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回顾 | 从人类学视角看生计型渔业
分享人：王利兵
厦门大学社会与人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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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计型渔业的地方性
Locality
在厦门的沙坡尾，这里的渔民在出海时不小心将竹排掉进海里，捞出之后发现竹排下面有许多武昌鱼。武昌鱼很难捕获，后来渔民无意中发现武昌鱼喜阴，通过把草席都丢进海里来捕捞武昌鱼的方法，收获颇丰。这一经验在厦门一带还引起很多报道。1952年福建宁德管井洋地区，曾有当地渔民发现一本名叫讨鱼秘诀的小册子，其中记录了大量捕捉黄鱼的方法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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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福建漳州，当地渔民会利用石护进行捕鱼，但是并不完全依靠这一种方法讨生计，这是农业和渔业之间的一种方式。渔民在退潮后会观察石护里鱼的数量，久而久之也发现了利用石护监测自然变动的方法，比如陆地排污，导致河口水被污染，石护中的鱼就会减少。
今天的生计渔业发展的趋势越来越不依赖经验而是技术和市场，其中很多内容并不完全属于生产性或者技术性层面的问题，反而更多的是社会性和文化性层面的话题。上面3个例子，都体现了在生计型渔业生产中，弥散着非常多来自于日常生活的经验和地方知识，这些琐碎的地方性知识是渔民日常生活当中非常强大的文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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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渔民的渔网，日常经验是无形渔网，在日常生活中又无处不在、发挥着作用，甚至有时制约渔民的行为。所以在渔民的生计型渔业社区当中，经验和知识是非常重要的，这对于生计型渔业社区的发展往往是一个决定性的东西。生计型渔业社区发展并不完全只是技术的问题，而是一种文化的东西，它渗透在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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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计型渔业社区的组织性
当今生计型的渔业社区很多都是小型渔业。这些渔业被认为没有规模没有组织，其实并不是。5月份，我在跟朋友分享田野调查方法时讲到在人类学的调查方法当中，有一个方法是到一个村子里去画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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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计型渔业社区当中有很多体现，台湾的渔业生产有一个特点，其中雅美族渔业生产叫做渔船组，就是一群人建造一艘船一起出海。在渔船组的组成结构当中，有渔民会老去，也有的渔民可能会因为各种的情况退出，同时也有会新的渔民加入。我们用人类学的系谱方法把它画出来会发现好像是整个村落或社区的关系图。
在南方一些传统渔业社区也会有这种亲属关系网的体现，在图中可以看到从创建者慢慢更迭，其中成员在不断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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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计型渔业的精神性
同时除了自然方面，还有社会性方面。针对渔民的很多政策措施一直在变化，而且这些变化的政策是改变渔民的行为，所以会给渔民造成一种压力和风险的感知。比如说我们的休渔，渔业的减船转产政策都会给渔民带来很大风险。现在乡村振兴主要是以农业为主的农村社区，我们把渔村纳入到了农村的范畴当中。农村和渔村之间差别非常大，渔民和农民对于环境、风险、资源的感知也是不一样的。但即使是非常强风险的文化当中，渔民并不是竭泽而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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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月份在海南文昌去了梁梅村和泰山村，为了找兄弟庙。兄弟庙其实很有意思，比如在梁梅村的兄弟庙，会写有叫渔民一定要留有余地地进行渔业生产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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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泰山村看兄弟庙的时候，其中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是泰山村的兄弟庙里面除了108兄弟，多了一个神位，叫做25兄，但图片当中可以发现纸上写的是24兄弟。我问渔民为什么从25兄弟变成了24兄弟？他这个25兄弟是早期这边的渔民出海遇难了，遇难的渔民兄家人集资，在这里竖了一个牌位来供奉他们。因为是他们的祖先，对于后辈有很大的警示的作用，提醒他们怎么去面对海洋的风险问题。但是后来有一户人家不愿意出这200块钱，他们就把这一户人家踢出去了。“他没有跟我们形成一个集体，相当于没有遵守社区文化，所以最后变成24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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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计型渔业的时代性
这样的案例，都说明包括宗教在内的一些东西对渔民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但是老渔民也跟我们说现在年轻的渔民越来越少了。文化的东西也会随着时代发生变化，今天的生计型渔业是渔业的发展，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很多码头都能看到年轻人做直播，这是一种新形式，新的要素正在进入到生计型渔业发展的过程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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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整个时代的主流都是在讲规模化，扩大规模和规模化，它成为我们整个社会努力的方向。相反，就是这一种不可规模化或者小规模化、小型就会成为社会淘汰的一个目标。这也是生计型渔业发展无论怎样好像都会面临逐渐的萎缩或者是消失的风险。这和时代追求是有关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问题，我觉得我们需要去关注生计型渔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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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计型渔业的多样性
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说，更重要的一个价值是在于它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透视多样性的地方、历史和文化窗口。比如我刚才讲到的案例可能来自于不同的渔业社区，但是这些经验知识有共性也有差异性，既有普遍性也有地方性，它可以给我们思考人和海洋的关系提供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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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生计型渔业，包括渔业价值，很多时候还是从经济的角度。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说，这个价值并不完全取决于它能够值多少钱，生计型渔业的价值是由文化来赋予的。生计型渔业社区包括生计型渔业存在的这种价值和意义一定也会随着这一种文化的变迁而变化。
生计型渔业社区自身存在的破坏性问题，还有从短期看海洋渔业资源的整体性衰竭在短期内也不会发生变化，还有年轻人渔业社区流失的问题。这些问题要面对，生计型渔业社区就必须要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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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在讨论的海洋，其实都是从一个分割的角度来讨论，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说，海洋一定是一体的海洋，我们不能单单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考虑，海洋生物性和社会性是不能分割的。
渔民怎么去面对需要更多的思考，更多基层社区的经验材料积累。尤其是对于生计型渔业社区的渔民来说，渔民不是只是一种职业，更强调是一种身份。如果只想着他是一种职业的话，那这是一种经济学的思维。我们国家现在的渔业政策也只是把渔民看成一种职业，没有从一种社会身份的角度来讨论这一问题。如果我们把这一个定义再延伸一下，从这种身份的角度来界定渔民的话，可能要讨论的问题不仅仅是渔业生产资源的获取方式，而是把它当成一个整体性社会事实来讨论，这样才是真正生计型渔业存在的一个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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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UNDP GEF SGP的资助下，青岛海研会在2022年启动了“中国海洋保护社会组织网络和能力建设”项目，希望能提升相关从业者的技能与经验，搭建公益伙伴之间交流的网络。本期夜校即是海研会为满足该项目目标，与质兰联合策划的夜校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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