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与厌恶，纯洁与禁忌 | Chris Cunningham 制造的MTV梦魇

为什么我们深深以为禁忌和诡异的，却⼜让⼈如此着迷？20多年前，Chris Cunningham 独特的视觉⻛格让MTV业界⻅识了异样之美，⽆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们对“诡异、丑陋、污秽” 的迷恋可能从不消失。

⾃拍 App 何时能够开发“Aphex Twin式”的狞笑滤镜？


尽管 Chris Cunningham 已经淡出⼈们视线已久，他早在⼆⼗多年前的视觉作品⾄今仍不过时。你⼀定⻅过 Aphex Twin 标志性的狞笑，⼀点点猖獗，⼀点点俏⽪， ⼀点点⿊⾊幽默，Chris Cunningham 为他拍摄了⼤量前卫的⾳乐录像。包括 《Come to Daddy》（1997）、《Windowlicker》（1999）、《Monkey Drummer》（2001）、 并与他合作了实验短⽚《Rubber Johnny》（2005）。其他著名 MTV 作品在90年代都成为引领了审美观念的先锋之作，包括 Björk 的 《All Is Full of Love》（1999）、Autechre 的《Second Bad Vilbel》（1996）、Madonna 的《Frozen》（1998） 等。

17岁时离开艺术学校， Chris Cunningham 开始与 Pinewood Studios 合作，制作恐怖电影。斯坦利·库布⾥克在观看电影之后主动邀请 Cunningham 与他合作电影《⼈⼯智能》，设计⼈物⻆⾊。后期他开始与唱⽚公司 Warp Records 合作，为 Aphex  Twin 的歌曲 《Come to Daddy》导演了⾳乐录像带，为 Squarepusher 和 Portishead  制作的录像也获得了多个奖项。

  Chris Cunningham为电影《异形 3》设计⼈物

Cunningham 制造了⼀个怪诞不安、⿊⾊幽默的世界。他是 Aphex Twin 从听觉延展到视觉层⾯的怪⼒魔术师，并且转译得浑然天成。在《Windowlicker》中，他将 Aphex Twin 的脸安置在⽐基尼美⼥身上，并在视频末尾安排了⼀个“丑得让⼈⽬不转睛”的少⼥作为影⽚ climax 出现。Cunningham 早于换脸软件实现了荒诞的幽默， 我们怎么也忘不掉梦魇般的 Aphex Twin 的各种病毒传播式的⾯孔，这是20多年前的 meme，早于各种互联⽹⼴泛普及之后流⾏的梗。丑绝⼈寰之处也正是妙趣横⽣之处，如果你看过⼤卫林奇的《妖夜慌踪》你⼀定也会记得男主⻆幻想中的褐发美⼥骤然变成⼀张狞笑的⽆眉男⼈脸。

 《Windowlicker》中的丑陋花魁

 ⼤卫林奇《妖夜慌踪》中男主⻆的梦魇褐发美⼥换脸成⽆眉男⼈

所有影像中最恐怖的《Rubber Johnny》，曲⽬“Afx 237 v.7”中⼀阵阵 glitch 伴随⾼速的镜头剪切，身体早于理性给出了直接的反应：不知道鸡⽪疙瘩是出于惊悚还是出于兴奋，只能遁⼊神秘，徒有肾上腺素分泌。
《Rubber Johnny》概念来⾃ Cunningham 所幻想的锐舞狂魔，使⽤红外线夜视仪拍摄，⼈形经处理产⽣畸变。视频中只有两个⻆⾊，坐在轮椅上的狂舞者由 Cunningham 本⼈扮演，另⼀个⻆⾊是眼睛发着幽光的吉娃娃狗。⽤纯粹直⽩的技术实现恐怖怪异的身体。故意被丑化和扭曲的⼈，被置于⽆差别对待的冷漠注视下，观众仿佛在偷窥幽闭环境下的囚徒。


《Rubber Johnny》

2018年 Supreme 向 Chris Cunningham 致敬 把《Rubber Johnny》影⽚截帧印制在T恤上

赛博格世界可以尝尽禁忌之事，恐怖游戏和各种打砸抢游戏拽住了⼈忤逆天性。⼈们会把最极端的情境交给赛博格之躯，窥伺禁忌，获取快感，观看⾃⼰。对于后脊插着⽹线的Z时代⼈⽽⾔，我们⽣活在⼀⽚扁平⽆暇的视觉世界中。“ 我们酷爱平滑的表⾯，⾯对⾼度抛光的表⾯时，⾯对智能⼿机的屏幕，看到的不是别⼈，⽽是⾃⼰。” Cunningham 为 Björk 制作的《All is Full of Love》 是赛博格概念的⾳乐视频的典型代表作。这⽀著名 MTV 为他赢得数个⼤奖，包括格莱美最佳⾳乐短⽚提名，也是有史以来第⼀个在⼴告/设计类⼤奖 D＆AD 中获得 Gold Pencil 奖的 MTV 类作品。

 Chris Cunningham 为《 All is Full of Love 》所绘脚本

《All is Full of Love》

第⼀次听到这⾸歌时，他写下了“乳汁”、“性”、“⼿术”和“⽩瓷”等字样。Björk 阐述她希望在 MTV 中描绘⼀个关于情欲的⽩⾊天堂。于是布景被创造成带有优雅的⽇本感觉的纯⽩仙境。视频中，⼀个代表着 Björk 的机器⼈组装完成了，接着镜头中出现了第⼆个机器⼈。他们在两个房间对望、微笑。机器⼈彼此拥抱并开始接吻，与此同时歌曲达到⾼潮，特写镜头描绘⽩⾊液体对机器⼈的零件进⾏冲洗，尽管没有任何真实⼈体参与，却有⼀种极冷酷的性张⼒，象征超出⼈类情感的神秘升华。
整个过程像是⼀种净化的宗教仪式，我们观看⼀场机器间冷漠残酷的交合仪式。是“⼀种超脱的、纯洁的感情，⼀种真正的精神活动，⽽这种活动是对⽣活本身动作的仿制。” 
⼈从来不曾拥有⽆暇之躯，却向往完美的平滑。赛博格的身体不会腐烂，没有温度， 没有⽣机，平滑的表⾯却散发出⼀种病态美，机器间的性让⼈遐想连篇。

 “如果世界是清晰的，艺术就不会存在” – 加缪。
Chris Cunningham 从图像、动作、⼼理出发，通向另⼀个⾃我的出⼝，是我们照⻅⾃⼰的⼀个变形镜，对⼈类内⼼藏污纳垢之处的⼀次诊断。

《 Come to Daddy 》中匿名的施暴⼉童

他擅⻓在⾃⼰的影⽚中使⽤各种恐怖形式，包括丑化身体造成的恐怖，匿名身份的恐怖，拾得录像带式的恐怖等等。短⽚《Rubber Johnny》采⽤了⼀种⼗分流⾏的恐怖电影体裁，这些电影伪装成录像带的样⼦（伪纪录⽚形式，疑似重新找到丢失的录像带， 例如《⻤影实录》），⽤监视器或者⼿持家庭式DV进⾏拍摄，保留低清画质和镜头的抖动，以实现逼真效果增强恐怖。⽽在拍摄《Come to Daddy》的录像时，保安因为感到太恐怖⽽辞职。在这部影⽚中我们⽬睹被⼀群⻓相完全相同的孩⼦追赶施暴，孩⼦⽆邪的属性反转成为恶意，观看者也在逃跑的渴望中感到⽓喘吁吁。Cunningham 还喜 欢使⽤内脏的肌理，好像把五官六脏往外翻出，⼈体的剖⾯，直接暴露在空⽓中，让⼈恶⼼不已，但⼜⽆法停⽌观看。

愉悦与厌恶、美丽和禁忌是否对⽴，还是⼀体两⾯？⼀个概念⾥总是潜在地包含⼀个相反概念。事实上我们的视线总是被这样的主题吸引，在时髦⾳乐⼈那⾥被拿捏 的得⼼应⼿：Yves Tumor ⼀直在⼀种“丑美”的边缘试探（其实并⾮试探，他把这种平衡掌握得很好）。正如他拥有多个不同的艺名，根据不同场合扮演不同的身份，他不断变换造型，似乎对公众了解他的真实容貌没有兴趣。有时候头戴⽜⻆在绿⾊滤镜中露出狡黠之笑，曾有媒体报道形容他扮演的是⼀名“Sex God”，也许这是不错的⽐⽅。

⽜头是混沌、邪恶、⼒量和杀戮的象征。在希腊神话中的弥诺陶洛斯（古希腊 语：Μῑνώταυρος）是著名的半⼈半⽜怪物。⽜头元素在许多艺术创作中被使⽤。

 ⻢修·巴尼， 绘画抑制 7

 (Guillotine) (1993)

 建筑上的⽳怪装饰

怪物代表不道德或不受控制的⾏为，召唤出⼈的恐惧或兴奋，也是我们努⼒表达⾃我感受的替代物。⼈类对那些禁忌异象的热爱在历史上换着⾯貌不断上演。怪物主题的故事不论时代总是⼈类⽆法抗拒的读物，哥特建筑中的⽳怪装饰 （Grotesques）也是印证。
⼈们的禁忌和厌恶，包括各种身体的秽物脓、粘液或排泄物之类的物质，构成了我们关于腐烂/死亡的恐惧，⽀配着⼈类深层恐惧，同时也是禁忌的引诱。在Arca 的 《Sad Bitch》 中，⼀具3D 渲染的⼈体始终背对观众，他扭动铁⻘⾊的身体时，身上不断的出现密集的⾎红脓包，随着节奏鲜⾎四溅，⾳乐做了失谐处理。精神受到的折 磨已经⽆法被承受，外化成为躯体之伤。他的脆弱牵动了我们的情感。《Reverie》的录像中，Arca 唱诵创伤和痛苦，被⽜⻆穿破了身体，鲜⾎溢出留在华美的⽃⽜⼠服上。⽽在 《TRAUMA Scene 1》 的 MV 中，三个湿漉漉的变形婴⼉在跳舞，他们的身体⽐例和头部被严重畸形化处理，似⼈⾮⼈，同时数字媒体创造光滑流畅的肌理，提供⼀种⾮真实的病态美感。

丑陋、厌恶与美有着⻓久的关系。“虚弱、脆弱、破碎中都有美。有了否定性，美才有诱惑⼒”。我们在观看“不净”事物时，就像是参与宗教仪式，特别是污秽的仪 式，⼀边是禁忌，⼀边是⽆法抑制的渴望，受困于禁忌和对禁忌的享受中。也许反 差张⼒在已经被深深写⼊⼈类情感模式中，我们是想靠近⽆法抵达的完整，不再苦 于有限的表达。也许就像衔尾蛇，⼀边消灭⾃⼰，⼜在给予⾃⼰⽣机，它孕育著⾃ ⼰，从⽽令⾃⼰得到⽣命。当我们不再受困于⼆分法的分裂，也许才能获得完整。

撰文：sasa

往期回顾

*

-

CONTACT USE-mail: [e-mail]: 021-63355008
OUR WEBSITE
www.44kwzon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