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乌克兰与波兰的争端引起了很多关注,大家原本以为只是面子上吵一吵,没想到竟发展到叫停军援、互召大使的地步。自俄乌战争爆发后,乌克兰谷物因黑海港口遭封锁而滞留中东欧国家,冲击当地的农产品价格和销量,波兰、斯洛伐克和匈牙利以保护国内市场为由宣布限制乌克兰粮食进口。乌克兰不高兴了,不仅直接向WTO发起诉讼,泽连斯基还亲自在9月19日的联合国大会上不点名批评波兰等三国:这样的讲法让波兰很难接受,毕竟开战以来波兰是援乌最积极的国家之一,从飞机到坦克,几乎把所有的苏系武器全部清仓给了乌克兰。在泽连斯基发表完讲话后,波兰召见乌克兰驻波大使表达抗议,波兰外交部副部长向其表示:“在多边论坛上对波兰施加压力,或向国际法庭提出申诉,都不是解决波乌两国争端的适当方法。”不过就在波兰总理“不再提供武器”的言论引起轩然大波之后,9月21日,波兰政府发言人彼得·米勒又出来解释说:“关于武器交付问题,我想告诉你们,波兰只执行此前已达成协议的弹药和武器交付,包括已与乌克兰签订的合同规定的那些(交付)。”其含义大概是已经确定的还会继续给,但后续不再追加了,或者说视乌克兰的态度再看看是否追加。
波兰杜达政府2022年10月发出了要求柏林支付1.3万亿欧元二战赔偿的外交照会。
其实很多朋友没有意识到,波兰总统杜达原本就是西方政坛的一位保守派人物,对欧盟的许多政策都持保留态度,与美国也关系平平,在移民问题上更是极端强硬,根本不甩欧盟委员会。只不过波兰与俄罗斯的历史仇恨太深,“反俄”在波兰国家政策里占据着极高的地位,所以开战后人们有些忘掉杜达政府早先的政治色彩。至于说杜达政府破例接收了大批乌克兰移民,那是因为乌克兰西部历史上曾经为波兰领土,当地的民族、文化与波兰剪不断理还乱。利沃夫这一片地是二战后苏联抢了波兰的,划到乌克兰境内,然后又拿出一块德国的领土补偿给波兰,都是些扯不清的烂账。利沃夫是乌克兰第五大及西部最大城市,俄乌战争期间,基辅只保留了外交口和军事口的部门用以激励人心,其余大部份政府机关和外国领事机构均迁至利沃夫,后者成为事实上的陪都。波兰是首个明确宣布不再(加码)军援乌克兰的北约国家,它究竟是个例还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目前还很难讲。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随着乌克兰和西方承担的战场成本越来越高,双方的认知分歧也逐渐增大。乌克兰认为,自己用血肉之躯为波兰等中东欧国家抵挡住了俄罗斯的铁骑,假如乌克兰倒下,直面普京威胁的就是你们这些国家,所以你们欠了我天大的人情,怎么帮助我都不为过。一些欧洲国家则认为,自开战以来我们已经给了你海量的财政与军事援助,接收了数百万难民,真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表达感谢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一点谷物出口的小事天天揪着不放,难道我们就不用选举、不用考虑本国农民感受吗?这其中牵扯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对于多数中小国家而言,它没有太深远的地缘政治思维,也没有美国那样的实力,所以必须考虑眼前的民调和选举。波兰农民举行抗议活动,一度导致波乌边境大量车辆滞留。俄乌战争打到今天,乌克兰在军事和经济领域已极度依赖西方援助,尽管目前欧美质疑援乌的声音仍是少数,但它们正变得越来越响亮。尤其在欧洲自身经济陷入停滞、且乌克兰反攻没有取得明显效果的情况下,部分欧洲人的乐观情绪已经开始动摇,他们对于一场无休止的战争感到不安。在可预期的未来,随着冲突持续时间延长,早期激昂的情绪必然会逐渐变淡,支持结束战争的呼声则会增强。实际上,挺乌的政治力量目前并没有拿出一套明确可执行的胜利理论,乌克兰和平倡议里恢复1991年边界、审判战犯、支付战争赔款的方案离现实状况存在相当距离。换过来说,如果西方的共识就是要恢复1991年边界,那现在不但需要加大援乌力度,还得制定一份长期军事及财政支持方案,并以立法的形式予以保障。可现在并没有看到这些操作,给外界的感觉似乎是大家想走一步看一步,尤其是看看美国2024大选的结果。美国方面,拜登政府是非常坚定的,但2024大选在即,美国是否发生政策突变已经成为欧洲焦虑的根源——特朗普的回归对欧洲和乌克兰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欧洲方面,大概有三分之一国家是坚定挺乌的,比如英国,刚刚加入北约的芬兰和瑞典,以及波罗的海三国;三分之一的国家完全跟随美国步调走,比如法国和德国,以及荷兰、比利时等西欧国家;三分之一的国家口头支持,军援一直不积极,比如南欧的意大利、希腊,以及匈牙利等。目前欧洲主要国家的政府多为温和派,像法国的马克龙、德国的朔尔茨,他们相对来说比较随大溜,但随着经济发展停滞、通胀走高,很容易扩大右翼政党的影响力。根据最新民意调查,立场极端、反对欧洲一体化的选择党(缩写为AfD)已经成为德国第二大政党,它希望德国退出北约并停止对乌克兰的支持。需要说明的是,该党受欢迎的原因并非源于其亲俄观点。选择党只是利用了当下德国民众普遍的不满情绪,通过批评现有外交政策的方式凝聚支持者。一种常见的话术是,当德国国内发生任何负面事件时,选择党都会指责朔尔茨政府总是优先考虑乌克兰而不是本国民众;同时,当联邦预算在任一领域收紧时,选择党也会批评是因援乌导致的。据德国政治分析人士表示,由于选民对经济衰退、移民和经济转型的担忧,十年前刚刚成立的选择党已经在民意调查中飙升至第二位,几乎铁定会在下届议会选举时提名总理候选人,而危机情绪越强烈,选择党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前文提到过,俄罗斯其实进入了一条战略死胡同,而克里姆林宫的“终极武器”就是西方的厌倦——只要美国或欧洲任何一方发生政策转变,都有可能导致局面全然改观。普京在国际政坛混了二十多年,他坚信西方领导人善变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