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一生74•三冲考场
作者:连传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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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语文试卷,走出考场,我连找个交流一下的熟老师都没有。
其余认识的熟老师虽多,他们几乎都是考的小学的科目,我只好站在其它镇的考中学语文老师的旁边,听他们的交谈。
有关的考题,我在旁边听了之后,见他们的答案跟我差不多,但有一题,我听他们争论得很热烈,联系我自己的答案,我认为自己的又错了。
这篇文章的题目是《学车的笑声》,大意是讲改革开放后的农村稻场上,一群媳妇姑娘在学刚买回的新自行车,用形象的语言、动作、心理、外貌等的描写,展现了一种新气象。
文章结尾的一句是:“明天,这一大群姑娘媳妇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进城赶集,那才招惹人哩!
”出的一个惟一的问题就是“那才招惹人哩!”在全文中有何作用?这一题就是八分。
我立即在草稿纸山写了几种答案,觉得都不太准确,只好将此题放一放,去做其它的题,调节一下心情。
其它的题,有的只0.5分,分数较高的,一个题只5分。8开的白纸试卷共5张,正反面都有题,惟有这个题是八分。
看来,这是个拉距离的题,我得留在最后再考虑考虑。只到我看手表,见时间快到了,才咬牙写上:“在全文中有幽默,风趣,耐人寻味的作用。”就为此题忐忑不安地交卷了。
现在,我听这几个不认识的老师的争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的那种回答也不错,但太抽象了,难以得满分。我回答的是:议论抒情,点明了改变开放后,农村展现出的新气象这个中心。”
我一听,茅塞顿开,文章的语言表达方式,不就是记叙、描写、说明和议论抒情吗?而且,这位老师将中心也具体地陈述出来了。
我又失策了,总是曹操的过后计,但这有什么用呢?
接下来,是考作文。一看作文题目,我心里一喜:《记一次课外活动》。
下队劳动,乌泥港搬沙,参观毛主席旧居等,不都是课外活动吗?正准备轻车熟路的下笔,心里猛一惊,这怎么行?这不都是文化大革命的吗?起码也是大集体,吃大锅饭时候的事了。
如果一篇文章没有时代感,就失去了生命力。现在改革开放快上十年了,还写那些东西,人家能给你高分吗?我忙着重新构思,写当今的。
课外活动无外乎是两个目的:学知识,受教育。在课外去学知识活动,我校开展得极少。我怕瞎编写砸了,就下笔写受教育这方面的内容。
我写的主要内容是:我带着几个男女同学,星期天去看望小徐塆的一个卧床不起的孤老婆婆。
老人的儿子,是在当年队里高温下的水田出工,因卫生条件,染上了钩端螺旋体传染病,因无钱医治而死了。
男同学帮忙挑水、做卫生。女同学帮老人洗头、洗衣服、做午餐……
结尾是“我说,婆婆,下个星期天,我们还要来看望你老人家的。”
事后,有人说我文章的结尾缺少对活动意义的感情抒发。
冯浩还在安慰我:“你也不要太失意,文章的内容还是有意义的。老人儿子的遭遇,证明了改革的必要,师生的送温暖,体现了新的精神面貌,结尾的是否有无,照说不会扣分太多。”
九月中旬的考试,九月下旬,结果就下来了。
这天下午,冯浩从横店带回的消息说,张正方考取了,去读两年师范。付志强考取了,直接转为公办。
其他的老师,特别是徐延兵,张正茂,一听冯浩说的没有自己的名字,脸一下红了。
冯浩对我说:“你是考的中学组,通知可能不和小学组的在一起。”
看来,冯浩也不过是在含糊其辞地说安慰话,我悄悄地跟延兵说:“完了,再彻底的完了。”徐延兵也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回到家中,我没和春环谈通知下来的消息,吃了晚饭,就睡了。
这一次,我不知我怎么这么软弱?睡在床上,面朝床里,差点哭出声来。
眼泪无论怎么揩,都肆意地往眼角流。想控制不想这件事,但根本做不到。
几十年的一些不幸的事,争着在眼前晃,为什么不幸总是缠着我?已是四十五岁的人了,还有什么指望?
绝望之中,又产生了一种幻觉:是不是像冯浩说的那样,这是只下的小学部的通知?不到黄河不死心!直接到县里去问一下。
问谁呢?只有去问清浩了。我悄悄爬起床,拉开电灯,将闹钟上到了三点钟。
春环被惊醒,问我又不做酒,上闹钟干什么?我说:“有点事,学校明天叫我去县里一下。反正车费钱节约归己,我想明天早一点骑车子去。”
春环又问是什么事?我说:“学校里的事,你问那清楚,又不如你相干,睡吧,我还要起早床。”
闹钟一响,我就起床,开灯,穿衣,推车,关灯,带上门。一出门就跨上自行车往前冲,因早上八点钟,我还要赶回来上课。
当我快速骑到汉生的家门口时,突然,感到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人跌在地上搞蒙了。
待缓过气爬起来,才发现是他家晒衣服的铁丝,正好勒到我的脖子上去了。
要是平时,我非要将他喊起来,逼着他将铁丝剪断,让左邻右舍都被吵醒,遣责他这做的害人的事。
但我现在哪有这个心情?只是摸了摸脖子,算还好,没流血,就自认倒霉地将车子推着走出了村,上了公路,才在黑夜中向黄陂飞奔。
到了清浩家门口,还不到五点钟。弟媳小张下了晚班后,回家刚睡着,是母亲起来打门。
她见我这早就来了,已知我的来意,就说:“清浩就是为你这事,已到汉口去打听去了……”见母亲要进厨房开炉子,我就说要赶回去上课,出门走了。
走在黄陂街上,天麻麻亮。我想,对!去问一下冯友运,他不是师范毕业之后,在县一中当老师吗?信息肯定比下面灵通一些。
我到一中,见教室内已是灯火通明,书声琅琅。到底是首府中学,天刚亮,教室里就这么好的读书风气,几乎个个教室里,都没看见老师,而是学生先开始了新的一天。
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带袖章的执勤老师,他才指点了冯友运的集体大宿舍。
算还好,刚起床了,他端着脸盆出宿舍,见我来了,不等我开口,就说:“连老师,这早就骑车来了?”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又下了地吧?”他没正面回答我,而是说:“走,到食堂里去过了早再说。”
“不用去了,你这一说,就把情况告诉我了。”
“你知道?”
“我这么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没有惊喜,又叫我去过了早再说,这就很明白了。好,吵闹你了,我还要回校上课。”
友运放下脸盆,拉着我的车子,激动地说:“那我就再不说了,早也不过,就说两句,行吗?
你莫光只盯着结果,你这次虽没中,但从分数来看,跟第一次的117分比,已提高多了。这次的起分线是145。你是140,只差5分。
我和几个认识你的人谈到了你的情况,从一个几乎只有小学文化的四五十岁的人,能考出这个成绩,在落选的老师中,你已经冲进了上游一类的老师中了。
莫灰心,听我们一中领导说,一直要将民办教师招聘完为止。”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有没有那大的寿啊?”
我推着车子往校门口走时,友运再没阻拦我了,而是陪我走着、安慰着我,直到校园门口分手。
我回到家,一进门,春环就说:“算了,莫呕,民办老师不是人?左港小学又不是你一个人没考中,把个呕气的样子放在脸面上,让别人更加好笑。”
“你知道了?”
“我见你走得那么早,就到学校里去问了冯浩的。”接下来我俩也都默不作声,吃完了早饭,我就到学校里来了。
课间,我就不停地祝贺付志强,要他到冯浩的小卖部去买糖吃,买烟吃。张正方也主动去买。
我说:“正方,你的糖莫慌吃,你这考起了,还要读两年师范,还要付出蛮大的代价。而付老师,直接转正。上学期,老婆又添了儿子,双喜临门。今天的烟和糖,一定要买最好的。”
付志强的脸上乐开了花。嬉闹完了之后,我在厕所里碰上延兵,他不解地说:“老连,你怎么还蛮快活?”
“装吧,何必让别个好笑?”
“我装不出来,昨天下午的一节课,我叫学生们自己读书,看着窗外,真是想死!”
是啊,我们都是同病相怜。我苦笑着劝他:“这也是天大由天的事,我家春环还在劝我,你年轻我八九岁,总比我的希望大。”
这一次的转正老师,新的工资一直没有下发,还是领的民办教师的工资。因此,老师们笑付志强备酒庆贺的事,也一拖再拖。
是的呀,只有新的工资到了手,才算公办教师的待遇到了手。不然,先把客一请,万一发生了变故,不成了笑话吗?
而张正方的开门见山,大家既高兴又同情。因为他家那年遭火灾烧得一无所有,弟兄又多。
这次他考起了给大家发糖发烟,就开门见山地说:“请老师们原谅,过两天就要去读师范了,接客也没钱,等我师范毕业了,一定回来感谢大家。”
大家也说:“不客气,不客气,希望你毕业之后,像冯友运一样,调到县城的重点学校去。”
两个月后,付志强的新工资还没下来,而这时,幸福小学的杨俊杰校长腿骨折,不能上班,而付志强是共产党员,又转了正,就临时调到幸福小学代理校长去了,直到一学期快过完,付志强的新工资才下来了。
这天,他来左港小学接客,谭焕扬说:“老付还够味,调走了,还记得我们花果山的猴子。”
张正茂却说:“算了,只接幸福的老师就行了。两个学校的老师都去,几麻烦啊!”
最终,公办老师都去了。张正茂对我说:“连老师,我们去就是成了陪衬的小丑哇!”
他说完了这话,就不顾付志强的阳拦,和徐延兵骑上车子回家了。
喝完了付志强家的酒,他们还在他家打牌。我摸黑一个人要回,付志强说:“我送你走出塆子。”
他也是极不理解地说:“他二人太消极了,你怕是做了坏事,无脸见人?这只能用积极的态度去面对,才能激励自己,要有‘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去我那喝酒’的勇气。
像这样一搞,好像对考起了的人有意见一样。就是我不考起,也不见得就该你张正茂录取呀?
再说,左港小学多考起一个,也更能鼓舞人争气。如果都败倒在一起,虽很平等,不更被社会上笑左港小学的民办教师没用吗?”
虽没转正考试那么大的利害关系,心理上的压力还是有的。
因此,在听课学习的时候,丝毫不敢放松自己。算还好,学了大半年,除了心理学是补考及格外,其他六科,都是一次性过了关,顺利地领到了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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