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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种方式,用「时间概念」重新理解音乐
⾳乐中的时间问题是个古⽼的话题,但是不妨我们再聊⼀下,因为到⽬前为⽌,没有⼀种⾳乐是离开时间的。我们甚⾄可以说⾳乐是⼀种时间的艺术。如果⼀个⾳乐离开了时间的概念,也许就变成了另⼀种东⻄,⽐如说声⾳艺术。回到⾳乐的时间性问题上,我们可以发现它已经深深植⼊我们接触⾳乐的第⼀时刻。当我们去听⾳乐会时,我们会了解⾳乐会进⾏的时⻓;在我们拿到⼀张唱⽚时,我们会留意曲⽬和整张唱⽚的时⻓。这些可能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的,但是却在我们听⾳乐时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我们通常对⾳乐有⼀种分类,即以不同的⻛格来区分,⽐如:古典⾳乐,爵⼠乐, 蓝调⾳乐,世界⾳乐,流⾏⾳乐,电⼦⾳乐,等等,但是从⾳乐中的时间性⻆度考虑,我们对上述的这些⾳乐会有另外⼀种分类⽅法。还有⼀点重要的是,了解⾳乐中的时间问题和我们听⾳乐时的感受密切相关。
/ 两个传统⾳乐
聆听经验的⽐较
在阅读唱⽚信息时,可以发现1955年的演奏版本时⻓是38'24'',⽽1981年的演奏版本时⻓是51'21''。同样的曲⽬,同⼀位演奏者,不同的时期,演奏时⻓的差别将近⼗三分钟,古尔德在1981年演奏时的速度⽐1955年的慢了差不多三分之⼀。当我们在⽐较这两个版本时,我们当然很容易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别。速度上的差别,带来了不同的情绪的表达。
回看⻄⽅古典⾳乐中乐谱的速度标记,我们可以发现速度是和情绪相关的。⽐如,Grave(庄板)表示庄重的、沉重的意思;Adagio(柔板)是悠闲、柔和的意思;Allegro(快板)表示迅速地演奏,同时带有“欢乐”的含义。当然除了速度标识,还有强度的标识,这些都是为⾳乐的情绪表达服务的。
与上⾯的呼应,我们也可以在中国传统⾳乐中做⼀个⽐较。我在⽹络上找到了古琴名曲《平沙落雁》的两个版本,是近代两位古琴⼤家,九嶷派管平湖先⽣和吴派吴兆基先⽣演奏的。管平湖先⽣演奏的版本时间是六分四⼗⼆秒,吴兆基先⽣演奏的版本时间是四分⼗⼋秒,吴兆基先⽣⽐管平湖先⽣所⽤的时间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从听感上,管平湖先⽣弹奏的速度是相当快的,给人欢畅淋漓之感,⽽吴兆基先⽣在演奏时反⽽速度很慢,留出很多空⽩和停顿,有舒缓朴素的淡然之意。
那么我们是否得到了相反的结果呢?其实并⾮如此。我们忽略了古琴演奏中的即兴部分。由于⼤篇幅的即兴成份,使得同⼀曲⽬的不同演绎⼤相径庭。演奏速度的变化对于⾳乐情绪的表达在时间性上的体现,在东⻄⽅传统中并没有特别⼤的差异。
/ 现代⾳乐中的
⾳乐性和情绪表达
⾳乐作为⼈类情绪的⼀种表达到现代并没有根本改变,或者说⾳乐仍是⼀种很基本表达⼈类情感的⽅式,它和我们的感知密不可分。从约翰·柯川(John Coltrane)在1961年将《⾳乐之声》中不到两分钟的曲⼦《My Favorite Things》演奏成⼀个⼗多分钟的版本开始,改编传统曲⽬就在爵⼠乐的学习中司空⻅惯了,⼀个基本的乐曲可以衍⽣出各种演奏的版本。延⻓演奏时间为乐⼿们提供了发挥技巧的空间, 这点和上述古琴中不同演奏者的不同处理有相似之处。不过蓝调⾳乐和爵⼠乐在现场表演中⼜有更多的表演性,我们经常可以在⼀些现场中看到即兴部分的Solo对飙,相互的⽃琴。有时即兴部分占去的时间远远⼤于主旋律的合奏时间,⽽听众们基本就是冲着他们的即兴去的,因为主旋律⼤家都已经很熟悉了。
延⻓演奏的时间可以让听者更投⼊其中。⼀些迷幻乐队乐衷于此,他们都善于做⻓时间的演奏,⻓篇幅的编曲。是啊,迷幻啊,⾳乐是不能停⽌的。如果时间拉⻓了,再把演奏速度也放慢下来,听者就彻底沉迷了,就像掉进了⾳乐的⿊洞⾥。还有⼀种⽅式是加⼊相对单⼀,变化较少的节奏,⽐如⼀些 Techno ⾳乐,或者⼀些电⼦⾳乐,通过⼀种⻓时间的重复节奏,让⼈忘记时间在流逝,这些⾳乐形成⼀种 Drone,不断循环,衍⽣,永不停⽌。这样的形式我们还可以联系到极简⾳乐。不断的重复加上细⼩的变化让听者进⼊⼀个声⾳的漩涡,在这个漩涡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真实。
当然,反其道⽽⾏之,缩短⾳乐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为之。死亡⾦属乐队唱⽚结尾的赠送的曲⽬(Bonus)有⼀种特别的听觉感受。在常规的唱⽚曲⽬结束之后,会有⼤段的空⽩,然后是突如其来的猛烈的 Bonus,通常都⾮常短,有的甚⾄只有⼀、两秒钟。⼤段的空⽩形成了⼀个美妙的等待,⽽那瞬间的急⻛骤⾬如此短促, 更强化了⼀种激烈,在那之后万物⼜归于平静,奇妙。
/ 时间性
的概念化
到了现代主义开启的时代,⾳乐的时间性是那些不安分的⾳乐家们乐于挑战的对象。⾸先是埃⾥克•萨蒂(Erik Satie),他在《烦恼》(Vexations)中要求演奏者将⼤约为⼀分钟左右的曲⼦演奏⼋百四⼗次,这个疯狂的重复好⽐是进⼊了⼀个机械化的⽆限循环中(Drone)。还真有⼈去演奏了,真是难为他了,没在演奏中将⾃⼰催眠。听者的感觉会如何?是否忘记了时间?有可能,亦或睡着了。
接下来就是激浪派艺术家们登场了。被提到最多的⾃然是约翰•凯奇(John Cage)在1952年写的《4’33”》,时⻓四分三⼗三秒的静默。今天不聊静默,只说时间问题。这个作曲是⾳乐史上第⼀个将时⻓精确设定的作品。⽆论哪个版本,演奏时间都是⼀样的,并且也没有演奏速度的问题,所以演奏《4’33”》没有太多的个⼈的差异,唯⼀的差别可能是演奏者表演时微妙的状态。它和传统⾳乐中情绪的表达也没有关系了。
汇总上⾯的这些案例,我们可以看到⾳乐中的时间性问题的主线是和情绪表达相关联的,⽆论是传统的⾳乐,还是现代的⾳乐;⽆论东⽅的⾳乐,还是⻄⽅的⾳乐;⽆论是严肃的⾳乐,还是娱乐性的⾳乐。它体现了⼈作为⼀个感性物种对于⾳乐作为⼀种抽象语⾔的呼应。
在这样⼀个主杆上,我们可以发现⼀个不容忽视的分枝,即时间性作为⾳乐构成的⼀个基本元素被独⽴思考,这样的⼯作让⼈们感知⾳乐对于⼈类理性思考的召唤,同时让⾳乐本身的内含变得丰厚起来。
撰文:石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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