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侃侃83:历史的复刻—中国、美国和英国
现在的中国,很像九十年前的美国,是第一大工业国(世界工厂),同时也是基建狂魔。1930年,美国开始建设帝国大厦(纽约地标性建筑之一),建设进度为每星期完成四层半!考虑到那是九十年前,完全可以说,那时的基建狂魔美国并不逊色于今天的基建狂魔中国。前面分析过,世界工厂和基建狂魔必然是同时出现的,世界工厂需要高效、稳定和廉价的基础设施支撑。再考虑到北美较为恶劣的气候,动辄大面积严寒、酷热、干旱和飓风,这要求美国的基建必须更上一层楼。今天的中国也类似,东北的严寒,西北的干旱,西南的地形复杂,南方的酷热,也要求中国的基建更上一层楼,基建狂魔都是逼出来的。
帝国大厦的建设者在休息
同样的,当下中国存在的问题,也很像九十年前的美国。其一是核心技术存在短板,这是后发工业国必然存在的问题,需要时间来解决。其二,海外存在感不强,世界已经被先发工业国瓜分干净了,后起之秀只能一点点撬开缝隙。其三,也是最致命的,国内财富分配出问题了,贫富差距悬殊,内需不振。最终,美国卷入了1929年世界经济大危机,损失惨重;中国也出现经济危机的苗头了,2020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出现了罕见的下降,降幅高达3.9%。诚然,2020年受新冠疫情的影响,但是把锅都甩到新冠病毒头上,似乎也不太合理吧。中国人开始大范围讨论内卷的时候,新冠病毒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打怪升级呢。新冠疫情虽然不是经济危机,但是造成的影响已经胜似经济危机了。停工停产,大面积失业,没有收入,没钱消费,都是经济危机的典型特征,这是其一。其二,新冠疫情正在改变人们的消费习惯,从超前消费过渡到勤俭持家,消费市场萎缩是大趋势。
消费市场的萎缩,一方面是人口结构的影响,发达国家,包括后发工业国中国,都面临人口老龄化问题,老年人占比越来越高。老年人,也包括接近退休的人,他们的心态是未来没有收入,要从现在开始攒钱,未雨绸缪,为将来做打算。财政刺激往往起到反效果,老年人出于对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的担忧,更是会尽量的减少现在的开支,攒更多的钱以应对不可知的未来。比如,日本的“安倍经济学”,就是个反面典型。另一方面,新冠疫情长期肆虐,发达国家应对疫情的无能,也让年轻人意识到国家并不是万能的,未来并不一定是越来越好的。这也会刺激年轻人减少开支,尽量攒钱应对不可知的未来。因此,就算是后疫情时代,也不可能回到疫情之前的纸醉金迷,超前消费了,内卷已经不可逆的到来,未来会更加残酷。新一轮世界经济大危机不是会不会到来的问题,而是什么时间到来的问题。1929年世界经济大危机最终引发了二战,那么新一轮世界经济大危机会不会引发三战,就不得而知了,至少概率是有的,消费市场萎缩,就用军工拉动!
美国和中国都成为了第一大工业国,有很多原因,但是有一个条件是不可或缺的,就是人口。虽然当时大英帝国人口占世界的1/5(主要是印度的功劳),但是英国不敢放手利用殖民地的人口,英国的有效工业人口只有英格兰的三千多万(1900年)。这是英国基于北美的前车之鉴,当时英国将北美视作“亲儿子”,即本土待遇;但是北美的发展却威胁到了英格兰的主导地位,最终爆发了北美独立战争,北美脱离英国,变成了美国。痛定思痛,英国只好严加提防殖民地,决不允许殖民地有机会工业化,尤其是印度。美国比英国“大度”,美国向后院拉丁美洲转移到制造业,但可惜的是,除了邻国墨西哥小有成绩,转移到巴西、阿根廷等南美国家的制造业都以惨败告终,不是任何地区都可以扶持起来的。
北美独立战争
当时美国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七千多万,是英格兰的两倍有余。人口多意味着可以承载的产业更多,而且不是线性的增加,更近似于指数型增加,因为不同工业品之间具有共同之处。比如,拖拉机和坦克的生产线基本一致,就是顺序有些不同。两个人能研发一项科技,那么三个人就可以研发两项科技,因为有一个人研究的东西是通用的。比如,今天的中国,军用科技、民用科技都是遍地开花,没有什么是中国造不出来的,就是因为中国人口规模的优势,中国可以所有科技一起上马研究制造。性价比,挑三拣四,一个个来,那是穷人的说法,是人少的无奈。百年前的美国,就是这样追赶英国,不仅产品产量比英国多,产品种类也比英国多,最后实现产量、数量和质量的三重碾压。
当时的英国面临的困意,也类似于今天的美国。一边是产业空心化,一边是新兴科技的力不从心。产业空心化不仅来源于工业革命升级,社会分工更加细化造成的人手不足;也来源于霸权国家的“幸福的负担”。比如,军事工业,要统治广阔的疆域,还要应付来自全世界的或明或暗的挑战,军事工业规模必须大;金融业,国际结算储备货币,不仅要服务本国工农业,还要服务全世界;教育,各国学子都来学习先进科技与文化;旅游,都来参观感受先进文明;法律,都来打官司,等等。这些行业都要占用大量劳动力,造成劳动力紧缺,必须转移走部分工业(主要是民用工业)。转移到印度等殖民地,英国会担心殖民地趁机做大,北美就是前车之鉴;那就只有转移到国外了,比如德国、美国和日本等新兴工业国。
世界金融中心—华尔街
但是,民用工业的流失一定会影响到军事工业,因为军工民用有很大一部分是通用的,比如前面提到的坦克和拖拉机生产线相同的例子。没有民用分摊成本,军工的成本会增加,如果不是提高价格,就只能降低质量了。比如,当前外汇市场大约是1美元兑换7人民币,但是在国防领域,1美元的效果却和2人民币差不多,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美国军事工业缺乏民用的分摊,不完全是美军的“肤白”问题。美国的新型武器装备,研发投资越来越大,研发时间越来越长,故障也越来越多,都是产业空心化带来的恶果。美国最新型战斗机F35更是欧美十几个国家共同研究的,不仅是出钱,也分担部分零部件的制造,这又会增加控制、磨合的难度。
新兴科技的力不从心也是先发国家的负担。举个现实生活中的例子,教小孩使用智能手机的速度非常快,老人却总是教不会。并不是老人学习能力下降了,而是老人习惯了使用与智能手机操作逻辑大不相同的功能手机,老人的大脑、手指等各项器官都努力的适配适应功能手机很多年了,一时间难以调整。而小孩,毫无经验,就像一张白纸,反而能一教就会。第一次工业革命是英国领军,英国国内围绕着第一次工业革命进行了全方位的适配,形成了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这时候让英国转向第二次工业革命,去研发新的科技,英国工业体系会产生本能的抵制,因为利益受损太大了。同样的,美国电气化铁路改造的缓慢(不到1%),高铁至今没有,互联网支付的落后,都是老旧利益群体阻挠的结果,对美国的国际竞争力显然是极为有害的。
但是,有一弊也有一利,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缺失,使得英国进入第三次工业革命时,反倒可以轻装上阵。比如,在移动互联网领域,ARM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全球智能手机厂商都是用的ARM的处理器架构。同样的,在美国,高科技互联网兴旺于西海岸的加州,而非东海岸(波士顿-纽约-费城-华盛顿一线)和五大湖区(克利夫兰-底特律-芝加哥一线)这些美国老工业基地。所以,第四次工业革命一定是硅谷(美国)和深圳(中国)引领吗?未必。
全球科技中心—硅谷
大帝国是很难中兴的,因为利益牵绊太多太密了。重振制造业,发展新兴科技,深度改革体制,大幅战略收缩,都需要强势利益群体做出巨大让步,显然是难以实现的。只能进行彻底的革命,推倒重来,以全新的面貌出现。但这是精英阶层所不能接受的,精英宁可国家衰落,也绝不愿意革自己的命,去换一个不可知的未来。西班牙帝国,日不落帝国,都试图中兴,最终都已失败告终。
借助外力来倒逼本国改革,想法是好的,但是最终操作结果很有可能是步步退却,直到退无可退,以悲剧收尾。因为对手不会养虎遗患,尤其是对上任老大,必须打压到永无翻身之日。比如,美国打压英国,当年的日不落帝国快要变成美国治下的一个部落了。脱欧问题再处理不好,英国就要变回英格兰王国了。邻国加拿大曾是英国殖民地,也被美国打压的,只能说,加拿大人口数量控制的太好了,好的绝对不会威胁到美国。现在的中国,还有很多人前往美国,这些人到底是真心向往美国,还是想有朝一日,里应外合,彻底整死美国,就不得而知了,高处不胜寒。
但是,现在对美国威胁最大的,倒还不是中国,而是仍然肆虐的新冠病毒,以及愈演愈烈的自然灾害,比如山火、寒潮等。新冠病毒竟完全无视美国的航母、金融、高科技、互联网等优势,自然灾害也差不多,这让美国无从下手解决。中国还打不到美洲,目前还没有完全走出西太平洋,可新冠病毒与自然灾害就在美国眼皮子底下,时刻准备撕咬美国。新自由主义熏陶下的美国人的冷漠与松散,私有化造成的美国的基础设施的老化,可经不起新冠病毒和自然灾害的一再冲击。
当下,中国的主要问题,并不是核心技术缺失,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寥寥无几的几项科技,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比如,光刻机问题,大约明年就能量产能制造7纳米制程芯片的国产光刻机,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芯片变成大白菜。海外军事布局问题,正在稳步推进中。中国的主要问题还是在内部,首当其冲的就是贫富分化问题。逛其他网站时,当看到大家谈论“对国家充满希望,对自己没有希望”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希望,那国家的未来又怎么可能有希望呢?大家都没有消费能力,中国强大的工业体系生产出来的商品卖给谁去?生产过剩(消费不足)的结局不就是经济危机吗?LV包和普通包,除了商标上的几个字母不同,其他都是完全相同的。一个LV包的价格能买10个普通包,但是一个LV包和10个普通包对经济的拉动能一样吗?内需不能指望奢侈品消费。
上海微电子(SMEE)制造的光刻机
立国七十多年,中国没有发生过一场经济危机,哪怕是六十年代的自然灾害和九十年代的大下岗时期,这在全世界是绝无仅有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人对国家充满希望,认为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就能迎接美好的未来;就算是自己享受不到,自己的后代也能享受到。但是,当大家开始不再对国家充满希望时,一切就反转了。当下,中国人的建设能力举世无双;但这也意味着,中国人的破坏能力也是天下第一,有可能是对内,也有可能是对外。但无论对内还是对外,结果都将是灾难性的,绝非世界之福。或许,当语文课本删去《陈涉世家》时,就意味着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刻已经不远了。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也是王朝周期律永无终结的根本原因,贪婪永远会战胜理智。现在的中国很像九十年前的美国,但是希望九十年后的中国,不要变成现在的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