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新：骗子、掮客、讼棍与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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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靖霖刑事律师机构

【作者】徐宗新，浙江省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理事，杭州市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副会长； 上海靖予霖律师事务所主任，靖霖刑事律师机构主席

但凡发生相对重大的案件，就会出现一些自称能搞定官司的“能人”。这些人往往自称与公安、法官、庭长、院长、政法委书记、市长，甚至省领导、中央领导关系不俗，只要委托他办，自能化险为夷，要杀头者能免死，重刑者改判轻刑，将大案化小，小案化了。

这些“能人”有四个特点：一是炫耀自己关系好、有背景，往往能说出一大串领导的名字和他们的籍贯、身世、政途，以及自己和领导之间深厚的渊源；二是了解司法程序，能把握案件的进程，说得当事人不得不信；三是拍胸脯、说满话，保证能够完全实现当事人目的；四是多次要价，且开价很高。

这类人，我们称之为诉讼掮客。

掮客中分为两类人，一类是以诉讼为业的，赚取报酬，虽然高得离谱，但也确实是付出了劳动；一类则以此行骗。最典型的案例是：亿万富翁袁宝璟雇凶杀人，其妻卓玛系著名舞蹈家、中央民族大学教授，为了救丈夫，被一自称是中办机要局副局长的王富桥骗去950万元。结果袁宝璟没有保住命，王富桥这个骗子也被判了无期。

从辞海解释看，掮客一词，本无贬义。市场经济中，掮客赚取佣金也很正常。但在刑事诉讼之中，是否应当有掮客的立足之地呢？

刑事诉讼中，公、检、法各司其职，控、辩、审各有其位，似乎无掮客位置。法官断案，依事实法律，亦无中间人“介绍通融”之必要。诉讼掮客之存在显然无法律依据。

但是，从一些媒体报道中我们也可以看到，现实中，诉讼掮客却非常活跃。有的是曾在司法部门工作过的离退休人员，或临时人员，或清退（含开除）人员；有的是自称对法律、司法很有“路子”的社会闲散人员；还有极少数是司法界在职人员。

类似的掮客均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掌握一定的法律知识，并且表面上似乎与司法工作人员往来较密，从而使得当事人有理由相信他们能为其实现诉讼利益。这些人从原被告处索取大量好处费，再去拉拢腐蚀办案人员。他们惯用的伎俩是：通过多种渠道了解涉案当事人情况，利用其亲属的恐慌心理，虚构并吹嘘自己在司法界有“关系”，并许诺可以使在押人员获释或减轻处罚，以此索要巨额活动经费，然后溜之大吉。

别说一般老百姓，就是高官，也有上掮客“大当”的。安徽省原副省长王怀忠就是一例，他被举报到中纪委后，就有人自告奋勇称能把举报信从中纪委拿回来，摆平此事。王怀忠深信不疑，再次受贿200万，先给掮客120万元，事成之后，再给80万元。不料该掮客伪造了举报信，交差了事。王怀忠拿到假的举报信，没开心几天，就好梦破灭，被中纪委双规了。

笑叹之余，我们不禁深思，为什么在厉行法治的今天，公安越来越多，检察官越来越多，法官越来越多，律师越来越多，法律和法条也越来越多，法制越来越健全的情况之下，掮客还会大行其道？虽不能说“存在就是合理”，但诉讼掮客之存在说明其确有一定市场，这个市场是哪里来的呢？

一是当事人提供的。当事人相信关系，不相信法律，认为“打官司就是打关系”，与其委托律师，不如私下搞定法官。把法官搞定了，比律师在法庭上辩护强上千百倍。当事人病急乱投医，希望自己能稳赢。求助到律师这里，律师是不可能表态“包赢官司”的，如果哪个律师说了“这官司我保证你打赢”，那是违反律师职业道德的。而掮客没有行业规则，这个“牛”随他吹。

二是司法公信力与群众期望值有一定差距。司法是维护社会公正的最后一道防线，群众对司法的期望值日趋提高。而当前案件的“质量隐患”一直存在，个别枉法裁判确实存在。凡此种种，削弱了群众对法律的信任和对法律威严性的认识，使得人们往往会希望通过一些非正常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三是司法腐败现象的恶果。在诉讼掮客的利诱下，个别意志不坚定的司法人员就有可能出现腐败念头，有所企求的当事人也会在掮客的提醒和操作下全力配合。从媒体披露的司法腐败案例看，与掮客臭味相投、一拍即合，频频合作者有之；主动索贿者有之；利用权力牟取私利者亦有之。

诉讼掮客之存在，不是他们的错。其中一些人在骗，那是因为有一大批人愿意上当受骗。掮客兴盛不衰，只能说明我们法律人腰板不硬，离法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说完掮客与骗子，再看讼棍与律师。

讼棍，并非法律概念，是指旧社会唆使别人打官司自己从中取利的人。 

当下有没有讼棍？有人认为，在现代社会，讼棍并未消亡，甚至有兴盛之风：某些公民代理、法律服务工作者滥觞于民间不说，少数律师缺乏公平正义之心，唯利是图，挑词架讼，玷污司法公正，败坏法治形象。

讼棍与律师当然是有区别的：

一、讼棍左右逢源，玩弄权术，欺上瞒下，两头使钱，颠倒黑白，以诉讼来达到其赚钱的最终目的，不管当事人利益。律师崇尚公平正义之观念，服务忠实于事实，忠实于法律，致力于维护当事人合法的正当的权益。

二、讼棍拍胸脯打包票，没有不能办的事，以钱的多少作为衡量办案结果好坏的唯一标准，钱多案件结果好，钱少案件结果差，没钱他理都不会理你。律师不承诺不保证案件结果，只依自己的专业法律本领全心全力地努力维权，承诺与保证，为律师职业纪律禁止的。

三、讼棍没有国家司法部门发的执业证，全是无证上岗，凭三寸不烂之舌，颠倒是非黑白，把玩法律权术与鼓掌之间。律师是受过法学基本素质教育，通过律师资格，取得法律执业证，受司法局监督管理的法律服务人员。当然，不能仅以主体来区分，虽然讼棍做不了律师，但律师不守住道德底线的话，完全可以做讼棍的事。

四、讼棍的业务能力超出法律之外，除法律之外，关系、权术、阴谋都是其致胜的法宝。律师业务能力则“逊色”得多，除了专业知识之外，除了法律和司法实践知识之外，对玩弄权术和阴谋，有隔行如隔山之感。

经过上述比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讼棍不好，律师好。但是，讼棍的市场并不见得比律师差。原因是什么呢？那就是因为，讼棍与掮客一样，有很大的市场需求基础。而律师，不可以越法律、执业纪律雷池一步，说不出诓人的话，做不出虚假的事，象一盆没有修理过的盆景，根本引不起人家的兴趣。

作为律师，骗人之事不能做，因为那是犯罪。也要抵挡住金钱的诱惑，杜绝掮客化、讼棍化。司法毕竟在进步，法治正在推行，司法工作人员的素质一直在持续提高。律师的生存，如果以牺牲百姓对法治的信心为代价，那就是饮鸠止渴，竭泽而渔。试想，法治没有了，律师又如何生存？司法腐败了，律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作为法治建设不可或缺的一支力量，律师唯有正己之身，才能以道德之师、法律之师风范扶济于世，将法律惠及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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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焦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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