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热病」,一种针对亚洲女性的畸形幻想
「我迷恋东方女性。」
「我一直想跟亚洲女人上床。」
生活在美国的越南籍女生吉赛尔开了一个Tinder账户,她收到了很多白人男性的消息,其中就有上面这两条。第一个约她的白人男性很快告诉她,「我喜欢跟亚洲女生或者时髦机车女约会。」
吉赛尔脑子里亮起了红灯:又一个「黄热病」(Yellow Fever)。
吉赛尔想到的这种「黄热病」并不是跟蚊子有关的那个生理疾病,而是非亚裔出身男性,尤其是白人男性,对亚洲女生(通常是东亚与东南亚血统女性)疯狂迷恋,在英语中被称为「Asian Fetish」「Yellow Fever」。
也就是今天莓莓想要探讨的:
黄热病不是赞美,是歧视
咱们先来看看这个名词「Asian Fetish」,Fetish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它在7世纪出现,指的是特定西非人群认为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物品(通常是护身符)。
19世纪,它的意思被拓宽到指代非理性崇拜或奉献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物质的,也可以是某种想法。
20世纪初,Fetish发展成为用来形容一种对物品(例如高跟鞋、丝袜)或者与性行为没有直接关系的身体部位(例如足、耳垂)的性欲,通常被解释为「恋物癖」。
就像Fetish这个词所表达的一样,黄热病将亚洲女性摆在引发性欲的「物」的位置上,无论是「Asian」还是「Yellow」这些亚洲女性天生的特质,被冠以性欲的标签,在此层面上都变成了可以引发男性欲望的存在,可以说本质上是一种对亚洲女性基于种族和性别的双重歧视。
这个词解释得明明白白,但是还会让人一头雾水。为什么是「亚洲女性」?为什么白人男性会对大洋彼岸的黄皮肤女性有「天然的欲望」?
被疯狂迷恋的亚洲女性
在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影响下,不同的人、不同的民族会形成不同的刻板印象。
白人男性会在刻板印象的影响下,主观地认为亚洲女人温顺、服从、性顺从,像一种集温柔与性感并存的尤物。而这种刻板印象不仅存在于部分男性的思想中,而是在许多国外的文学作品、电影作品中广泛存在。
在《关于种族的性亢奋》(The Hypersexuality of Race)一书中,作者席琳·帕雷尼亚斯·清水(Celine Parreñas Shimizu)更是贴心地给亚洲女性做了类型划分。
她在书中提出,西方电影中的亚洲女性被呈现为「不是龙女就是莲花」式(Dragon Lady And Lotus Blossom Dichotomy)的性对象。
「莲花」意味着服从和驯化,温顺、安静、被动、服从,「瓷娃娃」(China Doll)是这类女性的代名词,而她们大多只是男人「精致的玩物」。
1887年,法国作家皮埃尔·洛蒂发表了自传体小说《菊子夫人》(Madame Chrysanthème),小说中,一个被派驻长崎的法国海军军官花钱租下一名日本女子,作为自己的临时妻子来「给自己解闷」,他特意选择了不同于白皮肤法国女人的黄皮肤女孩菊子,好「换换口味」。
文末,军官离开日本去中国驻扎,便「毫无痛苦地斩断」了这场婚姻,他并不将菊子看作自己的妻子,把她叫做「布娃娃」。
这部小说出版后风靡一时,在出版后的五年内便被翻译成25种语言。
1904年,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创作的歌剧《蝴蝶夫人》首演,剧本参考了《菊子夫人》。
右图为《蝴蝶夫人》剧照
图源|Google
1989年,《蝴蝶夫人》被改编成音乐剧《西贡小姐》,故事将美国军官抛弃亚洲女性的故事挪到了越南西贡,安排了军官得到妓女初夜、并为其赎身的「救世主」戏码。
「莲花」式的亚洲女性,是蝴蝶夫人、西贡小姐所代表的为白人付出一切、从一而终、不惜殉情的形象。
「龙女」则代表着另一种刻板印象:强壮、霸道、性感诱人、蛊惑人心。这个发明自1930年的术语,起源于美国「黄祸论」时期,那时,黄种人被认为是西方社会的祸害,妓女被刻画为当时华人妇女的典型形象。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英国小说家萨克斯·罗默(Sax Rohmer)的小说《神秘的傅满洲博士》出版(1913年),小说描绘了一个「穿着清朝官服,又高又瘦,留着两撮胡子且面容枯槁的邪恶博士形象。」
《神秘的傅满洲博士》封面
右为傅满洲
图源|Google
电影《龙女》(Daughter of the Dragon)刻画的这位亚洲女性,正是傅满洲的女儿,大反派的重要助手与主要竞争者,一名美貌惊人、智慧卓绝的蛇蝎美人,擅长其父惯用的暗杀、绑架等手段,也善用催眠控制人心。
无论是莲花,还是龙女,亚洲女性都被认为是「性欲亢奋的」(Hypersexual)。直到现在,「亚洲女性阴道更紧致」(Tight pussy)都会出现在西方人充满冒犯而不自觉的玩笑中。
学者Robin Zheng在对黄热病的研究中解释称,莲花和龙女「将性吸引力与以家庭为中心的价值观和强烈的职业道德完美结合」,而这正是黄热病男性所渴望的。这种刻板印象的形成,多多少少都离不开那段对女性来说极其灰暗的战争历史。
黄热病背后是亚洲女性被奴役的历史
「黄热病」深深植根于殖民主义、军事占领和针对妇女的性暴力,对亚洲女性的刻板印象是随着西方帝国主义对亚洲的逐步侵入同步形成的。
1870年开始,英法等国将东南亚变为自己的殖民地,不久,美国也加入了对亚洲的争夺。
美国对菲律宾进行殖民统治时期,无数菲律宾女性为了生存而选择出卖身体。一个美国士兵可以「用一个汉堡的价钱得到一个女孩」「菲律宾性工作者经常报道被美国士兵当作性玩具或猪一样对待。美军士兵有一个肮脏的说法——三个洞。」
在二战后的日本,朝鲜战争后的韩国,越战后的越南……难以计数的亚洲女性成为为美国士兵服务的「妓女」,美军的军事基地周围往往会成为当地性服务业的中心。
1950年,美军推出一项名为R&R(休息和休整)的计划,将服役的大兵送到日本休假。士兵们对R&R戏称为「摇滚和毁灭」(Rock and Ruin)和「强奸和逃跑」(Rape and Run),则反映了这项计划背后对当地女性性剥削的残酷真相。后来,英国和澳大利亚等西方国家也开发了自己的R&R项目。
图源|参考文献[5]
1965年,美军侵入越南,《西贡小姐》的故事发生地。仅仅一年后,西贡就被美国参议员威廉·富布赖特(J. William Fulbright)称为「美国的妓院」。1975年美国从越南撤军时,越南的妓女人数达到了50万。
时至今日,欧美男性在东南亚地区招妓的现象仍屡见不鲜。
黄热病的另一面是血泪凝结的历史,而从历史中走来的带着烂泥和肮脏的旧印象,也并没有随着时间被洗刷干净,对亚洲女人的奴役和歧视仍在继续。
亚裔被广泛认为是美国社会的「模范少数族裔」,部分亚洲移民在经济和社会上的成功被归因于亚洲移民的勤劳、好学、重视教育的文化。
而亚洲女性在历史遗留的刻板印象之外,被冠以勤劳、聪明、顾家、温柔、服从等所谓「传统性别角色」的特征,与在政治上要求颇多的黑人族裔,和争取独立自主等女权主义价值观的(白人)女性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反女权主义势力的回潮更加促进了「黄热病」的蔓延。厌女的(白人)男性,希望女性回到传统的性别角色之中,扮演端庄、顺从的传统妻子。
在一份针对亚洲女性与高加索(白人)男性夫妻的调查中,几乎所有受访的男性都以某种方式表达了亚洲女性「顺从」的特点。
然而现实之中,亚裔极少被当作「白人」,在美国,「亚裔」几乎等同于「二等公民」。看似仅次于白人的地位,也使得亚裔成为其他少数族裔的靶子。
「致命」的迷恋
「黄热病」对亚洲女性的物化和超性感化直接导致了针对亚洲女性的仇恨和犯罪上升。
从2020年3月至2021年3月,「停止亚裔仇恨」组织报告了6600起针对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民的仇恨事件;实际数字可能要更多。其中针对女性的仇恨事件是针对男性的2.2倍。这些仇恨事件中绝大多数是由种族和性别引起的。
还记得文章开头的吉赛尔吗?在使用网络约会软件的几年中,男性关于她的种族或族裔的信息层出不穷,不是秀上几句越南语,表达自己多么喜欢越南食物,就是直接陈述他们对「亚洲女生」的性幻想。
吉赛尔忍不住吐槽,「我不会发消息给白人男士告诉他们我喜欢吃蒜香面包(起源于美国的西方著名小吃),但为什么他们总觉得告诉我他们超爱越南法棍,就能博得我的好感呢?」
她在接收到无数条「黄热病」露骨且无礼的消息之后,吉赛尔学会了辨识「黄热病男」。从他们说话的方式、谈论的话题、对待她的态度、谈论种族的语气。
「我可以从他们对待我的人性(Humanity)的方式看出来:我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的存在,还是只是被他们收集、拆封、装进口袋。」
我们尊重「爱好」,仅仅当它真的只是一种「爱好」的时候。
而「喜欢亚洲女生」真的只是一种爱好吗?当「黄热病们」最终发现,自己约会的这个亚洲女生是独立强大、不温柔也不盲从的时候,他们还会继续自己的迷恋吗?还是选择继续瞄准下一个「亚洲女生」呢?
答案总是后者。「黄热病男」所寻找的,是一个听话、勤快、毫无怨言的女仆和一个提供完美性服务的玩具的结合体,与其称其为「人」,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机器人。
然而,从古至今,女孩们并不想被当作物品对待,女孩和男孩一样,是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感情。
-喋喋不羞-
你知道「黄热病」这种说法吗?
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我爱这个世界。
REFERENCE
[1] SBS. Wha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having a “type” and fetishisation?[EB/OL]. (2021-03-24)[2023-02-02]. https://www.sbs.com.au/topics/voices/relationships/article/2017/02/22/whats-difference-between-having-type-and-fetishisation.
[2] 皮埃尔, 洛蒂. 冰岛渔夫· 菊子夫人[J]. 2006.
[3] Wikipedia. 傅满洲[EB/OL]. [2023-02-02]. https://zh.m.wikipedia.org/zh-hans/%E5%82%85%E6%BB%A1%E6%B4%B2.
[4] Zheng R. Why yellow fever isn't flattering: A case against racial fetishes[J].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Association, 2016, 2(3): 400-419.
[5] 澎湃思想市场. 性、死亡与帝国:针对亚洲妇女的暴力侵害与其根源[EB/OL]. (2022-04-27)[2023-02-02]. https://mp.weixin.qq.com/s/igjYI2vAS9pEtCNmyOFGRg.
[6] Kim B. Asian female and Caucasian male couples: Exploring the attraction[J]. Pastoral Psychology, 2011, 60: 233-244.
[7] Pillai D, AJ Y H, Jeung R. The rising tide of violence and discrimination against Asian American and Pacific Islander women and girls[J]. Access here,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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