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君子在狱中
© 徐敏|文
这是“七君子”出狱时在监狱里合影留念。左起王造时、史良、章乃器、沈钧儒、沙千里、李公朴、邹韬奋。
1936年11月22日深夜,上海市公安局会同租界巡捕房,一举抓捕了七名知名人士。这就是后来震惊全国的“七君子案”。当晚,《大众生活》杂志的主编邹韬奋,在睡梦中被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醒,他披衣下楼开门查看,门刚开出一条缝来,四个人便一拥而入。一个自称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法国人,通过翻译,要他立刻到巡捕房去。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两个市政府公安局的侦探,他们搜查了邹韬奋的住处,带走了一些信件和几十本小册子。此时大约是凌晨3点钟。当乘车来到巡捕房时,邹韬奋瞥见前面有两三个人挟持着史良女律师走了过去。在巡捕房二楼的办公室,法国人很客气地对邹韬奋说,他们是应上海公安局的要求拘留他的。这天晚上,同时被拘押的还有沈钧儒、李公朴、章乃器、王造时、沙千里、史良。第二天,七人经短暂庭审后,由律师出面保释,分别返回家中。但旋即又发出拘票,将七人拘捕入狱。24日,上海特别市政府宣布七人的罪状是:非法组织上海各界救国会,妄倡人民阵线,煽动阶级斗争,主张推翻国民政府。因为七人都是当时公认的社会贤达,各有专业,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蒙受牢狱,所以时称“七君子事件”。12月4日下午,在关押11天之后,六人被移送苏州高等法院审理。因为人多,加上警员及侦探有二十多人,所以用了一辆公共汽车。临上车时,上海市公安局长亲自前来送行,叫警员坐到后面去,前面的位置留给六人坐。然后同沈钧儒等人一一握手,连声说:“对不起得很,对不起得很。”下午4点,车到苏州,六人从大汽车里下来,改坐黄包车进城,警员随车步行护送。到达高等法院时,屋子里已经亮灯。一路伴送过来的上海警员纷纷上来和六人握手告别。在等候开审时,由苏州法警接手看管工作。六人中,沈钧儒是老资格的大律师,法警都认识他,很客气地和他打招呼,泡了茶送进来喝。开审后,六人分别接受了审问。审问结束,六人由几名法警押送去看守所。苏州高等法院在道前街,六人被羁押的看守分所在吴县横街,两地相隔一段距离,乘黄包车约需20分钟的时间。依然是六人坐在黄包车上,一群法警跟在黄包车左右随行护送。在看守分所,六人分住三间平房,有一间会客间,可以读书、看报、会客。六人居住的地方,是三个月前刚落成的一座病室,和看守所的其他囚室是隔离的。这病室有一排病房,共六间,为一独立小院,室内有地板。房前是水门汀的走廊,走廊外是颇大的天井,房后靠窗还有个狭长的天井,有一道高墙和隔壁的女学校隔开。这一排六间病房,第一号和第六号房间是看守和工役住的。第二号房间用来作为六人的餐室和看书写字的地方。其余三间房,第三号是沈钧儒和王造时的卧室,第四号是李公朴和沙千里的卧室,第五号是章乃器和邹韬奋的卧室。餐室里有两张方桌,几张有靠背的红漆椅子,几张骨牌凳。因为天气渐冷,经检察官准许,六人出资安装了一个火炉。原本,每个病房是预备八个人住的,放置有八个小木榻,现在为了沈钧儒等人的缘故,将八个小木榻堆叠在一角,改放两张小铁床,铺上木板。后来,有学生来看守所探监,发现61岁的沈先生睡的是木板,很觉不安,就买了一张有棕垫的木床送给他,狱方也不干预。在看守所,大家尊称年纪最大的沈钧儒为家长,相处融洽,把生活安排得十分丰富。这个独立小院有一个浴池式的浴室,但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屡修不好,结果一次也未曾用过。每逢星期日的夜里,大家便在餐室里洗澡,用的是一个长圆式的红漆木盆。洗澡的先后次序以抓阄的办法确定。因为天气冷,夜里大家都聚在餐室里,当一个人在火炉旁洗澡的时候,其余几个人仍照常在桌旁坐着,看书的看书,写文的写文,或者下棋的下棋,说笑话的说笑话。第一次这样当众洗澡的时候,王造时排在第一,水很热,他看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肥胖的身体,开欢笑说:“杀猪了!”大家看见他那副模样,都禁不住欢笑起来。以后每逢星期日夜里洗澡,便照例大呼“杀猪”。每天清晨,是锻炼时间。起床后,洗漱完毕,就都到天井里去运动,沿着天井转圈跑步。跑步结束后,大家便分头做自己喜欢的运动。沈钧儒打太极拳,章乃器、沙千里打形意拳,其余的都做柔软体操。运动后是早餐时间。用完早餐,大家开始各做各的事情,有译书的,有写文的,有写字的,有温习日文的。午饭后,略为休息,又继续工作。晚饭后,有的看书,有的写信,有的下棋。有时候也聚在一起讨论问题。如果遇到有朋友来慰问,虽然只认识某一个人,进来后也要顺便看望一下其余的五个人。七君子中的女律师史良,关押在苏州司前街看守所女监。她和沈钧儒等六人是同一天被捕的,第二天就被律师保出。但上海市公安局仍坚持要法院签发拘票,史良对此不以为然,拒绝到案。后因同案关押的六人移送苏州高等法院审理,她才于12月30日到苏州自行投案。最初,史良是被关在号子里的,后来,看守所特别给了她一个东房。经过她一番布置,就变成了一个类似中等家庭的卧室。将绿窗幔撩在一边,从纱窗里可以窥见几片绿叶和狭窄的天空,以及森严遮挡的高墙。一张书桌兼饭桌的小台子铺着白巾,床是外面人新送的,床底下有简易食柜,地板上放着罐头杂物等,书架上有不少法律、经济、哲学方面的书,史良当时正在研究这些专业。女看守和女犯们知道她的案情是为了反对日本人欺侮中国,都很尊敬她,连吊一桶水也不让她干,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女监的看守长也很照顾她,做的好菜会带给史良品尝。等到史良出狱时,原来140磅的体重,竟增加到了180磅,咯血和胃病也好了。据冯印谱《记者的故事》中记录,1937年夏,著名女记者彭子冈到苏州采访史良,大门口站岗的看守听说是来探望史良的,恭恭敬敬地将彭子冈领进守候室,便进去通报。一会儿,看守所所长走出来,瞥了一眼彭子冈说:“史良的案子很快就会开审,到时可以旁听,今天不必探望了。”彭子冈站起身来质问:“旁听证发得那么少,家属每人限两张,我能参加吗?我堂姐被你们捕走六七个月了,连面也不让见,谁知道你们怎样折磨她啦?探监是有规定的,不让探望,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所长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答应通知史良。史良听说堂妹来了,欣然前往,进门一看却是她熟悉的记者彭子冈。正在疑惑,彭子冈突然扑过来喊到:阿姐!你不应该关在这里,你是我们姊妹兄弟中最努力的一个,你应该在自由的空气下生活。大家都很想你,小梅我更想你。史良顿时明白了,笑着说:梅,你好。到我屋子里来吧。史良把彭子冈领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拉拢绿窗幔,两人便亲热地聊起来了。到了午饭时间,史良留彭子冈在狱中吃饭。午饭后,彭子冈征得看守允许,在号子的走廊里巡视了一遭。女犯们都叫史良“史先生,史先生”,格外亲切。一个不到两周岁的女孩看到史良,在母亲怀里蹿跳着,向她伸过手来。“敏敏,敏敏!”史良喊着。史良告诉彭子冈,这个名字是她给起的。相对于普通犯人,七君子在狱中是受到优待的。当然也有限度,譬如没有外出的自由,不能随便会见亲人,但总体是很宽松的。之所以这样优待,一是迫于各方舆论压力,一是看守人员也很敬佩这些爱国人士,所以也就有所照顾和放宽管制。1937年4月5日,南京政府检视厅检察官以“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第六条,对沈钧儒等7人提起公诉,列举了十条罪名。7人则依法延请上海、苏州两地著名律师21人,组成强大的辩护阵容,写出了2万多字的《答辩状》,并在《申报》、《大公报》上公开发表,批驳检察官所提出的控告。1937年6月11日与6月25日,苏州江苏高等法院两次开庭,对沈钧儒等人进行审判。“七君子”毫无畏惧,在法庭上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批驳。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审判长无法结案,只得宣布暂时退庭评议。因为案件久拖未决,宋庆龄、何香凝、胡愈之、潘大逵、胡子婴、沈兹九、张天翼等16人,联名发起“救国入狱运动”。宋庆龄不顾胃病发作,率领胡愈之等11人,在1937年7月5日冒着酷暑,乘坐火车赶到苏州,先在高等法院会客室要求会见院长,并义正辞严地提出:“爱国无罪,则与沈钧儒等同享自由;爱国有罪,则与沈钧儒等同受此罚。”许多爱国人士也纷纷向江苏高等法院递交入狱申请书。两天后,“七七”事变爆发,国民政府遂于7月31日宣布具保释放沈钧儒等七人。苏州张一麐、李根源、陶家瑶、陆翥双、张一鹏、钱梓楚、潘经权等分别担任“七君子”的保人。下午2时许,律师与家属30余人前往看守所迎接。5时,史良先从司前街看守所走出,去吴县横街看守所与沈钧儒等会晤,并合影留念。5时半,沈钧儒等7人全部出狱,受到200多群众的热烈欢迎。7人与大家一起高唱《义勇军进行曲》,高呼“抗日救国”口号,军乐齐鸣,爆竹阵阵。7人随即前往阊门外花园饭店休息。晚上7时半,张一麐、李根源等人在国货公司设宴招待“七君子”。8月1日上午,七君子分别拜访了各自的担保人,然后于9时15分乘车返沪。
极其难得的私密照片,其中有些画面你绝对没见过(一)
两个胆大包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