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 | 大鲵保护的困境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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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大鲵保护的挑战与实践
分享人:蒋万胜,博士,副教授 吉首大学大鲵资源保护与综合利用湖南省工程实验室,林产化工工程湖南省重点实验室,生物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 源起
研究背景
大鲵,是现生地球上最大的两栖动物,其最大个体接近2m,体质量超过50kg。传说中大鲵能够发出像婴儿般哭泣的声音,故得名娃娃鱼。但这可能是对它最大的误解之一,因为从解剖学上而言,娃娃鱼并没有用于发声的器官。大鲵又常被称为水中“活化石”,这源自它的骨骼形态自1.6亿年以来基本无变化。大鲵具有肉食性、夜行性和穴居性特征,具雄性护幼行为(爸爸带孩子)。中国的大鲵曾广泛分布于黄河、长江和珠江三大水系,但如今在野外很多地区均难觅踪影。
野生大鲵对栖息地具有选择性,一般比较偏好两类栖息地:一类是天然的暗河或者溶洞,另一类是由河道中巨石与河底形成的间隙。它们对生境的要求较为苛刻,因此栖息地的丧失和破坏成为了大鲵的主要致危因素之一。在我国,大鲵人工养殖也已有60多年历史,形成了比较成熟的人工繁殖技术,在全国多地都有一定的养殖规模,所以野生大鲵的保护通常又跟人工养殖大鲵的问题交织在一起。
过去,大鲵在中国被认为是单一物种,不论是在长江、黄河还是在珠江流域都统称之为中国大鲵(Andrias davidianus)。2018年,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团队基于大量的野外样本以及分子生物学方面的数据,提出了中国大鲵的野生种群存在至少5-7个“隐存种”的观点,对应着遗传分化上的多个支系。2019年,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水产所团队也同样揭示出类似的七个遗传支系,但没有提及是否达物种分化的程度。
之后,建立在以上种群遗传研究基础之上的另外两项工作引伸出更多关于我国大鲵的分类学见解,即逐步将传统的中国大鲵这一广布物种的不同遗传支系对应为不同的大鲵物种。按照当前最新的分类体系,我国大鲵属有效物种数已增加至三个,分别是:中国大鲵(Andrias davidianus)、华南大鲵(Andrias sligoi)和江西大鲵(Andrias jiangxiensis)。而若纵观整个大鲵遗传分化谱系,则会发现还有多个支系(或物种)的分类地位处于待研究中。
目前我国大鲵的保护主要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栖息地保护,也就是成立各种自然保护区进行野外种群保护。1982年到现在,全国已经成立了53个涉及到大鲵的保护区,其中以大鲵为主要保护对象的就有38个。即便如此,也没能很好地阻止野生大鲵种群下降的速度,有些保护区还存在功能分区与经济发展相矛盾等突出问题。
另一种是人工增殖放流。大鲵放流非常普遍,从2002年起,全国有16个省市开展过大鲵的人工增殖放流活动,放流数目数十万尾。国家农业部每年6月6日组织的全国放鱼日,也会有不少地区开展大鲵的人工放流活动。就放流目的来说,有40.8% 是为了种群复壮,即有意将大鲵释放到这些现有的同种群中;24.5% 是为了重引入,即将人工养殖大鲵放流到已经消失的野外分布范围内;另外,还有34.7% 是为了发挥生态置换的功能,即将其放流到原始记录的分布范围之外作为生态补偿措施之一。放流是一种比较有展示度和提高公众保护意识的方法,公众参与感很强。通过人工放流,在一些地方大鲵野外种群的恢复确实起到了实质成效。
但人工放流也存在不少问题。
无序的放流会导致人为的基因流动,因为放流个体通常来自本地的养殖场,而养殖场的大鲵则可能购买自外地的种源。这样放流就有可能把外地物种带入到本地来,而产生好心办坏事的后果。已有相关研究指出,人工放流存在遗传污染,人工养殖疾病传播以及生态安全等风险。甚至呼吁应该暂停所有人工放流活动。
挑战与目标
现今,国内的大鲵已不再是单一物种,这给我们的保护带来了新的挑战。对大多数人而言,首要的问题是,应该如何区分这些物种?目前并没有较好且易于操作的形态学鉴别办法,而分子鉴定又具有一定的专业门槛。另外,鉴于人工放流已开展了近20年,在野外是否存在杂交后代?如果有,对保护而言又意味着什么?这都是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再次,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目前并没有记录新的大鲵物种(如华南大鲵和江西大鲵),同样对于大多数保护区而言,其保护对象的名称和内容亦可能发生了变化,这是否会影响其相关制度的约束力?当然,随着这些年的保护努力和意识的增强,我国对野生大鲵的保护已经基本形成了一种惯性和共识,分类地位的变化有时也并不实质影响保护效果。
实际上,大鲵的保护问题在濒危水生动物保护中具有一定的典型性:(1) 野生资源下降严重,即便在多种保护措施下,现今仍未得到有效恢复;(2) 基于保护区的栖息地保护缺乏整体评价,保护效果不明确;(3) 人工增殖放流可能导致杂交和遗传渗透,放流后效果也缺乏评价;(4) 最新的分类学观点需要有更新的保护策略和制度相适应。
针对这些困境,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的研究区域在湖南省张家界市,这里是大鲵主要的原生分布地之一,被誉为“中国大鲵之乡”。这里也是国内第一个“国家级大鲵自然保护区”和最早实行大鲵人工增殖放流的区域,是野生种群、人工放流种群和养殖种群三者共存区域。因此有关大鲵保护困境的相关问题,几乎都能够在张家界看到缩影。
执行质兰公益基金项目,我们短期目标包括:(1) 全面重启历史样点的大鲵野外种群现状调查;(2) 通过遗传多样性分析和环境DNA调查,初步评价人工放流效果;(3) 增强社区和保护区保护能力建设;(4) 形成张家界大鲵物种保护行动计划等。通过开展相关的研究及保护行动探索,为我国大鲵保护提供一些可供借鉴的方案,包括:人工放流该怎么放?怎样发动公众保护?公众、管理者和养殖户的利益如何协调等。最终要回答怎样才能达到实质的保护成效。这是长远目标,也是一个大的愿景。
保护行动
目前团队已开展了大鲵野外种群现状调查,包括生境、问卷、冬季出苗点调查等。最开始开展大鲵野外调查颇有难度,因为大鲵自带神秘感,本身数量也比较少,又具有夜行性和穴居性,特别不容易见到。后来团队采用了创新的调查方法,目前这项工作已开展了一年半,涉及了32个历史样点,收集了大量数据。
另外一项保护行动是人工放流大鲵的适应情况跟踪。我们通过参与放流活动,在放流后继续跟踪大鲵的野外适应情况。观察发现,被放流后的大鲵并未仓皇逃走,而是一直努力在水中就地寻找适合自己躲避的场所。有时候就在人脚边的一个石头下,使劲往下钻。跟踪的前面几天晚上,有些大鲵仿佛还比较“蒙圈”,肉眼可见一直就停留在靠岸边的石头上。我们连续观察了一星期,直到最后再也看不到一只大鲵,很可能它们最终都逐渐找到了适合自身隐蔽的栖所。
成效与经验
通过一年多时间的努力工作,取得了初步成效。首先,基本摸清了张家界大鲵野外种群分布现状。但不包括野外种群数量,因为没有较好的办法可以估计。鉴于此,我们通过实地调查和问卷访谈建立了一套打分规则,换之为计算大鲵的存在概率,并绘制了各样点存在概率图。通过这个概率可以知道哪些历史样点现在仍有大鲵分布,哪些地方存在概率较低,甚至已经没有了。通过前期野外调查,也识别出四大重点保护区域。
通过对社区居民的保护意识的问卷调查,发现当地居民的保护意识并不十分强烈。而主要是跟着政府或保护区的方向走,并希望由政府和保护区来主导,自身能在保护中得到资金补贴或其他收益。鉴于此,我们也设计了一些宣教和保护能力建设活动,希望能进一步加强社区保护的群众基础。
根据目前采集到的样本初步构建了分子系统发育关系,从结果来看,张家界大鲵的野外种群目前包含两大遗传支系。按照最新的分类体系,涉及华南大鲵和中国大鲵两个物种。通过样本的分布也进一步验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想,人工放流确实导致了一些物种混杂的出现,这也为后面的工作和管理提出了新的要求,如面对两个物种的存在,未来的保护工作应如何更好开展?
行动展望
未来项目执行团队将继续开展大鲵野外调查,并结合环境DNA和遗传多样性分析,从遗传角度评价人工放流效果,形成人工放流的管理方案。通过种群与生境的调查相结合,识别保护区的重点区域及主要致危因素,开展社区保护宣教和保护区能力建设。通过多方合作,拟制定出张家界大鲵保护区大鲵物种保护行动计划,以期带动全国大鲵的保护示范。
(感谢吉首大学大鲵资源保护与综合利用湖南省工程实验室罗庆华主任等项目团队成员的大力协助。感谢吉首大学、张家界大鲵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事务中心,张家界市畜牧水产事务中心等单位和人员对项目的大力支持。文稿仅供质兰基金会项目交流,未标注全部引用文献;少量图片来自发表论文或网络,如有版权问题,请联系作者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