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玉树人工河岸修复探索——为欧亚水獭搭建人工隐蔽所
欧亚水獭在青海玉树面临的最主要威胁是人类活动导致的栖息地景观改变。如何使水獭可以在城市中快速安全地通过？自然保护新秀专栏的第二位讲者分享了他的思考与行动：搭建巢箱，这种隐蔽所帮助人们“试探”水獭习性，帮助水獭适应“城市环境”。
分享人：韩雪松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本科就读于北京林业大学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专业，毕业论文做了黑颈鹤的相关研究，从此喜欢上了青藏高原。
速记摘要
研究背景
水獭在欧洲和北美地区是受人关注的物种，而国内对于⽔獭的调查和研究⼯作直到近年才⻅开展。水獭是河岸生态系统里面的顶级捕食者，有许多研究发现其对于河流里鱼群的控制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此外，水獭也是衡量河岸生态系统质量的指示物种，对于水质比较敏感，在上世纪中期的欧洲，由于工业和农业对水源的污染，导致水獭在大部分地区灭绝，直到近期才重新回归。基于上述两个原因，水獭被当成了保护行动上的旗舰物种。
欧亚水獭是古北界分布范围最广的哺乳动物之一，在我国曾几乎遍布各地，根据历史文献调查发现，除宁夏外的33个省级行政区都有分布记录。由于过度捕杀和栖息地破坏，到21世纪才逐渐回归。根据对水獭的栖息地模拟，青藏高原是当前水獭在中国面积最大、最为连续的栖息地。目前水獭面临的最主要的威胁是人类活动导致的栖息地景观改变。
保护行动
在玉树做水獭调查时发现，玉树处于两条河流的交汇口，这两条河里全都有水獭。近年，玉树地区河岸被城市化、人工改造，这对水獭会不会造成影响？
图片来源：分享人
天然的河岸是曲折蜿蜒的，河流从上游流下会在转角处形成回水区域，该区域由于水流的冲刷一般较深，水流也较慢，水獭晚间一般会到这里抓鱼。而河岸改造后则笔直通畅，水獭的捕鱼场遭到破坏，布满铁丝网的斜坡让行走也变得困难，因此调查期间发现水獭对人工河岸表现出明显的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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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有红色叠加部分为人工河岸，蓝色为天然河岸，而许多改造项目仍在进行中。此外，玉树市区较为喧闹和繁华的环境对水獭也不友善。如何让水獭在城市中快速安全通过成为我们想要解决的问题。
巢箱设计
通过文献查阅和野外调查中的思考与观察，我们总结了一些水獭的习性：（1）好奇好动；（2）胆小谨慎，感官敏锐；（3）身型细长，喜欢逼仄空间；（4）标记领地，排便需求强烈；（5）经常湿漉漉的，喜欢在其他物体上蹭干身体。
国外的一些给水獭做巢箱的案例都工程量较大，而我们由于施工的空间有限，大型机械无法进入市区的河岸，材料和施工的能力也较为有限，巨石和倒木都不太可行。我们也希望巢箱的结构比较简单，容易推广到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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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我们提出的巢箱设计，主要基于以下几点考虑：（1）宽敞的中央和底部保证了足够大的内部空间，两端收窄的情况使得内壁逼仄，满足水獭对细小空间的喜爱；（2）后部半开口，降低水獭警惕性；（3）顶部可以打开，并在下方设计了红外相机的卡槽，方便工作人员获取数据与收集粪便；（4）内壁安装了廉价地毯与PVC塑料垫两种材料，方便水獭蹭干。巢箱装置整体上采用2.4毫米的钢板焊接，为减小风大情况下装置在水边产生的噪音。
巢箱制作
按照图纸的设计，找到一家玉树当地的铁匠铺焊出钢架，然后用藏狐玩偶模拟水獭，放上红外相机调整角度，再对细节部分进行微调，最后做出的箱子，除外形还不太美观外基本上满足了设想和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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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箱布设
布设的工作会比想象中的更复杂些，因为布设的地点是在下游的桥墩上，有很多施工留下的和从上游流下的垃圾。一些石块上有水獭留下的大量粪便，我们把有粪便的石块收集起来，再把地面尽可能清理平整，挖出能够装置巢箱的槽位，把箱体嵌进去，再对后部深挖，让水獭可以从后端离开，再将边缘处理好，用钢钉固定在地上。由于布设的地点人很容易接近，即使我们用钢钉做了固定，但河床下面都是鹅卵石，导致钢钉打不深、很容易被人掀起来，所以我们尽量使巢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保持低调。最后，用小石块填充边缘，并放回粪便，主要为了先把水獭吸引进来，消除其戒心，再调整好红外相机的角度，保证监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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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图为玉树市的卫星图和巢箱布设好之后的样子，中间横穿的河流为扎曲河，是长江河源段通天河的一级支流，从南往北流的巴塘河也经由玉树市区汇入通天河里，我们在两条河里一共布设了四个巢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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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测结果
根据拍摄到的视频，相较于PVC塑料垫，水獭更喜欢地毯。截至2022年的6月（2018年11月放置巢箱），我们一共拍摄到水獭32次，位于河中央的巢箱点（B点），其他动物不太能进入，因此在该位点拍摄到的水獭数量是最多的。另外3个位点在桥下靠近岸边，老鼠特别多，吸引了豹猫、家猫和香鼬等动物进入，可能导致了水獭数量较少。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这些位点的巢箱能够成为研究种间关系的小装置，帮助我们更好地弄清楚它们之间是不是有互相回避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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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有一些较为尴尬的事发生。2021年11月至2022年1月，有一家三只水獭（有时四只）常活跃在玉树市中心放巢箱的位置，且一改往日夜行的习性，在每天上午九点左右在市中心捕鱼，完全不顾周围行人的围观。看到它们无忧无虑的样子、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场景，我们的心里很高兴，但又在想人工隐蔽所放置的意义是什么？不止在玉树，全国很多的地区也有类似的场景，许多水獭常光天化日在城市里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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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所的意义
隐蔽所的意义到底在哪？随着水獭对人类活动的适应与信任，城市中细小的罅隙也变得可以被利用，因此水獭对于隐蔽所的需求从原先的必须（Habitat Requirement）转变成了偏好（Habitat Preference），两者间有很大的差别，解决必须的问题叫“雪中送炭”，而解决偏好问题是“锦上添花”，性质其实不一样的。作为自然保护者，我们手中有限的资源，应该尽量去做“雪中送炭”的事。
隐蔽所仍然是帮助我们去试探水獭习性，帮助水獭适应城市环境的介质与工具。一些水獭如果出生在城市环境里，那么从小就适应于城市喧闹的环境，而有的水獭如果只是中途进入到城市，就需要更长的适应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隐蔽所就成为了比较有用的装置。最重要的是，通过河岸里巢箱的布设，能够让更多人去关注到河流不单是人的河流，更是动物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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