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孩的「性教育」：一场危机四伏的自学｜故事FM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我们来讲一个关于女性的故事。
我曾经听过很多计划要小孩的朋友说，我绝对不是重男轻女，但我还是希望生个男孩。
因为生女孩，我会唯恐保护不好她，还天天为她担惊受怕，不如生男孩省心。
我特别不同意这种观点。
我觉得，恰恰是家长过度保护，甚至对一些事情避而不谈，让女孩没有机会早一点学会保护自己。
今天的故事讲述者李维亚是故事 FM 的听众，她专门从广州来北京，跟我聊了一下自己对「性」这个事儿的了解过程。其实跟大部分女孩一样，李维亚小的时候，家人从来没有跟她聊过性的话题。
故事FM ❜ 第 189 期
/讲述者/ 李维亚 /主播/ @寇爱哲
/制作人/ @寇爱哲
/声音设计/ @杨帆
/BGM List/
01. StoryFM Main Theme - 彭寒（片头曲）
02. Skylight at Night - 彭寒（玉凤回家）
03. 福气 - 彭寒（第二次离开）
04. Moon Night - 彭寒（片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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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本期故事的文字版—
请配合上方音频食用
1. 老师亲了我一下
我叫李维亚，今年 27 岁，现在在广州工作。
我是上大学，才开始比较能不害羞地聊这个话题。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聊到哪个女孩胸比较大，都会觉得是一件特别不对的事情。
现在我意识到，这是有问题的，这个问题在于因为你知道太少，所以你不会分辨，尤其是遇到潜在危险时，你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
比如说老师叫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遇到过这种事情。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面临小升初，老师会单独找每个同学谈话。这个事挺常见的，我根本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当时那个老师还有两年退休，五十多了。我们是他带的最后两届学生，资历老，德高望重的，我爸都是他的学生，所以他在我们心目中形象非常好。
有一天他跟我说，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我以为跟平常一样，发个作业本或者帮老师拿个教具什么的，没多想就去了。
他的房间是一个单间，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一个风琴，另一边是他的办公桌，桌后是窗，旁边有门，我现在都清清楚楚记得他办公室的样子。
他那天有点奇怪，抽着烟，我看着他，等他指示。他说，你过来。我过去了。他亲了我一下。
就突然的，抓着我的头，亲了一下我的脸。
我完全无法反应。我只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孩，我不知道性是什么，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我也不能判断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师亲了我，是因为喜欢我吗？但为什么我很难受，我感到恐惧？
老师察觉到我情绪不对，说你先回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2. 那个吃老鼠药的女孩
然而这个事情并没结束。我当时的同桌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她脸上有一道疤，平时有点自卑，学习成绩也不好。但我跟她关系很好，我们是同桌嘛。
我记得她明确跟我说过，老师亲了她。
我听到这个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想告诉她，老师也亲了我！我很害怕，我很难过，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后来事情更加严重了，有一天早上，同桌突然狂吐，我建议她去看校医，她一把抓住我要我跟她去。我跟她过去的路上，她还在边走边吐。
校医室里人很多，医生给她一支温度计，说你先量下体温。同桌说，我吃老鼠药了。
校医都疯了，指挥我带她去找老师，接下来怎么怎么做。我一辈子都记得这件事。
校医室走到教室大概 200 米，同桌不行了，吐得停不下来。我当时很果断，我说你靠在墙上。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教室，找到另一个同学，嘱咐他去半道扶她，我去找老师。
那个同学说，大家都觉得她不对劲，就去翻了她抽屉，发现了她的遗书。我当时冷静了一下，说先别管这个，你赶紧去扶她。
当天那个五十多岁的班主任不在，我找到了正在跟门房大爷聊天的数学老师，上气不接下气的跟他说，XXX 喝老鼠药了。数学老师反应非常快，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去校长办公室借了摩托，正好同桌也走到校门口了，校长跟数学老师一起把她架到摩托上，赶紧往医院送。
同桌洗了胃，抢回来了，在家休息了一个月。
事情快过去了，我去同桌家看她，她父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同桌是因为脸上的疤，太自卑了所以自杀，给她买了非常贵的除疤药。我心里在呐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上初中后，我听说那个班主任出车祸了，骑摩托的时候撞到了停在路边的卡车。人在做天在看啊，我在心里甚至感到有点欣慰。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初中校园，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一个瘦弱老头，如果不是他老婆在一旁扶着他，我可能都认不出来他。出车祸以后，他做了开颅手术，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我见他一眼印象太深了。
其实看最近的新闻，甚至有些大学里也在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师把你叫到一个单独的空间。关上门，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跟朋友之间讨论，觉得这跟从小缺乏「性教育」有很大的关系，学生甚至是成年人无法正确判断风险。
3. 扔在墙外的婴儿
这个事情之后，我们学校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附属的幼儿园里有一个老师未婚先孕，在自己的办公室生了一个小孩。孩子生下来，她不想要，就用报纸把孩子包起来，扔到了学校外面的小树林里。
当天上学，有两个四年级的孩子打架，扫帚什么的扔到墙外去了，他们去捡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学校里的气氛瞬间就不对了，大家都去围观，也没有人管。
有一个老师跟这个出事的老师办公室挨着，平时关系也挺好的，他的反应就是「不知道」。我其实挺失望的，看到这个老师的反应，我当时一个孩子，都知道女人大肚子，是要生孩子。
当时的状态很奇怪，就好像我们都在等着，等待一个解释。好像课堂上，老师提问，但是全班同学都陷入巨大的沉默。
我觉得这个事就好像大人们造了一个楚门的世界，世界塌了一个窟窿，大家都看到了，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们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当天回家后我就很着急，跟我妈说这件事，我希望她能回复我些什么。但她先是表现很震惊，过了几秒钟，好像消化了这件事，说了句，应该是那个男的不要她了。就没有了。
后来听说，那个小婴儿被附近居住的一个老奶奶埋掉了，老奶奶说小孩白白胖胖的，非常漂亮。
4. 来例假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们小的时候，都会问父母我们是从哪来的？小孩怎么生出来的？大人们总是很神秘说，你长大就知道了。
表姐来例假的时候，是 13 岁，当时家里人好像很紧张，说买卫生巾什么的。我就很好奇，问来例假是什么？卫生巾我可以买吗？大人们都哈哈大笑，把这当成一个笑料。
小学六年级，我也第一次来例假了。没感觉哪里不对，也不痛，就是温湿度好像不一样了，去厕所一看，应该是来了。
但你知道父母从来没给我打过预防针，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当时早上来的，我看我妈很忙，等到中午吃完午饭才跟她说。她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稍微平静后出门去给我买卫生巾了。
事后我问过她，当时为什么会感到惊讶？她说，我是 18 岁来的，现在的小孩营养太好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妈 18 岁来例假，会不会她 18 岁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她父母可能也没有告诉她。所以她没有想过，18 岁以前，可能需要告诉她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女孩刚来例假的时候，周期可能不稳定，有时候间隔 40 天，有时候又正常了，我心里就会很焦虑，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东西。我当时很害羞，没有人可以聊，也不想跟我妈说，因为大人们总是一副，你长大就知道了的表情。
现在我想，如果我妈但凡告诉我，你有什么麻烦，或者遇到什么不对，可以马上来找我，我会帮助你。我想我当时的压力会小很多。
更不要说涉及「性」方面的话题了，大人总是一副你长大就知道了的表情，那我怎么知道的？高二的时候，当时流行听电台，有天晚上突然调到一个卖「药」的频道，里面主持人徐老师正在解答大家的疑问，吃了这个药，时间有没有延长？功能有没有变好？
对方就特别兴奋的描述，这药太好了，我吃了之后，老婆不停抓床单，讲得绘声绘色。
哇，当时我感到巨大的震惊，原来洞房花烛、男欢女爱、一夜春宵就是干这个！
我现在跟男朋友在一起一年多了，认识他的时候二十三四岁，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们女生晚上用卫生巾是用来接尿的吗？
这也是个傻 B ，我当时心里想，我稳住情绪，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男朋友思维很直线，他说广告里卫生巾和尿不湿都用的蓝色液体，不是用来表示尿吗？而且家里有老人九十多岁了，晚上也会用夜用卫生巾，防止漏尿。
他这么一分析还挺合理。但我也感到更加震惊，震惊大家的无知。
其实我能比较自然的聊这些话题也是近几年的事情，也就是之前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都处在一个自己想象的世界里。
5. 大家都放松一些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都习惯用 QQ 发学习资料，有时候也聊会天。有一天有个老师突然发来消息，说今天周末，要不要视频一下？我说，好，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当时我学聪明了一点，把摄像头侧了一下，所以它照的不是我，是桌子。我当时看了一眼屏幕，发现那个男老师正在自慰。
我觉得非常恶心，立即关掉了视频。事后男老师还解释，虽然老师结婚了，有小孩了，但老师还是可以喜欢你，还是可以爱你呀。非常的套路。
但这个是不符合我的价值观的，所以对不起，请走开。
后来跟我男朋友聊到这个事情，他也问了我一个很好的问题，你有没有做些让他误会的事情？没有，就是很正常的聊天。
之前不是南方系媒体不也出过类似的新闻吗？实习生被前辈骗去开房。网上就有评论，女生是傻吗，都开房了还不知道是干嘛？
但我跟朋友聊天，大家其实还挺理解这个实习生的，她可能面临的情况就是无法判断。而对方又是前辈，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发生的一些情况，不懂得如何处理，既保护好自己，又委婉的拒绝不合理的要求。
我想我们可能真的需要放松一些，整个大环境都宽松一些，更加自然的去讨论这些事情，让孩子们也参与进来，学会如何面对将来可能遇到的各种处境。
起码在生物课上，不要再说大家自己看书。而是说我们来讨论一下，有这句话，真的会完全不一样。
* 其实今天的故事，不止对女性有意义，男性同样需要。你最早了解「性」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时候？欢迎在留言里，来和大家聊一聊。
* 本期配图 |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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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刘军 运营 |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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