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我知你青青乳名(三)——蒺藜

青漫漫 看花是件正经事
2024-09-05


      

      有些植物,因其特殊的生理属性和生长习性,注定要与人类产生更密切的联系,碰撞出更多的精彩故事。比如,蒺藜。

 

      民间描述:蒺藜(昌邑北部有“蒺藜硌多”的叫法),贴地爬蔓,开黄色花,果实生刺,易伤人(朋友补充说,还易损自行车轮胎)。

      科学介绍:蒺藜(学名:Tribulus terrestris L.),蒺藜科,蒺藜属。一年生草本,茎平卧,偶数羽状复叶;花黄色,花瓣和萼片均为五枚;果实硬,有锐刺;花期五到八月,果期六到九月。


 

把它藏进谜语里


      据我所知,把一种植物编进谜语的情况,并不多见。


      “一棵草,四下里跑,开黄花,结‘哎吆儿’”,就是我老家的人为蒺藜量身打造的。写到这里,我简直要为先辈无与伦比的语言表达拍掌欢呼了!


      你看,它高度概括,一个字都不浪费;又那么鲜活,让一棵草几乎要从画面中跳脱出来:草本植物,会匍匐攀爬,花是黄色,以及果实的特征,寥寥十余字,就交代得清晰而到位,朗朗上口,极富生趣。


      特别是其中的两个关键字词:跑,说明它以根基为圆心,努力扩大半径往外生长的那种蓬勃生命力。爬或长,意思虽然接近,但总归是显得平庸了些。“哎吆”,本是人被蒺藜刺扎时的一个本能反应,并非对植物特性的直接描述,而大众化的描述方式通常是:因为蒺藜有刺,刺会伤人,所以人被伤后会喊疼。可我老家的人偏不这么说,他们勇敢地打破语言运用常规,略掉中间环节,用便捷的三字口语,径直完成了对一种植物特性的刻画——


      因为他们懂得,在那样一个瞬间,“哎吆”必然是人的第一表现,然后可能才是关于疼感的诉说,一声惊叫,比所有理智的语言都来得切中要害。在它的硬刺面前,你想做任何事都来不及啊!是呢,还有谁能比农人更懂一颗蒺藜,更懂大地,更懂那些生活的本质呢?语云,“要知朝中事,先问乡里人”,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如果我不事先说出谜底,单凭这谜面的精准表述,相信您也一定能猜出它吧?



蒺藜(网图)



                     “屈人”屈不了白老汉

                

      我小时候被蒺藜扎过不止一次,它像一个小小的狼牙流星锤,一枚隐身于草丛的暗器,冷不丁就会偷袭你一下。


      鬼针草虽然也叫针,但它那充其量只能算肉,苍耳虽然也生刺,但仅相当于筋,蒺藜的要比它们硬实得多,它是骨。


      那年月,人们兴穿胶鞋(好像也没有其它太多选择),不透气,脚容易热而臭。特别是男孩子,喜欢打赤脚,就难免要被蒺藜扎。这时,他们一定会将取下的蒺藜扔到沟里去,免得它再伤别人。有时碰到蒺藜窝(大片的蒺藜地),光脚丫的孩子就会爬到穿鞋的伙伴背上,让他驮度过去。于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稚嫩的童声久久回荡在旷野之上……


      按说,我们都曾是蒺藜的受害者,可是今天,当我每每再看到它,哪怕仅仅是一张植物图片时,仍要在心里默念一声:亲爱的蒺藜!啊,那些久违了的生活场景,那些远去了的青春岁月,叫我如何能忘记?


      可是,凡事皆有例外,要说我们村的白老汉,就不服蒺藜。


      白老汉不知何年生人,据村里人讲,其晚年大约是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他的家里比一般人家要穷困,所以,除了寒冷季节,他是常年不穿鞋的。春天稍一暖和,就开始打赤膊,天冷了,在赤膊的基础上直接罩一个旧棉袄,有时连扣子都不系,两个衣襟一抄,就过了冬。


      那身体吃得消吗?有道是,“什么样的衣裳,什么样的毛孔”,这也是我老家的人总结出来的。现在让我看,这话真算得上真理,它几乎是达尔文演化论的另一种说法:外界生存环境决定了人(生物)在生理上的适应性变化。


      如今,房间冬暖夏凉,出门有车代步,人们已越来越不依赖自然条件来立足于脚下这颗星球了。作为生物之一种,他们大概已决意撤出演化队伍的行列,放弃了古老基因所赋予的生存技能。


      白老汉呢,脚掌磨炼得也就不怕扎,那老茧虽不知有多厚,反正是蒺藜都刺不透。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闲走村外,一旦试着脚底有蒺藜硌脚,只需把脚板就地一搓,便继续大步流星。听人讲,他敢在蒺藜窝里从容行走。


      虽然生活窘迫,白老汉却向来是个爱笑的人,一生不悲观,不忌恨,不说丧气话,一直活到挺大年纪才老去。对于不怕蒺藜,他有这样一句玩笑话被乡邻流传了下来,“布鞋,皮鞋,都不如母亲给的这双‘鞋’啊,皮实”。


      蒺藜的别名有很多:止行、屈人、休羽。从字面来看,几个名称大概是一个意思,蒺藜让人走不了路,甚至鸟都震不了翅膀(这后一点,是我的推解)。的确,蒺藜的刺粘附在家畜身上,会有损皮毛质量。照此来讲,粘上鸟的羽毛,可不就能拽住鸟的飞翔?总之,这些都可证明它的刺有多厉害。

    

      可是,它的厉害在白老汉那里就行不通,“屈人”屈不了白老汉。


 

庞涓的骨头变蒺藜


      在昌邑北部地带,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庞涓死后,筋变成了噶拉蔓(葎草),骨头变成了蒺藜。这话可怎么讲?


      要说庞涓,就不能不提孙膑。孙膑是春秋时期著名军事家孙武的后代,与庞涓本为同窗,庞涓在魏国当了大将军之后,请孙膑出山,但庞涓嫉妒孙膑的才能,看不得孙同学比他好,遂设计陷害,结果孙膑被打掉膝盖致残。之后,孙膑投奔齐国,辅佐齐国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被齐威王封鄑(今昌邑西北部)为食邑。至今,昌北仍建有孙子庙,以及每年都要举行“发大牛”的祭祀活动(孙膑腿脚不便,当时巡视乡里,体察民情时,靠骑牛行走)。


      当地百姓通过一段史实,认为庞涓心胸狭隘,阴险狡诈,所以就编排了这样一个故事,说他死后仍品性不改,还要变成葎草和蒺藜来害人。这当然只是人们褒善贬恶的一种道德追求了。


      只是,庞涓若地下有知,不知是否会反驳人们让它来世变草的说法,反正,我倒要替那无辜的蒺藜鸣不平了。

  


     此篇,感谢徐秀兰老师提供帮助!



   


    


微信号|看花是件正经事


—— end ——

博物是一种生活方式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看花是件正经事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