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中国知网的老教授赢了，但这起案件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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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张是之

89岁的老教授赵德馨起诉「中国知网」侵权纠纷案，成功获赔70多万元。

老教授认为中国知网擅自收录了他的 100 多篇论文，对他构成了侵权。

把我100多篇文章收录到数据库，还通过电脑、手机这些端口来传播，不仅不告诉我，读者包括我自己下载还要付费，我本人却从没拿到过一分钱稿费。

赵德馨教授长期从事中国经济史的研究，他撰写的《中国历史上城与市的关系》论文，刊发在《中国经济史研究》2011年第4期，该文后被中国知网收录。

2020年12月30日，北京互联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中国学术期刊（光盘版）》电子杂志社有限公司赔偿赵德馨经济损失2800元及维权合理开支534元，共计3334元。

案件争议的焦点在于，中国知网没有经过作者本人的授权收录是不是一种侵权？

从法律实务上来看，一般这种情况，期刊杂志的出品方如果是已经给作者支付了稿费，默认的都是版权就已经转移给期刊杂志的出品方。

和书籍出版略有不同，书籍出版需要和作者签订合同，合同里边会有格式化的内容，也会有相应的具体约定。

比如我在出版《经济学入门 50 讲》的时候，就去掉了内容的音频和视频传播权。

期刊杂志原来一般不会去和每个作者签订不同的合同，一般就是约稿给稿费。

作者赚的是稿费，后面期刊怎么处理是期刊的事。这是一般的默认的情况。

所以《中国经济史研究》上会写到：

本刊已加入《中国学术期刊（光盘版）》、中国期刊网，著作权使用费与稿酬一次性给付。作者如不同意文章被收录，请在来稿时书面说明，本刊将做适当处理。

也就是说，《中国经济史研究》是按照一般的默认的合作方法来的。

中国知网这边，在收录《中国经济史研究》这本期刊的时候，想必也是基于同等的考虑，处理权都在期刊这边，也就不必去和作者一一确认联系。

但是很显然，法院和网民们都不认可这样的说法。

在判决书中，法院认为：

被告未经原告许可，以电子版的形式发布原告享有著作权的涉案作品，侵害了原告的信息网络传播权。此外，被告主张其系经过涉案作品所载的期刊出版发行方授权使用，但未提交证据证明作者曾向刊文单位进行信息网络传播权授权。

也就是说，法院认为期刊的说明是无效的，不具备老教授论文信息网络传播权的许可使用效力。

老教授也没有直接授权给中国知网，所以知网败诉。

单从常理角度看，这事如果是知网擅自收录并提供下载，那么应该是期刊方面提出诉讼更合适。

或者老教授起诉的对象，应该更像是期刊方面而不是进行收录的中国知网。

中国知网的作用是什么呢？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收费版的百度。

当然它们还有一些其他的功能，但最主要的功能还是在于检索。

从纯粹逻辑角度来看，对于知识产权问题的处理和普通物品有着明显的不同。

如果这位老教授出售的成果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产品，比如把一件隐身衣卖给某个机构，那很明显这个机构拥有对这件隐身衣的全权处置权。

但老教授卖的是论文，从案情来看，论文好像是卖了，又好像是没卖。

期刊是传统纸媒，如果是没有互联网、没有知网的出现，老教授的论文大概也就只能卖一次。

现在的情况是，新的传播方式出现了，老教授的论文相当于又卖了一次。

那么如果后面有新的传播形式出现，比如「元宇宙」，老教授的论文是不是在「元宇宙」里再卖一次呢？

所以说，老教授的论文好像是卖了，又好像是没卖。

这就是知识产权的问题所在，边界是模糊的，法院的判决也是模糊的。

虽然老教授赢了官司，但这起案件恐怕没有赢家。

首先是老教授的全部论文被下架，但是老人家表示：「中国知网必须改革，不能输了官司就下架我的文章。」

这就有点为难人家了，上架不高兴，下架也不行。

另外老教授坦言，他并不想看到中国知网的倒闭。

但是如果其他作者都和这位老教授一样起诉，知网恐怕难逃再被罚款，后面面对集体诉讼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老教授凭借此事跟中国知网肯定能达成和解，后续会重新下架。

但是其他作者未必就那么幸运了，很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中国知网方面为了自查和自保，会下架大部分有潜在危险的文章。

这对有些作者来说是好事，但对那些渴望更多传播的作者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

当然，中国知网不是没有问题，它们有没有利用某些权力垄断查重资质获取暴利等等，这个暂时不得而知。

单纯从知识传播的角度看，它们提供的核心服务是检索和下载，没有像网上评论的那么罪孽深重。

至于说下载自己的文章还需要花钱，这个吧其实，我自己出版的书，我也不可能免费找出版社拿。

出版社只免费给了 8 本，还全部都骑缝盖上了「样书」字样。

我赠送朋友和销售的签名版，都是我从网上下单购买的，我从未想过找出版社免费要几本。

成本，一切都有成本。

网络下载边际成本几乎等于零的道理我懂，但老生常谈了，价格并不是由成本决定的。

不过知网给作者提供免费下载自己论文的通道，博得几分好感，这个是人家的经营策略问题。

2021年12月11日

题图：Georges Seur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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