,而虚构仍是虚构,现实还是现实;试图从一个人的对白或另一个人的态度中找出任何可被评判或谴责的行为踪迹都是徒劳。而这就是事情变得异常复杂的地方:电影巧妙地打破第四堵墙。
从威利(奎纳德饰)和大卫(加瑞尔饰)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开始,威利就大着胆子在他的搭档面前,谈论 "跨性别者"、残疾人或同性恋者,而大卫则将目光投向镜头,表现出深深的不安:“我们今天不谈论这些,而且,人们都看着我们,就这样吧。”
我我们似乎看到了电影要走向何方,而直到一个场景让我们陷入缄默。当流鼻血的威利被弗洛伦斯扶进餐厅厕所时,威利突然想吻她,而她丝毫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欲望。女演员后退了一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告诉他,鉴于他的所作所为,她可以 “取消”他。
在朱迪丝-戈德雷什的言论引起轩然大波之后,在对今年入选的几位演员和专业人士的行为传言甚嚣尘上之时,在法国电影正更新自身的面目,试图从性别歧视和性暴力的阴影中走出来时,戛纳电影节以这部电影作为开幕影片真的合适吗?
这部对电影业滥用权力、人与艺术家的分离以及所谓的时代清教徒主义开着玩笑的电影?
我们会反驳说,这只是一部电影,它在不可逾越的边缘游戏着,并且演员们都很出色(这是事实),杜皮约捉弄着现代人(为什么不呢,但这并不能抹去他近来电影中所充斥的厌女情节),他可能无法对这种超出他能力范围的语境负责。
无论如何,这种对编排的姿态,不管是无意识的还是出于邪恶的狂妄尝试,至少是值得怀疑的,并在这种情况下给人一种与现实显示脱节的尴尬印象。
电影中,演员们不断打断剧本的对话,讨论他们的职业,互相指责和争吵。林顿对电影感到厌倦,认为在当下崩溃的世界中毫无意义;加瑞尔对奎纳德的言论感到愤怒,后者发表了关于跨性别者和同性恋者的恶劣言论,并试图在厕所里纠缠赛杜。
赛杜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充满疑虑,无法忍受其他三人的行为。这样,影片在喜剧之上构建了一个充满残酷的小剧场,充分利用了这四位法国电影巨星的刻板印象。
对当前电影界热门话题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充满了对电影圈的致敬和隐喻,夹杂着对第七艺术未来的各种戏谑预言。然而,很容易看出,这些主题并非昆汀·杜皮约真正关心的内容,而更多的是对当代电影试图将现实强加于虚构以获得表面上的良心安慰的一种厌烦情绪。
在一个自嘲能力极强的演员阵容的帮助下,《第二幕》延续了杜皮约的那种带有挑衅和神经质的探讨:
艺术还能展示什么?
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选择,既显示了一种令人愉快的活力,也透露出一种隐隐不安的随意——但谁会抱怨呢?
杜皮约的手法巧妙让一切都处于不断怀疑的状态:角色所说的话是真的还是演的?镜渊结构本应是对再现机制的讽刺,但在杜皮约的电影中,反而成为一种精致的掩饰手法。
比如当奎纳德对赛杜有所企图而她予以反击,威胁要毁掉他的声誉时,我们不禁犹豫:这是该笑的地方吗?笑的背后是否隐含着什么?这种质疑很快被导演的手法化解:其实,这是一场拍摄的戏,暴力不是真实的。这就是《第二幕》的实质。
在屏幕前,我们不免感到困惑,倒不是对电影的道德缺陷感到不适——只要形式得当,对一切开玩笑,其实无可厚非——而是对电影节选择这部影片的姿态感到不解:
一方面,它意识到当前电影界的关键议题,另一方面,它通过笑声和明星阵容轻描淡写地处理这些问题。这种随意的态度既像是不小心踩到地雷,又像是一次刻意的回避…
参考来源:Josué Morel、Adam Sanchez、Anthéa Claux、Lucile Commeaux、Félicie Faugè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