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与心尖上的武汉(22)--花花草草篇:光谷火车站的枸杞尖
(作者制作的枸杞尖猪肝汤)
凭什么他们就不算新武汉人,凭什么就不可以在武汉开枝散叶呢?
2021年武汉地铁2号线的延长线“光谷火车站”站已正式更名为“武汉东”站,让我不禁感叹武汉东湖高新技术开发区的日新月异。2017年的春天我还去那里采过野菜春味呢。
(图片由作者提供)
在2014年之前,它一直叫“流芳火车站”,是武汉最后一趟运营绿皮小火车停靠的站点,更多时候是军用和货运。下图中的“何刘”是花山,“流芳”就是该站,“武昌北”即原来的徐家棚,湖北大学校本部和车辆厂那一带。
(图片由作者提供)
90年代我们去湖大找同学玩儿,在如今中北路、武青三干道、和平大道上行驶的公交车,到了徐家棚那一带还要给道口经过的火车让路,拉个横线,等绿皮小火车哐哐当当走了,公交车才能走。
徐家棚原来还有轮渡码头,后来出现长江二桥和过江隧道后,徐家棚的货运站和轮渡都废弃不用了,但光谷这边的流芳站还在用。因为绿皮小火车不仅作为铁路职工的通勤车,也卖票带着当时郊区“花山”(如今天光谷东片区)和“江夏”的菜农们进城卖菜,早出晚归,提供了很大方便。
虽然慢吞吞,但在没有地铁的年代,从流芳站、花山站往返的绿皮小火车,穿武昌徐家棚老城区,走走停停,特别实用。那趟绿皮小火车在私家车多起来以后,连菜农们都不怎么坐时,只供铁路职工用时,还有文艺青年们慕名来“流芳站”取景拍照。
但它又不是完全弃用。我在2009年前后遇见过有部队在运输辎重,清晨还是傍晚,很快就开拔了。武汉有中部战区的陆军总医院和海陆空各类军校,军需运输也很正常,但那么多年我路过附近只遇见过一次。更多的光谷新居民根本不知道五角塘陆景苑和湖口社区里面还藏着个又小又老的火车站。但老辈人都知道流芳站。
现在附近高端楼盘林立,新一代光谷居民只知道它的地铁站名叫“光谷火车站”。
(图片由作者提供)
光谷火车站位于高新大道和光谷大道、光谷一路合围处,离华中科技大学和光谷步行街商圈3.5公里,是新光谷东的起点。地铁线走向则是“佳园站”和”湖口站”之间。在武汉第一条地铁2号线开通几年里,2号线在江南的终点一直是“光谷广场”站,即原来的鲁巷,关山口(华中科技大学)前面一站。
那几年说地铁线会延长到的这一站叫“光谷火车站”。不仅是2号地铁延长到这里,规划中它还是重要的集城际铁路、城市公交、城市铁道、BRT于一体的核心枢纽。目前武汉唯一的一条BRT东端就在它附近(五角塘陆景苑),武咸(武汉-咸宁)城际铁路、武石(武汉-黄石)城际铁路、武冈(武汉-黄冈)城际铁路也在开通中。
没想到,光谷火车站东、西广场还没有完全建成,它就改名叫“武汉东”了。
2017年2月份,我在那一片在建工地的田野里掐过枸杞尖。那时它规划的名字还是光谷火车站,实际我更习惯性称它为流芳站。当时它是这个样子的:
(作者拍摄于2017年2月)
上图北边的潮漫酒店不得不提,它在2020年庚子疫情中,是武汉光谷片区的隔离酒店。当时同济医院光谷院区(在光谷政务中心附近)接收确诊病人,这里则是光谷社区转运来的疑似患者的一个隔离酒店。
下图是站内的情形,2015年宣布改建为光谷火车站,但老流芳站的货运行车遗迹还在。
(作者拍摄于2017年2月)
我没有拍工人施工进场的景象,因为我那次去,是跟随一位师傅去那附近学习采野菜。
师傅是我家小区的保洁阿姨小彭,她说自己住在流芳站老铁路边。我跟着进去后,大吃一惊,才知道那里有我从不知道的不少城市边缘人,居住在还有菜地池塘的“城市里的村庄”。强烈的对比让我非常惊骇,那里简直自成一统,而距离只有一站路不到。
(作者拍摄于2017年2月)
要说起来,这里原本是村庄,原来的湖口社区,就是光谷开发之前的乡村。村民们征地拆迁后都搬进了新的社区,老房子都破败成这样了,但就是这样的老房子,依然有小彭这样的进城务工人员先是租住,后来自己搭棚子居住。
小彭告诉我,她十几岁就来武汉谋生,人只要勤快,比在老家能多存钱。现在一人做三份工,从开始做保姆做餐馆服务员到现在小区保洁,从认识工地上干活的同乡老公,到成家生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我见到了她的小女儿,十来岁,在棚子里和猫狗玩儿。小彭抱怨小姑娘不听话,爱打扮,没大姑娘懂事。我看着工棚里简陋的生活用品,觉得小孩子爱新衣裳、漂亮头花的所谓爱打扮并不算过分。
当我问到大女儿,她马上眼睛放光、容光焕发。她说大女儿刚考上了研究生,下学期要去北京读书呢!我很好奇,问什么专业,她大声说“法语”!我惊讶地问,她本科在哪里读的?小彭骄傲的说,武大!武大的法语专业。我知道武汉有神龙公司,法语就业一直不错的,问孩子怎么没考虑先上班,她说孩子想一直往上读,还欣慰地说,如果不是大女儿肯读书,这些年她哪里愿意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呢?
她说已经在老家做了好漂亮的大房子,新屋!老家有山有水有田地,乡里乡亲,如果能回去就好了,但现在还不行,她还要供几年小女儿,再说大女儿从读初中就在武汉借读,现在算是快熬出头了,她要看着大女儿读了研究生上班了才放心。
在窝棚里的那个小女儿听了我们的对话,大声叫起来,妈妈、妈妈,我才不愿意回老家呢,我是武汉人!小彭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告诉我这个小女儿是在武汉生的,武汉长的,娇生惯养已经不肯跟她回乡里去了,以后要是读不出来书,可怎么办?家里的钱几乎都是日常吃喝和给孩子们读书了,攒的钱在老家做了屋,云云。
我夸她家两口子好有志气,无依无靠还勤巴苦做,不仅老家做新屋,还培养了这么有出息的大女儿,要她继续培养小女儿。她听了很高兴,兴致勃勃地带我钻刺树林认识了枸杞尖。
(图片由作者提供)
可能那一片地撂荒了好多年,我真没有想到实地采摘枸杞尖是如此辛苦。
武汉人把嫩红薯叶称为苕尖,嫩南瓜藤称为南瓜尖,所以把枸杞芽称为枸杞尖。之前我出差宁夏,很熟悉中宁的枸杞园,也在游玩了中卫的沙坡头后去中宁体验过采摘枸杞果,那是整畦的枸杞园,采摘非常轻松。而我在武汉的老光谷火车站,流芳站改造工地附近的破落村庄刺树林里寻觅枸杞尖,艰难程度完全出乎我想象。
(图片由作者提供)
那天我可真是瞅花了眼,手臂也累酸了,还被不知名的刺树割破了手掌,狼狈不堪。即便如此,我的采摘成果也远远不如小彭。
我当时就想,那些轻视乡里人的城市人,只有自己到乡村实践了,亲近泥土了,才知道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作为农村人,很多时候是“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吧。反正我掐这么一点,真得累傻了,但由此更尊重这些虽艰难却依然自食其力讨生活的人。
(图片由作者提供)
走的时候,小彭还把自己掐的枸杞尖送了一大半给我。我于心不忍,她连说自己得来容易,让我不要客气了。而且,她还带我到她住的棚子附近,在她自己开垦的菜地里,扯了一些红皮大蒜、香葱、香菜让我带回去。
她骄傲地说,平时她可以不买蔬菜的,都是自己菜园种的,有时候吃鱼还可以自己去野塘里钓。她还养了几只鸡,就是吃猪肉去偶尔买点解解馋。她又感叹如果在老家,她可以养猪卖呢,在武汉她可以偷偷种点菜,但这里是禁止养猪的。还有,附近的池塘到了清明前后,她还会下塘摸到肥肥的螺蛳吃呢。
我开眼界之余,更心疼她的不容易,珍惜她的馈赠,我移了一些种我家花盆里,吃了再长,感念她!她告诉过我她是怎么捡垃圾,哪些好卖,后来家里有些瓶瓶罐罐和纸箱子之类的,我也攒着留给她。
(图片由作者提供)
当天晚上,我用小彭送我的枸杞尖做了明目清肝的枸杞猪肝汤。
(作者制作的枸杞猪肝汤)
后来小彭和我在小区再见面,更亲近了。想到她那个大女儿,应该在2020年疫情期间研究生毕业,庚子年后,不知道如今何去何从?
我真希望她一家人能好好的,她的大女儿能在城市立足,她的小女儿也如愿。她和老公来武汉时也是充满憧憬的少男少女,20年过去,也已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为光谷的建设吃了苦尽了力。
虽然她没有武汉的户口没有武汉的医保,什么都是自己负责,但凭什么他们就不算新武汉人,凭什么就不可以在武汉开枝散叶呢?就象她的小女儿说的,妈妈,我是武汉人,我要留在武汉。
(图片由作者提供)
现在光谷火车站已建成,地铁2号线延长线在这里还更名为地铁“武汉东站”,而且还在建设东西面广场,连上BRT和公交站场,加上三个城际铁路交换站,马上成为很大的交通枢纽,原来的工棚和菜地当然都铲掉了,我们曾钻的刺树林和残垣断壁也整修成漂亮的绿化带或者广场了,不知道小彭她们现在能搬到哪里落脚呢?
比起那些征地拆迁后失去土地的原住民,这些进城务工在汉的人们更令我敬重、牵挂和祝福。
……
又是一个四年过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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