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灌木丛里,它们互为死敌,又须臾难离

青漫漫 看花是件正经事
2024-09-05

      进入7月下旬后,我注意上了广电楼前那个灌木丛,每天早上路过时就去瞅一眼。

      注意上它,纯属偶然。起端还要说到一只星斑虎甲,这小虫长着一对外突的铜铃大眼,腿肢纤细却透出一股劲利之美,前胸背板与鞘翅为古铜色,腹部是幽暗的蓝金绿三色杂糅,通体泛出若有若无的金属光泽,这些都容易叫人想到它或许是从商周时的青铜铸范中径直而来。还有它的机敏善飞,停驻时的气宇轩昂,都让我一见难忘,之后我便一次一次去寻看。

      也就是那时,我发现这个约两米见方的灌木丛里竟有如此丰富的物种:蚜、草蛉、蓑蛾、蚧壳虫、瓢虫、蜡蝉、丽蝇、蚂蚁、叶甲、鼠妇、马陆、蜗牛……

      每天早晨,当我迎着初升的太阳行至此处,会看到灌丛里的它们已开始伸展懒腰,抖振翅膀,投入一天的工作。蟌缓飞于水草和灌丛间寻找猎物,正吃早餐的蚜虫因被我惊扰,动用了它摆甩腹部的遇险应激机制,不爱动的蚧壳虫虽总像处在睡梦中,却是暗地里一直刺吸着树汁,蚜狮藏身叶背瞄准目标下手狠毒,鼠妇和它落叶堆里的伙伴们巡视着自己充满腐败气息的地盘……

      构成灌丛的主体植物是几根自生的朴树与金银木枝条,对,它们还远称不上树,只是参差横斜的细枝而已,中间夹杂着白茅、葎草、萝藦、马唐、蛇莓、酢浆草,还有一截生着真菌的朽木桩。向阳又邻水的好位置,大概是吸引虫类来此构建家园的一个理由。

      所有那些虫,看似处于一个平面图中,在食物链里却并非同一层级:植食性的蚜虫、蚧壳虫、蜡蝉等为初级存在者,然后,才有以它们为捕捉对象的瓢虫、蟌、草蛉前来,再然后,应该是鸟和其它猎手来对付这些肉食性虫子了。

      六月份时,我在这河畔走,随处可见芦苇和树干上瓢虫的蛹壳及其幼虫的蜕皮,这几天却再难看到,估计一部分也是被鸟们啄去了。就是这样,小小灌丛亦能实现一定程度的生态循环和动态平衡,各物种尽到链条上自己那一环节的责任,在整个大系统中共生共荣。

      不过,瓢虫、蚜狮们虽都以蚜为美味,看得出前两者之间并不发生抢食争斗现象,它们各守一隅,相安无事,经营着自己短暂的一生。这一点,跟人多少有些区别哦,人估计没那么淡定,利益面前不分出个胜负通常不会罢休。动物们只与自己的天敌保持宿仇。

      还要说到人,他与他之间如果结下矛盾,有时会采取回避对方的态度以减少麻烦。在天敌面前,动物们却难以掌握这种可能性。食物即死敌,死敌即食物,离开死敌就意味着自身生存权丧失的注定,于是,这与生俱来的宿命便把它们圈在了同一个灌丛之上。也正是这种相互对立,才最终成为推动物种演化的力量之一了。

      演化论是现代生物科学的普遍观点,我虽总是加以引用,可私底下还是常常自问:事实果然是那样的吗?大自然有太多无解的奥秘,容易把人引向“超现实”当中去,如果不是掌握话语权的科学一直在灌输,我可能就是完全的神创信奉者了。现在,作为一个半有神论者,因拿不出反驳证据,呵呵,我也只能那样信着了。

      再来看看那些朴树和金银木枝条吧,虽然被虫子啃食得连斑带孔,却依然在发枝散叶,保持着旺盛长势,依然能开花结实,有能力将繁殖大业传递下去。除非有外域物种入侵、气候突变等摧毁性力量的破坏,这种平衡或者才会被打破,本土物种间的稳定性才可能被削弱。我想,那些草木若继续生长下去,估计很快就要引起园林工的重视而被清理掉了……

      灌丛是一个小小生态场,物种之间既有对抗,又难舍难离,彼此依存。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静态的世界,那之下却始终是波涛汹涌。我们还应看到的是,人类也处在那同一个生态场,同一个世界里。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看花是件正经事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