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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Techno 变得越来越快了?
“声场”和“音景”似乎已经稍显过时,现在俱乐部里的声音,是一种更黑暗、更强烈的角力,一场集体无意识的战斗,充满挑衅和刺激。尽管推进这种转变的人身份各异,但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的一些共同原因才是主导这场进化的关键。为什么 Techno 变得越来越快了?
乍看之下,音乐人 Trudge 是个斯文安静的人。他戴眼镜,多数时间喜欢呆在家里,下午坐在盖有羊毛毯的漆红木椅里,任由一只灰猫盘坐在腿上,右手边则摆放着碧绿的琴叶榕。居住环境如此恬逸,那也许制作的音乐也是如此?并不全是这样。“以前我很喜欢去俱乐部,但是我现在更愿意安静舒服点... 但我想展示的是我并没有在探索声音的路程中限制自己。”在 EP 《 Self Love Club 》中, Trudge 紧紧拥抱了 Techno 的另一面,那种更快,更直接和更赤裸的力量。但产生转变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Trudge
I. 加速的欧洲
人口 60 万的小城听起来根本不足以撑起一个单日十万人流量的巨型音乐节,但是哥本哈根做到了。它被诸多传奇城市和俱乐部环绕,能从外界吸取第一手养分,这也造就了当地极高的音乐包容性。在哥本哈根户外音乐节,摇滚和朋克乐队白天会塞满 Mikkeller 酒吧门前的大街,电子派对则会在 Nørrebro 持续到深夜,这个区域也是当地 DJ 和制作人的根据地。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地的 Techno 场景十分昌盛,来自全欧洲的前卫声音都在这里汇集,当地 DIY 锐舞文化和朋克精神的交融又给新音乐的产生提供了可能。
朋克乐手 Fritz Fatal
哥本哈根朋克乐队 Iceage
除了工业、噪音、朋克这些元素之外,对当地 Techno 影响甚深的还有 Rave 。90年代对于哥本哈根至关重要,场景里许多人在青少年时期亲历过它。如今 Rave 的回潮带回了那些经典,无论 Acid、 Trance 、 Hardcore 还是 Breaks ,都是音乐人们重要的养分。他们作品中极快的速度,旋律空灵优美的钢琴演奏和迷幻的合成器声音,正是这种挥之不去的幻梦再现。在 Courtesy 的描述中,她提到了一个叫 Mio Nordentoft 的年轻人。“他用‘蓝色极乐( Blue Euphoria )’来形容哥本哈根现在的音乐,我觉得再恰当不过了。”
Kasper Marott
Ectotherm的创立者Courtesy和Mama Snake
Schacke
2016 年开始的 Ectotherm 是当地场景相当具有代表性的厂牌,旗下出身各异的音乐人带来了完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 Techno 音乐。由于种种原因,它并没有继续运营下去。对于主理人 Courtesy 来说这是难以忘却的遗憾,她并不愿意看到厂牌的末日。但 Ectotherm 留下为数不多的几张发行,却是“ Fast Techno ”最开始的燎原之火。之后厂牌重组成为了 Kulør ,幸运的是,它正在茁壮地成长起来,并把加快音乐速度的趋势传播到了整个欧洲。
II. “贫民窟Techno”
派对上总是会产生混乱,而且和音乐总是密切相关。当 DJ Funk 在90年代流窜于芝加哥各个俱乐部里时,从没想到自己的歌会引起大麻烦。某次他在离家不远的场地举办活动时,喝醉了的帮派分子从腰间抽出了枪,兴奋地半空中瞎射一气。“有人在场地里开枪,但所有人都开始朝 DJ 跑过来。我就在想,‘我又没枪!你们跑过来干嘛?’”DJ Funk 一直坚定地认为这和他播放的那些 Ghettotech 有关。它糅杂了底特律 Techno 、美国匪帮说唱以及 Electro ,速度极快,并且配有肮脏露骨的歌词。尽管可能会带来极端的情况,但 Ghettotech 无疑是受欢迎的,充斥着脏字和擦边球的人声切片有着无可比拟的娱乐效果。而作为跳舞音乐而言,它生猛的节拍与其他肮脏黑暗的舞曲存在天然的契合。
DJ Funk
DJ Textasy 把这些脏脏舞曲带到柏林的 ://about blank 俱乐部时,整个舞池都沸腾了。观众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 Techno ,混合着来自 Electro 、 Jungle 的碎拍片段,既能保持极快的速度和动能,又不失诙谐和粗鲁的幽默感。妩媚的人声挑拨着酒精浇灌的情绪,关于车枪钱的匪气 Flow 也适时地唤起了人群对都市蜇居以外的想象。这些音乐不少来自音乐人 Falling Apart 的个人同名厂牌,它引入了一些 Ghettotech 的关键元素,和工业或硬核的声音搭配在一起毫无违和之感。
DJ Textasy
Falling apart
许多 DJ 会刻意挑选没有歌词的音乐,以免特定种族或性别的观众产生反感。但是法兰克福的 Toni Moralez 并没有这么做,他把充满歧视的下流歌词剪碎重拼,用纯粹玩乐的戏谑态度消解掉了敌意,让“ Ghetto Techno ”以一种接地气而不失尊重的姿态进入了场景。尽管工业和硬核方向的 Techno 已具备了“快”的特性,但是这种融合则给欧洲提供了一种想象范围外的新选择。
III. 我们需要释放
Beatportal 曾有些刻薄地批评欧洲的现状:“ Ostgut Ton 俱乐部统治的十年后 BPM 很少超过130中段(和之前的 Poker Flat 极简时代相比有些疯狂),看起来 Techno 就这么一条路可走了。”但变快,才是当下的主旋律。享受趋势变化的同时,场景里的人群也不免发问:“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音乐的变化从来不是自发的,要想追根溯源,必须要回到俱乐部、工作室还有社区,去这些人群聚集的地方里去寻找答案。
在哥本哈根 Nørrebro 区有一栋叫做 Folkets Hus 的百年建筑,高层红色的砖瓦外观看起来平淡无奇,但一楼满布涂鸦的外墙和垃圾桶时刻提醒着过路者,这里不是寻常的地方。它的别名叫做 Ungdomshuset ,内部空间被用作演出场地和工作室,是当地的朋克音乐社区中心。不过这里的文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当它被市议会违法拍卖后,常驻在其中的乐手和乐迷发起了大规模的抗议,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这场交易, Ungdomshuset 因此被迫搬迁。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电子音乐场景里。哥本哈根的工业企业从 2000 年代中后期陆续迁离,留下的厂房在城市改造中被迅速拆除,消灭了非法派对的空间。当时丹麦对活动的管制力度并不逊于其他欧洲国家,这也造成了举办活动十分困难。外部环境压抑和人群的被迫蛰伏,正是如今哥本哈根场景爆发的最根本原因。
芝加哥西南地区的“后院社区”曾是二十世纪美国最大的畜牧交易中心,吸引了许多南部黑人工人以及东欧贫民家庭。二战之后许多工厂搬离了此处,经济下滑带来了延续多年的犯罪和贫穷。和哥本哈根的 Fast Techno 类似, Ghettotech 也离不开社区的现实生活,不过他们的境遇相对要更糟糕。它歌词里关于女性的粗俗俚语则是这种音乐在脱衣舞俱乐部流行的结果,而对金钱的渴望和生存斗争无一不是对生活的真实描写。与其说“Ghetto Techno”是一种音乐美学上的主动尝试,倒不如说是相近的生活状况导致的必然结果。
过去数年欧洲的社会局势并不容乐观,随着英国脱欧、巴黎罢工以及日趋频繁的恐怖袭击事件代表着经济下滑,失业率和犯罪率双双剧增,以及右翼思潮抬头等坏势头,而 2020 年的疫情更是给了原本就不太安定的社会秩序一记重击。需要面临这些尖锐压力的一线人群,恰好是毫无防备的年轻人,能疯狂跳舞的音乐就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Hector Oaks 是柏林场景中的新星,他十分理解这一点。“我认识些不寻常的小团体,他们周末要到俱乐部里来做自己,因为周内他们必须藏起来。...这些人需要去跳舞,至少是暂时忘掉他们的工作和苦恼更快更凶的音乐比较容易容易他们忘却。” 俱乐部发生的一切都是文明社会的缩影,而外部环境的变化则无时无刻不反映其中。年轻社群在外部环境上遭受着压力,因此他们渴望着在舞池里得到安抚。这种压力会转变成新的能量,推动音乐本身的进步。抽象的变革正是因为与现实的紧密连接,才有了色彩和故事性。
Techno 会不会一直快下去呢?英国制作人 Perc 的看法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长期来看对场景也不会有伤害。它会产生一个合乎逻辑的结果。”
撰稿: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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