皒sんι杀马特,也是fǎ型師 | 故事FM
大雪:你想做头发特别长的那种刺猬头,就只能往里掺铁丝。最狠的是压下去,它会「嘭」地弹起来...
——
上面的这些人和故事都来源于导演李一凡的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他们都是曾经的杀马特。
对于 90 后的听众来说,你不可能没听过「非主流」「杀马特」这些词。
如果非要给「杀马特」一个定义,那肯定少不了五颜六色的夸张发型。当然,杀马特不只关乎造型,在音乐、网络游戏等方面,杀马特也有自己的审美取向。像本期节目开头的这首罗百吉和宝贝版本的 I Miss You,绝对是最经典的杀马特歌曲之一。还有这次标题里用的这种由符号和冷僻字组成的火星文啊,其实也是杀马特的重要标志。
估计你现在去翻自己早年的 QQ 空间留言,还能找到不少火星文。
但是,如果真要严肃地开展一场互联网考古,你反倒会发现,我们所说的「杀马特」的定义、历史和流变,都不是那么清晰。
曾经风靡一时的杀马特文化,到底沉淀出了些什么?纪录片导演李一凡也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不过,在拍摄了六七十个杀马特之后,李一凡发现,通过重大网络事件和文化现象来建构杀马特史可能意义不大。
就像李一凡所说,「我最终拍出来的不是杀马特史,而是杀马特们讲述自己的个人史、生命史、精神史。」
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看见杀马特。
■ 图/《杀马特我爱你》剧照
今天故事的讲述人大雪 ,以前就是一个杀马特,同时,他也是个发型师。用铁丝做发型就是大雪的手笔。
大雪的人生可以说是和杀马特史紧密地咬合着。
杀马特对于大雪来说是信仰一般的存在,这也让他的发型师工作有了更丰富的故事和意味。
我是大雪,云南大理洱源人,1993 年生,是一名曾经的杀马特,也是一名发型师,现在靠着自己的小理发店和纹身室维持着生活。
我爸是泥腿子,常年外出打工。从小,我跟着我妈一起在村里生活。她是地道的农村妇女,对子女的教育手段唯有一样——拼命打骂。
那也就不难想象,我怎么会这么的叛逆。要不是因为九年义务刚好普及,我估计都读不到初中。但学校的围墙也关不住我们这些人。
初中我在镇上读,因为离家远,我妈管不到,我就经常摸去小黑网吧。我们这些出生在乡镇的孩子对网络的最初接触,就是逃学去网吧。
原本平静的生活终于又搅动了起来。不过我们都还想象不到搅起的潮流会带着我们去哪里。
■ 图/视觉中国
从一开始连智能 ABC 里的标点符号都按不出来,到打字行云流水,其实很快的。我玩的第一款网页游戏是「魔域」,后来玩「梦幻西游」。
有次去网吧,墙上的宣传画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全国网吧舞蹈大赛!」
「每天上线人数突破 XX!」
「劲舞团」出来了。
我还记得那幅宣传画里有一男一女,男生八字流海往下盖,扎一个小辫。女生是非主流可爱型嘟嘟头,圆眼睛。
当时我很蒙,心想「真有这么火,这么好玩吗?」
很快,全网吧都从「兄弟们冲啊」变成「一起来跳舞」了。
之后我就经常去网吧玩「劲舞团」,结果那天,有外面打工的人回来。他顶着爆炸头,就坐我旁边的机子。他的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飞扬,反八键——最难的模式,人家闭着眼往上跳。
那时候我才初一啊,我只能惊叹「原来这种游戏里的发型是可以做出来的。贼帅!」
心里埋下这颗种子,我也开始留头发。前面的头发够把眼睛遮住,后面长到脖子底下,对照着「劲舞团」里的男主角,我自己买了个夹板,天天拉头发,尽可能让它立起来就行。
学校很多人开始留长发、做造型。可以说除了个别成绩好的学生,所谓的「差生」基本上都跟我一个德行。学校也管,但凡发现两次,就强制剃光头。
当然,他们只选择性地管「可以挽救」的学生,像我们的话没必要了,死透了。
因为迷上电脑,我妈又不给我零花钱。那我自己得想办法,像是收保护费啦,把家里的粮食偷出去卖掉啦,这些我都做过。
结果事情传到班主任耳朵里。我还记得那天,他一上讲台就开始骂我,骂了很多难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人生没人教的种」这句话激怒了我。当时,我真的受不了,一脚把同桌踹倒,拎着板凳就上去了。
同学都在拉我,班主任躲在门外喊「你是不是不想在学校里待了?!」
「我肯定不待了!」
后来,他让我写一篇保证书,说我自愿不读,让家长把我带走。
我没找我妈,是我爷爷来的,当时他都 70 多岁了。他就问了一句话「你还在这里待吗?」
我说「不待了。」
爷爷就带着我走了。
当时,看着那些务工人员回来都是衣着光鲜,个性新颖,大手大脚花钱的,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出去」。
不出意外,我爸知道这事后,专程赶回来把我收拾了一顿。但是我打死也不会再回学校了。那是 2009 年,我当时才 16 岁,连身份证都没有。不过我哥我姐在昆明打工。最终,我爸决定送我去昆明。
如果说在家的时候,我捯饬头发还只是弄着玩,那去昆明,就是跨进下一个试炼场了。在这里,杀马特被标上了不同的价值,不是玩玩那么简单。
首先,我得逃离眼前这个牢笼。好不容易离开我妈,我又到了我姐我哥身边。他们对我挺好,但我受不了他们一定要用长辈的语气教育我。
一段时间后,我就直接溜走了。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当时我的头发已经长到背上了,顶着那样的头发、年纪又小、学历又低,什么工作会要我?
不需要我开口,老板刚看到我第一眼就直接说「我们不要了」。问了好几家都一样。好不容易有一个老板松口了,「可以,工资 600,包吃住,但必须把头发剪了。」
你知道我当时应聘的什么工作吗?餐厅后厨打杂!
你要我把头发剪了?没意思!「要剪头发我就不做!」
这事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找一份工作和头发有什么关系,干嘛要逼我剪头发?头发长可以扎起来,可以戴帽子,怎么说都不会影响工作啊。
没工作,我每天只能瞎溜达。当时,我租了城中村里一个特别矮的小房子,非常阴暗,得 24 小时开灯。一个木头门,随便来一脚就开了。整个屋子就一张床、一个桶、两个纸箱。你想嘛,60 块钱一个月的房子能好到哪里去?
我的家当虽然少,但吹风机、夹板、发胶是必不可少。当时也就剩下来 5 块钱,我还不敢用。买了很多的压缩饼干、馒头。刚开始一天吃一顿,再后是两天吃一顿。等到肚子饿得抽起来,才吃上一口压缩饼干,灌几口自来水。当时觉得压缩饼干太他妈好吃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实在没辙了。那天中午,我跑到翠湖公园散心。看着湖,我想了好久,我觉得该把头发剪了去找工作。纵然我喜欢那种发型,但也就只是喜欢。我也得生存。
想明白了,我准备回家。可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三个人。他们是标准的杀马特!可以说是彩虹狮子头!五彩斑斓的「龙珠」「赛亚人」!
■ 图/视觉中国
真屌,太他妈帅了,我情不自禁就上去搭讪了。
「帅哥,你们到底做什么工作可以把头发留这么长?」
他也很热情,看了我一眼说,「做发型师你就得留啊。」
太好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做发型师?我赶紧问「你们还要人吗?」
「我们不招,不过我可以介绍你去另一个地方。到时候你就说是东方红介绍的。」
我拿出珍贵的一块钱坐公交车找到了这个白马寺城中村的「酷龙美发商务会所」。
老板——几分钟后他就是我师父了——看见我问「帅哥你要剪头发吗?」
我直接说「你们还招人吗?我是东方红介绍过来的。」
老板说「招啊!」
然后,我听到了这辈子最他妈爽的一句话,「小伙子,你这刘海最好再留长一点。」
这一瞬间的感受没法形容,之前全世界都在让我剪头发,但眼前这个人突然却说我头发短。
「小伙子,头发再留长一点,我给你弄个造型绝对帅!」
从那天开始,我就踏入了美发行业。一转眼都过去十二年了。
好像命中注定一样,头发就这么保住了。
第二天,我正式成为美发学徒。店里有个师傅,可能觉得该照顾照顾我这个新人,就主动给我做造型。
刘海直直往下拉,遮住一只眼。后面的头发以扇形展开,完全就是孔雀开屏,什么颜色都有。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杀马特造型。剪完之后,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我们搬起凳子,坐在门口。往来的人都盯着我们看。之前去应聘服务员、厨房杂工,他们屌都不屌我,现在目光还不是都落在我身上。这就是万众瞩目的感觉吧。
不过肯定都是嫌弃的目光,我自己也看得出来。他们嘴角拉得很低,眼睛眯成一条缝,但是最起码「你要看我了啊」!
■ 图/《杀马特我爱你》剧照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东方红回来了,他不在那边干了。他觉得,我作为他的亲师弟,不能穿得那么不好看、没个性。他就把我带回家,拿衣服给我穿。我记得那是一套韩版的紧身小西装,但颜色有点骚,粉红色。
他还给我画了妆。黑色眼影晕开,青色的唇彩一涂。看着镜子,我突然之间发现,这他妈才是真正的我。一个性格外放、真实,又可能有点黑暗的我。我不一定非得听我爸我妈我哥我姐的话,那些「你必须得做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人,我不会害你的」啰嗦都没有了。现在,我想搞成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我觉得前几年都白活,我根本没有做我自己。
师兄说,「一定要好好学,很快你也能成为发型师。」
后来的生活就很无聊了,上班、下班、学习。慢慢地,我连 60 块钱的房子也租不起了,因为学徒没工资。那我干脆就睡在店里,拿毛巾把洗头床上的凹槽填好,人就往上一躺。你洗头时躺着可能舒服,但要睡上一夜,可真难受。而且,当时我手上开了 100 多个口子,都是洗发水、染发剂、烫发水咬出来的。
■ 那时候,大雪的手
我根本没心坚持了。每到这时候,我就会把笔记本拿出来看看。在笔记本最后一页,我写了这样一句话「每当想放弃的时候,想想你为什么开始。」
我开始是因为在镜子里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是因为我成为了一个杀马特,这个爱好的必要条件就是成为发型师。
那就一直忍呗。忍到最后,我真的成为了一个发型师。
成了发型师后,我就可以帮别人做造型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结识了不少杀马特。
慢慢地,我有了自己的一帮杀马特兄弟。算上我,总共 6 个人。通过他们,我第一次意识到「成为杀马特」的原因有很多种。
团队中有一个人叫大娃,他也是我亲手做过杀马特造型的第一个人。
他想要的造型有点像冲天炮,头发全部直直地往上走,但这么逆天,抹再多发胶都不行。牛逼的时候到了,我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放在他头上,然后一边往上绕头发,一边喷发胶,这样就不会倒了。
做完头发,我感觉还差点东西。他竟然没化妆!我给他画了血红色的眼影,黑青的唇彩。瞬间起范儿。
大娃特别高兴,拉着我师傅长师傅短,又跟我要联系方式。我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次以后,我们就正式认识了。有一天,他在工地上崴了脚,工头硬要他把剩下的活做完。当然,那时他头发也是立起来的,他就很霸气地说「老子不干了」。回来后,他心里难受,就跑来店里。
我们闲聊起来。我问他「都认识这久了,说说你是怎么进入杀马特的?」
原来,他爸挖煤矿时落下残疾,他妈受不了苦,跑了。因为这些,大娃从小受尽欺辱,他们同村的男孩会把他内裤脱下来罩在他头上。在学校,别人也嫌弃他,从走路,到吃东西,到上厕所,都有人找他麻烦,好像他做的任何事在别人眼里都是错的。所以他小学六年级没毕业,就辍学了。到了 15 岁,他就跟着同村人来昆明打工。
「我把头发立起来,染了颜色,人家不打我了。」
大娃跟我讲的就是这句话。
团队里还有一个人叫小庆,十四五岁,瘦黑瘦黑的,眼睛有点眯,像是肿着,特别内向。他在我们理发店对面的汽修厂工作,经常能看到他被其他修车工欺负。那天小庆过来剪头发,我就跟他讲「你这发型不合适,我给你弄个别的,肯定更帅。」
他很内向,就说了个「好」。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他弄了一个杀马特发型,其实不夸张,只是有点蓬松而已,不过弄好后,我在他的头顶上喷了一个爱心。
他看了什么都没说,稍稍笑了一下。他应该是很满意。
第二天,我跑到他们厂里上厕所,刚好他也在。那厕所很简陋,连隔板墙都没有,我们俩就蹲着聊天,他把 QQ 号给我了。
我发现他 QQ 上有很多厌世的语言,「哥哥姐姐们,我把命给你们行了吧!」,「你们看我活着,很难受是吧?」
慢慢地,我知道了,他在家里是最小的老六,他受到的欺负更多来自于他头上的那五个兄弟姐妹,肯定是家人的冷暴力,造成他这样的性格。
他跟我讲的最多的就是「你们真好,我好羡慕你们。」
■ 图/《杀马特我爱你》剧照
我竟然也会被羡慕?当时我就在想,我做杀马特是因为爱好,但他们变成杀马特,仅仅只是为了生存,为了不被欺负。
除此之外,团队里还有三个人,他们是小帅、啸天,和小表弟。
小帅人如其名,1 米 85 的个子,金城武加上郑伊健的轮廓线,真的帅。但你绝对想不到他在做什么?收泔水!为了保留头发,小帅宁愿收泔水。他和我很像,从小在家暴中长大,他做杀马特也只是想多得到一些关心。
啸天没有小帅那么好的外形条件,个子也不到 1 米 65,所以他玩杀马特主要是为了找女朋友。
而小表弟呢,他是被他爸扇着耳光,拖来理发店做学徒的,为了跟他爸赌气,小表弟就做了杀马特,这是他对父亲安排的一种报复。
当然啦,每个人成为杀马特的原因肯定不会这么明确,这么单一。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这些真心玩杀马特的,似乎总是处在边缘的更边缘,做着人下人的工作。说实话,我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孤独。
好在,我们找到了彼此。我们一起溜冰、一起泡网吧、一起炸街,甚至最后也住到了一起。终于找到了同类人,我会有一种很简单的小温暖。
当然,我们也一起经历了杀马特最风光的日子。
■ 图/《杀马特我爱你》剧照
最风光的就是溜冰场给我们免单。当时,我在溜冰场是可以「原地起飞」的,各种高难度花式溜冰我都会。一听说杀马特在溜冰,就会有很多女孩子来看我们,然后又会有男孩来看女孩。那不免单怎么行?
当时,有一双溜冰鞋是我常穿的。不管生意再怎么火爆,老板都不会把这双鞋租给别人,只留给我穿。
那个时候是最屌的。
半年以后,全网开始封杀杀马特。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从 2011 年开始,我的空间相册、游戏信箱,会经常收到大量的谩骂留言。他们追着我骂,没办法,我只能把杀马特照片全删了。
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删了。没了杀马特,你就没了历史。
到了 2012 年,微博上就有了很多假扮杀马特的自黑段子。他们肯定是假的,杀马特从来不自黑!但没想到,这最终发酵成了一场嘲讽杀马特的狂欢。甚至有黑粉伪装潜入我们的 QQ 群和贴吧,拿到管理员身份后,就开始禁言、踢人,并且做了很多嘲讽杀马特的图片、视频。
慢慢地,好像杀马特就成了低俗的代名词。这种抵制也发展到了线下,最恐怖的时候,有人会在理发店门口盯梢,看到有人弄了杀马特发型,上去就打。
很多杀马特的记忆停留在了这一年。我们团队也是。
■ 图/《自杀吧,马特》剧照
那天,刚好大家都发了工资,就一起去撸串。
我当时年纪最大,19 岁。啸天最小,14 岁。我们 6 个人的平均年龄也就十五六岁。
烧烤店外面有一个厅,里面有两个大圆桌。我们坐在外面,一群二三十岁的人坐在里面。本身大家相安无事,结果里面有人出来上厕所,看到了我们。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里面骂骂咧咧的,突然之间,他们全都冲出来,把我们按住,像是老子教育儿子一样地侮辱了一通,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头发给烧了!」
他就是这么干的。他们按着小庆,点了火。因为头上都是发胶,火一碰,整顶头发瞬间就烧起来。小庆吓傻了。
他们准备挨边烧过来。你说我们这么几个小孩,拿什么反抗?我真的好难受。要不是被按住了,那晚我们肯定会杀人。
好在,老板及时冲进来了,摘下围裙就往小庆头上盖。这才把火灭掉。很快,警察也来了,事情才没闹大。不过警察也说了「如果你们不剪头发,下次还是会被人家打。」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杀马特呗。
你觉得公平吗?
小庆是第二天早上走的。接着是啸天,他跑到店里直接剃了一个毛寸。他说「我不混了,还是做正常人好。」
后来,大娃、小帅、小表弟也都走了,不跟我联系了。
我还没有放弃杀马特。
对于很多像我这样,真心喜欢着杀马特的人来说,那段日子很难熬。
杀马特到底是什么?它当然不只是造型,至少对于我来说,杀马特带给我了很多。我想过自己是谁,有过风光的日子,我也交了几个朋友,感受过被理解、被需要的滋味。杀马特的内涵是什么,我说不清楚,但它的延伸,就是我的青春。
2014 年,我和认识了 5 年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一起回老家。丈母娘家希望我把头发剪了。兜兜转转,我又走回了 2009 年的那个岔路口,一边是头发,一边是今后的人生。我又要选一次。
总是要选的。
回来以后,我就跑回店里,让同事老赵给我剃头。
我洗好头,坐在镜子前,想了半天。我说「老赵,推吧,子弹头!」
老赵刚准备推,我又反悔了「等等等等,我再想想!」
「好吧,剪吧!」
「再等等!」
就这样左来右去时,在我身后给客人剪头发的师父突然转了过来,对着我的脑袋一推子就下去了。
那一瞬间,我像触电了,手脚是冰冷的,眼前白了一片。我看了师父一眼,他说,「我帮你做决定。」
剪完后,我把头发一撮一撮捡起来,拿橡皮筋扎好,放在一个小袋子里,就拎回我住的地方,边走我就边哭了。
眼泪一直淌,感觉心里什么东西不在了。
■ 大雪仅存的杀马特照片
把头发拿回家收好后,我又回店里上班。结果,师父也把头洗了,他跟我说,「你也帮我剪了」。
那一天,我们店里所有人都把头发剪了。
杀马特已经很难生存了。
青春总会有结束的一天,曾经的伙伴们也都散了。剪了头发,我还得扛起来更多生活的担子。
2015 年,我打算结婚,为了将来的生活能更好,我决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理发店。那天,我又把大家找了回来。
人可以重聚,但是有些东西遗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那天,除了小庆,大家都来了。但是最终再也没有我们几个五颜六色的,坐在一起撸串、喝酒、聊女孩这样的场景了。我们只是简单问了问彼此在做什么,累不累,工资怎么样。好像很陌生。
那次是真的分别。后来,我结婚,特地折回昆明办了一次婚礼,给他们发信息,都没人回。
直到现在,我也没换手机号。我知道,号一换,很多联系就断了。
以前我们一起玩,小庆、小帅、小表弟都没手机,他们找到女朋友,都是留我的号码。但这么多年,他们一次也没联系过我。
刚开始我挺难过,但慢慢也就好了,尤其是后来听说他们都过得挺好,我就觉得,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活。
杀马特是我青春的一个美好。最起码,我闪光过,我嚣张过,我霸道过,我欺负过别人,也被别人欺负过,我做过我自己,也在别人的要求面前顺从了。
如果当年没有抵制杀马特事件,我应该还是一个顶着夸张造型的杀马特。
但如果杀马特重新火起来,我不会去玩。我变了,杀马特也变了,它是另外一群人心中的杀马特。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该有的东西,我的青春已经在那里玩过了。
■ 图/《自杀吧,马特》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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