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装周 | 谁不想成为下一个CHANEL呢？

深度报道｜EDITORIAL

Gucci创意总监Sabato De Sarno引用了设计师Gae Aulenti的一句话：「传统不是继承来的，而是日复一日建立起来的。」Karl Lagerfeld当年复兴Chanel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大一家公司。

*撰文/包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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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意大利时装界的两场盛会：第106届Pitti Uomo佛罗伦萨男装展（6月11日-14日）与2025春夏米兰男装周（6月15日-18日）刚刚结束，但两个与之无关的时尚新闻压倒了所有的走秀。

6月5日，Chanel创意总监Virginie Viard离职。6月17日，Alessandro Michele发布了他上任Valentino创意总监后的首个系列：Valentino 2025早春度假系列（相关阅读：Gucci秀前，Michele曝光了他的首个Valentino系列）。

这两件事似乎可以成为我们解读这次男装发布的一个切入点：时装品牌如何建立自己赚钱的基因？

上：Chanel两任创意总监Karl Lagerfeld与Virginie Viard；

下：Valentino创意总监Alessandro Michele

年收入197亿美元的Chanel也许是所有以时装为核心的奢侈品牌的终极梦想。过去40年里，这家时装屋在Karl Lagerfeld及其遗志继承者Virginie Viard的守护下，通过系统性梳理创始人Gabrielle Chanel可辨识的设计元素、生平故事，不断复现这些基因，构建了一个丰富的宇宙，从而为这个时尚王国的持续增长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

因此，所有人都好奇是谁能够「继承」或者「改变」由Karl Lagerfeld构建的这部「Gabrielle Chanel的圣经」，而「新」的Chanel能否依然保持过去40年的增长能力？

Alessandro Michele是Karl Lagerfeld式故事的反面。作为助推Gucci疯涨的功臣，Alessandro Michele将强烈的个人风格特质灌入了这个品牌，成就了这个品牌。当他抽身离去，Gucci需要重提炼品牌故事，重新塑造品牌形象，才能从他巨大的烙印中挣脱出来。现在，他的Valentino完美地呈现了他独特的审美趣味和个人风格特质。

Alessandro Michele显然不能像Karl Lagerfeld那样能够游刃有余地将两个毫不相干的奢侈品牌Chanel与Fendi做出区别，尽管他们俩都非常高产。Alessandro Michele用了两个多月就设计出了171个look，从时装、手袋、鞋履、帽款到首饰，其中不少产品来自Valentino Garavani早期档案作品。但，这不代表Alessandro Michele愿意将自己隐身于Valentino巨大的档案库。Alessandro Michele就像一位米其林法餐厨子尝试做怀石料理一样，他从这个菜系中摘取了他熟悉并感兴趣的部分，制成了他的菜单。

Karl Lagerfeld与Alessandro Michele构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品牌叙事。下面，我们来看看这段时间在意大利发布的男装品牌们，在如何考虑这个问题？

GUC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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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ssandro Michele的老东家Gucci应该是想成为Chanel那样品牌。从Valentino跳槽过去的创意总监Sabato De Sarno在用精致的手工艺努力打造一个风格统一且不易过时的实穿性衣橱。他这一季的灵感板上钉着设计师Gae Aulenti的一句话：「传统不是继承来的，而是日复一日建立起来的。」这位设计师的作品正在米兰三年展博物馆展出，这里也是Gucci 2025春夏男装系列秀场所在地。

6月17日，Gucci精心准备的这场男装秀被Alessandro Michele突如其来的发布分流走了不少社交媒体上的关注度。Sabato De Sarno不得不面临又一次地被拿出来和Alessandro Michele作比较。

这是一个简单明快的系列，跳跃的色彩如同舞池中的旋律，勾勒出躁动的夏日氛围。46个颇具海滩度假风格的造型里几乎一半的款式是相似的，在这些不断重复的西装、大衣、衬衫、热裤中，又能看到他前几季的影子：来自2024秋冬的腐绿色大衣，标志性的Rosso Ancora短裤，密密叠叠的钉珠，以及那种展示「绝对领域」的裤长……

这应该不是这位那不勒斯男孩在偷懒，我们可以看到开云集团的头部品牌在过去几季都在做相似的事情。比如一季只更新「一件衫」的Saint Laurent，重复经典廓形的Bottega Veneta和Balenciaga。这看起来像是对Chanel式成功经验的探索：通过重复来重新建立传统。甚至，Sabato De Sarno连秀场音乐都在一直启用Mark Ronson，这种搭档关系让秀场在视听上的延续性更为强烈了。

当Gucci模特博物馆旋转楼梯上鱼贯而下谢幕时，David Bowie那首经典的《Morden Love》响起：「But i never wave bye bye, but i try, i try.」这也许是Sabato De Sarno倔强的心声吧。

PR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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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发布的Prada，也是这套理论的践行者。

从Raf Simons入主Prada以来，他与Miuccia Prada就在整合并复刻可识别的元素来树立Prada在消费者心中的符号系统：Prada何以Prada？

如今的Prada就像是一件精美的漆器，它的「色泽」是通过一层又一层的「漆」叠加而成。短小的上衣，显眼的塑料拉链，反复出现的高饱和度对比色，学究气的「原型单品」，男装里突兀的彼得潘领……这些曾经秀场中的标志性元素是通过不断重复构成了「Prada符号」。

在这套系统上，Raf Simons与Miuccia Prada通过高超的叙事能力，在AMO的帮助下，构建出一个精彩的秀场，强化着Prada关于社会阶级、身份认同、性别政治的思考，让消费者移情于时装产品。

在Prada基金会Deposito空间中，AMO为这场Prada 2025春夏男装秀搭建了一个抽象的童话世界，雪白的小屋，蜿蜒的白色小道，如同《绿野仙踪》里的梦幻场景。这是Prada描绘的「记忆宫殿」，藏于每个人内心，呼应着2023春夏季的家庭空间和童年记忆。他们为这个系列安排了「closer」这个抽象的主题。

上：Prada 2025春夏男装秀场，下：Prada 2023春夏男装秀场

「closer」是情感上的亲密，也是物理上的近距离。它代表着人们所关注的亲密关系，代表着外部世界与内心的折射，代表着男人内心深处那个渴望关注的孩子，代表着Raf Simons毕生感兴趣的话题：第四性——青少年形象，也暗示着Prada的产品需要近距离的细细观摩。

这些看起来像是从父母衣橱里翻出来的简单服装，似乎是随意拼凑在一起，但在拉近放大之后，展现出丰富的可读性：刻意拉长或裁短的「不合身」刻画着青少年的恣意妄为；加入金属丝线的衬衫为衣领和下摆塑造出丰富立体的形态，是这种自由精神的延宕；衣服上永久的折痕已成为Prada的标签、条纹衬衫上仿若晕染败色的印花，代表着Prada关于「现实」的思考——真实生活永远不可能完美；针织衫上的假翻领、裤子上的假腰带，这些错视细节是Prada将真实与虚构并置；墨镜上的照片也是如此，他们看起来像是倒映的真实世界，实则是虚幻；还有印在衣服上的Bernard Buffet关于马戏团小丑的画作，呈现着人类悲喜两面的现实，或者男人们的自省。

Bernard Buffet也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这位18岁就被认为是「毕加索接班人」的法国表现主义画家，在二战后迅速崛起，炙手可热。当他告别青年时代，与经纪人Pierre Bergé（后来成为Yves Saint Laurent的商业伙伴）分手后，事业一度进入瓶颈，开始反复创作以小丑为主题的画作，后来成为了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Prada恰恰选择了他1968年前后的小丑画作，那个苦闷的青少年放声呐喊要打破旧制度的时代，一位中年艺术家正在创作他心中的自己，世界倒映在他的脸上。

当然，捏了Bernard Buffet半世纪的藏家们也需要在这个不景气的时代重新确立一下Bernard Buffet的价格了。

这场秀发布后，社交媒体上很多声音在说，Prada变得像Miu Miu了。这也许是Miu Miu近两年丰富的男性客源所推动的。Miu Miu就是那个「通过重复来重新建立传统」的典范。

FEN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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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在Gucci和Prada之前发布的Fendi，也在讲相似的故事。

明年，这个皮具品牌就100年了，而作为一个男装品牌仅34年。1994年，Fendi家族继承人Silvia Venturini Fendi应Karl Lagerfeld之邀加入设计工作室，而后Fendi男装才有了自己的创意总监。那么，Fendi男装要如何确立自己的基因呢？除了Karl Lagerfeld随手画出的双F标识，Fendi男装可以如何去辨识它呢？

Silvia Venturini Fendi在Fendi 2025春夏男士系列中召唤回了上世纪中叶的Ivy style，这可能不是为了与Ralph Lauren对垒，而是因为这种介于工作与休闲之间的风格可以承载庞大的产品清单，也能够适应各种年龄段的男士。她虚构了一个Fendi Club的盾徽，就像常青藤大学的校徽一样，其中包括Pequin条纹、FF logo、代表起始和终结的罗马双面神Janus、FENDI松鼠（这只松鼠形象来自Edoardo Fendi送给Adele Casagrande的一幅画，因为他的爱妻总是「像松鼠一样忙碌」）。

这当然不够，100年的Fendi有属于它的DNA，那就是1925年罗马马具大师向Fendi家族传授的传统技术——Selleria缝线。

此种缝线经过缩放，变为不规则细条纹西装中的提花纹理，创造亚麻和毛绒质感的条纹与纯色FF logo，赋予拼接牛仔裤以东方元素，或在清爽的羊毛外套和皮具中展示高度简化的框架。

与Gucci徜徉于乐池的享乐主义青年、Prada不修边幅的惨绿青春相比，Fendi所刻画的青年看起来是积极向上的名校富二代，但在那些精英主义着装风格的间隙，Fendi也为性别流动性保留了一定的空间，单肩开扣的非对称真丝针织衫就是这一注解，它们与条纹领带形成了对峙。

Mosch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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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rian Appiolaza也在面对如何处理Franco Moschino的遗产，他需要拆除这座时装宫殿上Jeremy Scott违章搭建的那部分霓虹灯，然后清理出Moschino本来的模样。

那么Moschino的基因里有什么？幽默感。这是一种很难描述清楚的东西，Jeremy Scott的搞笑与Franco Moschino的讽刺似乎都能被叫做幽默。Adrian Appiolaza要怎么掌握这个度？

Moschino 2025春夏男装系列发布是Adrian Appiolaza从业以来第一场男装秀。他把这个系列叫做Lost & Found，这也可以视作对Franco Moschino风格的失物招领。

他摒弃了Jeremy Scott时代孩童式的卡通感，从Franco Moschino的档案库里找出了笑脸、红心、回形针、白鹅、早餐煎蛋、吐槽Chanel的贵妇外套组成了属于成年人的幽默着装。他将Franco Moschino的金句「It's better to dress as you wish than as you should.」印在衣服和手袋，还复刻了1991春夏那件Survival Jacket。

本季复刻了Moschino 1991春夏的Survival Jacket。

Franco Moschino当年在Yves Saint Laurent的狩猎装上加入了可以存放口红、梳子、粉饼、化妆刷、香水的口袋，宛如一个便携化妆台，暗讽了现代女性在都市丛林中赖以生存的方式。而Adrian Appiolaza则将这套狩猎装变成了现代男性的便携办公桌。

这是一场桎梏走向自由的系列。Adrian Appiolaza将Franco Moschino的元素编织成一个上班族精神离职获得解放的故事。在故事前半场，正装、回形针、便利贴、被碎纸机处理过的文件化作了Moschino时装的一部分，这是Adrian Appiolaza对于日复一复通勤生活的打趣。他告诉Vogue，自己入行之前曾卖过保险，被要求他穿公司提供的西装:「我觉得自己像是那套衣服的囚徒。」

下半场，从足球、浴袍、海景、草编篮子、爪哇风格着装涌入，这些上班族已放飞自我，随心所欲的穿着是做自己的开始。

Jeremy Scott花了10年培养起来热爱小熊的消费者们能迅速爱上Adrian Appiolaza吗？他所复刻的Franco Moschino基因能让他们记住吗？这依然需要时间去强化，去「重复」。

Giorgio

Arm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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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聊聊Giorgio Armani。

7月老爷子就90岁了，明年这个品牌就50周年了。和他同时期的意大利品牌都已被大集团收购，唯有Giorgio Armani还在独自运营着这个孤独的王国（相关阅读：Armani继承人计划曝光，谁能接盘他的商业帝国?）。

Giorgio Armani在男装领域也是Chanel一样的存在，拥有牢固的拥趸，他们爱他的低调奢华，爱他的品位，爱他的不变应万变。甚至，Giorgio Armani 2025春夏发布之后连一份新闻稿也没有，Giorgio Armani不需要诠释，穿它既是最好的诠释。92套look说明了一切。

然而，Giorgio Armani的年收入却是Chanel的零头。根据2023年5月这个集团发布的最近一份公开财务数据显示，2022年，这个集团收入达到23.5亿欧元，2023年第一季度收入同比增长18%。

可能，销售额的问题并不是产品来解决的。

Zegna 2025春夏秀在一座空旷的工业建筑里装上了一片金属铸造的亚麻叶，这场秀的主角当然不是Mads Mikkelsen而是亚麻纤维制成的Oasi Lino面料

今年，为米兰压轴的人不再是Giorgio Armani，变成了全球男人的衣橱Zegna。

58岁的丹麦演员Mads Mikkelsen拎着两只皮革旅行袋走上Zegna秀场，为米兰T台贡献了社交媒体上最后一个的小高潮。

*此外，由于篇幅原因，没有时间讲「叛逃的伦敦设计师们」，这会留到明天来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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