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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光远:我所知道的江青
原载:《炎黄春秋》2006年第2期作者:于光远目 录
1. 我怎样认识了江青这个人
2. 江青最早的名字叫“李进孩”后改为“李云鹤”
3. 在与俞启威一起生活后,又与唐纳结婚
4. 江青在到延安之前,是上海滩上的二流电影演员
5. 1937年江青到了延安
6. 补讲一节电影《武训传》批判
7. 江青在文革中的地位
8. 国务院政治研究室的建立和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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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样认识了江青这个人1951年中到1953年初,中共中央宣传部的人事安排和日常工作情况的确非常特别。陆定一的正部长的职务没有变动,人也没有离开中宣部,就在中宣部工作,并且让他参加中宣部领导层每周举行一次的“部长办公会议”。可是实际上,却是由胡乔木以中宣部副部长兼秘书长的身分,领导着中宣部的工作。那时中宣部有几个副部长——除胡乔木之外,还有徐特立和陈伯达。不过徐一次没有到过会,陈在中宣部基本上也是挂名的,只是偶然到过一二次会。在开中宣部领导层的办公会议时,胡乔木当仁不让地坐在主席的座位上,听取汇报,主持讨论,分配任务。开会时陆定一每次必到,坐在同参加会议的处长们同样的座位上,脸无笑容。胡乔木对陆定一同对处长们一样,分配工作任务。陆定一一言不发,接受分配给他的任务。这样的情况,时间不算太久,也不算太短,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年多一点。造成中宣部这种情况的人我想当然是毛泽东同志,胡乔木是做不了这个主的。我同江青相识,不算1942年与她去陕北绥德同行的那一天半,就是在1951年。江青当时是中宣部电影处正处长,我同她一起参加过若干次这样的部长办公会议。叶永烈在他的书里写江青在文化大革命前只是中宣部的副处长,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中宣部在1951年是有若干个正处长的。比如文艺处正处长是丁玲,宣传处正处长是陈克寒。电影本来是没有必要单独成立处的,可是主持当时中宣部工作的胡乔木建议江青做中宣部电影处的正处长。此事胡乔木书面报告了毛泽东。毛泽东在1951年11月16日答复:“此件很好,可照此实行。”同时也提出“江青是否适宜做处长值得再考虑一下。”胡乔木还是决定让江青担任电影处的正处长。不过,中宣部电影处特别小,没有副处长,只有两个干事,一个是钟惦,另一个是名叫安琳的女同志。还有一个做办公室工作的、不是党员的沈美理。江青也不常来,她布置给中宣部电影处工作人员做的日常工作是看各式各种的电影,但是布置以后她就不再管了。江青自己不在电影处看电影,她在家里看。这时候,毛泽东同志正热衷于批判电影《武训传》的事情。电影处的工作主要的也就是抓这件事情。中宣部电影处存在的时间也不长。不很久江青说自己身体不好不再来了,电影处也就不再存在了。在毛泽东要江青去山东进行“《武训传》问题的调查”时,江青用了“李进”这个名字。最初我以为这是随便起的化名,后来1961年5月毛泽东写了那首《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的七绝中,又出现“李进”这个名字,我就不能再这样想了。可是我一直不了解“李进”同江青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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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最早的名字叫“李进孩”后改为“李云鹤”最近我看了2005年第一期《中国老年》上发表的题目为《徐明清:我与江青74年的恩怨纠葛》的文章。徐明清现在还活着,年龄已经94岁了,是农业部的离休干部。她口述了她的历史情况,由任秋萍执笔写成文章。文中说:“74年前,江青是她(指徐明清)青春岁月的好友。”徐明清在1930年4月因为参加当时的革命运动,在南京成了被追捕的对象,于是徐明清从南京到了上海,去陶行知先生创办的“晨更工学团”工作。这时候,江青也在上海,由田汉的弟弟田沅介绍她们两个人相识,并希望徐明清能将她留在“晨更工学团”工作。因为江青是孤身一人,徐明清介绍她与一个叫李素贞的宁波姑娘同住一个小阁楼上,就此徐明清对江青有了很多的了解。江青自己给徐明清讲了她的身世。江青说,“她的父亲李德文在山东诸城城关开了个木匠铺,生意不错。娶了两房妻子,自己是庶出。她原来的名字叫‘李进孩’。上小学时校董薛焕觉得这个名字不雅,看她长得又高又瘦、双腿细长,就替她取了‘云鹤’这个名字。”江青把这段身世说给徐明清和李素贞听。听了之后,徐、李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我在读了《中国老年》这篇文章之后,江青和“李进”的关系就明白了。江青之所以在1951年进行《武训传》的调查时使用“李进”这个名字,和1961年毛泽东写那首关于《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的诗又用了“李进”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知道江青有过一段名叫“李进孩”的历史。03
在与俞启威一起生活后,又与唐纳结婚对江青的事情,现在我们还只写到从“李进孩”改名为李云鹤。讲到这里江青的故事才还刚刚开始呢。徐明清继续口述:相处日久,徐明清渐渐发现表面平静快乐的李云鹤在独自一人时常常唉声叹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北方,手里握着一封信反复读着。后来徐明清在清扫地板时发现了掉在地上的这封信:开头写着‘进子’,落款则写着‘小俞’。文中写着‘你是我心中的太阳’一类的话。把信交还李云鹤时才从她口中得知,这是她的恋人俞启威写给她的‘情书’。1934年1月28日,‘晨更工学团’参与了上海各界共同举行的纪念‘一·二八’两周年示威游行。俞启威和李云鹤相继暴露被盯梢,两人意识到处境危险便决定迅速离开上海到了北平。白色恐怖下很多联络被中断,李云鹤和徐明清失去联系后音信皆无,徐明清担心了很久。李云鹤回到上海后曾到‘晨更工学团’寻找徐明清,但徐明清也同样因为避难离开了那里。1934年10月26日李云鹤在与同乡见面时,因叛徒出卖突然被捕。据说李云鹤被抓进看守所后,叛徒并没有指证她。因为她说自己是教员,便由特务押着一起到上海基督教女青年会劳工部,遇到该部干事钟绍琴,由其证明确实是小沙渡路女工实习学校教师,这才因‘证据不足’获释。一天徐明清收到小俞的一封信,说李云鹤出狱后住在自己家里,心情非常压抑,郁郁寡欢,希望徐明清去看看她。徐明清马上赶到俞家,见到李云鹤时大吃一惊-—李云鹤像换了个人:脸色发青,说话声音忽高忽低、忽紧忽慢,一直发着低烧,精神明显不正常。而俞家已经下了逐客令,明确表示不欢迎李云鹤,小俞左右为难。看来前段时间的被捕和后来在俞家的遭遇让李云鹤受了很大刺激。为同志和朋友,徐明清很难过,当即决定带李云鹤回自己老家休养。家乡人对李云鹤很好,都很同情这个北方来的女孩子。徐明清的父亲是郎中,给李云鹤把脉后说她患上了肺痨,让她服了些中草药。后来徐明清的一个在北平军医学院学西医的堂侄回家乡来结婚,又给李云鹤开了些西药,让徐明清去城里买回来给她服用。就这样,中西医结合,加上徐明清每天带李云鹤到外面散步,李云鹤的身心得到了良好恢复,脸色开始红润起来,性格开朗了很多,说话也不再咕咕哝哝了。年底俞启威来信说他已经在北京大学开始执教,希望李云鹤回北平去过年。徐明清从家里要了路费,把李云鹤送上了北去的汽车。李云鹤当时哭着离开了徐明清和对她悉心关照的徐家。04
江青在到延安之前,是上海滩上的二流电影演员1936年8月徐明清知道李云鹤已经改名蓝苹,成了上海电影界明星,并和俞启威分手,与电影圈的唐纳结了婚。最近我看到郁风所著的、由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年2月出版的文集《巴黎都暗淡了》中所收入的《蓝苹与江青》。在这篇文章中郁风说,从1935年到1937年蓝苹离开上海去延安以前,她一直是青年妇女俱乐部的会员。那是陈波儿、吴佩兰和我,在一位中共地下老党员领导下,自己筹募经费,打通关系搞起来的党的外围组织,向社会公开招收会员,很快会员多至数百人,分组活动。有大中学女学生、职业妇女、家庭妇女、工厂女工、也有演员和作家。蓝苹是从1935年秋较早参加的,而且很积极,每周都来一两次帮忙工作。来时梳着两条小短辫,蓝布旗袍,不搽口红。她那时刚到电通影片公司当演员,是陈波儿介绍来的,很快把我们当作好友,表现热情。那时陈波儿已是主演了电影《桃李劫》的明星,比蓝苹名气大得多。那时电通正在拍《自由神》,王莹主演,蓝苹在剧中只演一个不重要的配角女兵。郁风年龄最小,只有19岁,可能也是最单纯的一个。蓝苹只比郁风大两岁,在青年妇女俱乐部几个人比较起来,她似乎更愿和郁风接近。每次散了会,她常和郁风同路走在霞飞路上,一面走一面有说不完的话。蓝苹把郁风当作政治上比她幼稚的小伙伴,有一次神秘兮兮地告诉郁风如何对付特务跟踪之类。后来到快离开上海以前,郁风才从领导她的人那里知道:蓝苹不过和她一样在一所以女青年会名义办的女工夜校教课。赵丹与叶露茜、唐纳与蓝苹、顾而已与杜小鹃在六和塔举行集体婚礼
大约一个多月以后,报上登出三对影剧明星去杭州六合塔下举行婚礼。即赵丹与叶露西、顾而已与杜小鹃、唐纳与蓝苹。同去的有证婚人沈钧儒、介绍人郑君里和李清。一时大小报、画报新闻照片满天飞。更轰动上海的是一周以后,据说是应影剧界友人的要求,在八仙桥青年会举行茶点婚宴。一流明星如胡蝶、舒绣文、金山、王莹、陈波儿、郑君里……等全到场。余兴有女高音歌唱家郎敏秀的独唱,还有孙师毅为此作词吕骥谱曲的合唱《六和婚礼进行曲》。词中有:“六和塔下影成双。决胜在情场,莫忘胡虏到长江……共起赴沙场……”等等,不忘宣传抗日。05
1937年江青到了延安徐明清口授的文章里写,1936年12月西安事变之后第二年的1月底,中共西安市委成立,徐明清担任市委委员。7月下旬的一天,蓝苹突然出现在徐明清面前。她说自己在上海无事可做,又已经与唐纳分手。徐明清把蓝苹的情况向组织作了汇报,几天后蓝苹被批准奔赴延安。从此改名江青。也就是1937年某一日,延安的报纸《红色中华》登载了有一批文化界人士从国民党统治区来到延安的消息,其中就有江青的名字。在这之后江青的名字就没有再改动。徐明清明白蓝苹改名江青的原因,就是“青出于蓝”的意思。在江青到延安的第二年,也就是1938年11月,她就同毛泽东生活在一起了。06
补讲一节电影《武训传》批判由于不想被从李进孩到李云鹤,再到蓝苹,最后到江青这些名字演变插乱,本来应写的电影《武训传》批判的事情不得不在这里补记一节。江青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工作很活跃,和毛泽东同志配合得很好。当时情况是:1950年底到1951年初电影《武训传》放映之后,报刊发表不少文章,最初几个月大都是肯定赞扬,突出的有:“武训是劳动人民文化翻身的一面旗帜”,是“勤劳、勇敢、智慧崇高的典型”等。1951春批评的文章如贾霁的《不足为训的武训》和杨耳(许立群)的《陶行知先生表扬“武训精神”对吗?》,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经过毛泽东大段改写的题为《应该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的社论。社论中开列了43篇赞扬武训和电影《武训传》的文章作为反面教员。袁水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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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在文革中的地位江青在文革中的地位一下子提得很高。1965年11月上海《文汇报》发表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对《海瑞罢官》的作者吴晗进行点名批判。这篇文章是由江青、张春桥秘密策划、姚文元执笔起草的。这可以视作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的序幕。而江青就在文革中扮演重要的角色。5月28日党中央成立以陈伯达为组长,康生为顾问,江青、张春桥等为副组长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并在5月30日中央通知陈伯达病假或离京期间,由第一副组长江青代理组长职务。5月30日中央专门发这样的一个通知是很特别的。它可以说明文革的大权事实上已经掌握在林彪和江青手中。于光远
在挨批受斗中有一段时间是住在自己家里出门挨斗。两年之后的1968年,我被集中住进了“牛棚”。那时“牛棚”成了时尚。中宣部的“牛棚”设在车公庄北京市委党校大院里。有许多机关都在市委党校设“牛棚”。我们中宣部占了一座楼。中宣部的黑帮占了好几间房。我、袁水拍、包之静、吴寄寒、林涧清,还有一个副处长,我记不清楚是谁了。六个人住在一起。因为我们是“牛”,不让我们睡床,躺在地板上。我们六个人,白天都要在茶几旁边写“交代”。除非接受外调,不管有没有话可说,一定要这样趴着写“交代”。晚上被关在“牛棚”没人管,大家就胡说八道起来了。我们说的话,尤其是包之静讲他同江青过去相识时的事情也就没遮拦地讲起来了。包之静说,他和江青在上海的亭子间睡过觉。可是到北京后她就不理他了。我们就“斗争”包之静,说你是不是还妄想江青保你?幸亏她把你忘了,否则也许你就没有命了。包之静还说,这件事我告诉过上海的汪道涵。有一次我去上海问汪道涵,汪说他的确早就听包之静告诉过他这件事。如果那时房间里有窃听器,我们全是“现行反革命”。08
国务院政治研究室的建立和江青1971年林彪坠机身亡,许多老干部陆续解放。1974年,邓小平恢复工作。1975年他建立国务院政治研究室明显地标志邓小平的复出。这时候邓小平找了一些已经得到解放的笔杆子,成立了“国务院政治研究室”,作为自己的助手。这时候邓小平虽然受命主持中央的工作,但是江青一伙还把持宣传和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因此邓小平成立的自己的助手机构没有用党中央机构的名义,而用国务院政治研究室的名义。邓小平的复出和国务院政治研究室的成立,就是这个阶段的历史产物。这个研究室是由邓小平物色的胡乔木、吴冷西、胡绳、熊复、于光远、李鑫、邓力群七个负责人,又由这些人再找来一批中级干部和一般干部组成的。这个邓小平直接领导的国务院政治研究室的工作虽然有好几个方面,但斗争的矛头是对准以江青为首的“四人帮”的。这时候,毛泽东对江青做的有些事情不那么满意,有时也敲打敲打。比方江青对电影《创业》(这部电影是表扬大庆油田和石油部)做了错误的批评,毛泽东就做了批示,不赞成江青所做的批评,这就是一次“敲打”。于光远(1915—2013),原名郁锺正,上海人,经济学家,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哲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生前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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