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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感悟

以后的路怎么走,让我想想

海边的西塞罗 山巅上的加图 2023-07-15

很难写,但我想继续。

各位好,连着两天主号这边没有更新原创稿,劳大家挂念了。其实这两天我并没有闲着,虽然生活中有些杂事牵扯了经历,但依然在《林中的维吉尔》上保持了日更,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点击下图,到那边移步去看:《昆德拉式悲剧——他得到了天空,却失去了土地

只不过这两天谈的话题确实比较冷门,是关于刚刚去世的米兰·昆德拉,这个作家在中国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受众。而也因为种种顾虑和牵累,文章写得稍微有些晦涩。
尤其是后一篇,让很多人误认为我反对昆德拉当初从捷克出走。

在此重申一下,并没有那个意思,在我看来,彼时昆德拉的出走,已经是他若想延续自己的创作生命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因为当时的捷克政府压根不允许他出版任何作品。只有去了法国,他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他的《告别圆舞曲》才能被整理、发表,昆德拉也才成为了被人们所熟知的昆德拉。

但我想说的是,昆德拉的出走,对他的作家人生来说,虽然是无奈的必然,但同时也是必然的无奈——无奈终归是无奈,语言艺术不同于其他任何职业门类,作为一个写作者,没有什么比离开他所熟悉的母语创作环境更能戕害他的语感了。

昆德拉在出走法国之后,虽然极力想把自己的打造成一个“法国作家”,并且一直宣传他用法语进行创作的那些作品比自己之前的捷克语写作更优秀,但读者是不会撒谎的,昆德拉的法语作品就是没有捷克语写好,这也造成了为什么作为20世纪最后一代文学大师,昆德拉虽然活到了2023年,但大多数人对他的回忆停留在了上世纪,甚至上世纪80年代。在离开故土之后,他的灵感之花会迅速枯萎。

所以在重复一遍,在所有创作门类当中,我觉得写作者是最倒霉的,他们此生注定要收到太多局限与制约,要带着镣铐舞蹈,而一旦镣铐过于沉重,你不得不从中脱开,则就像童话中那个想要脱下红舞鞋的姑娘一般,也就因此失去了那善舞的双足。
所以小的时候,我常听家里人教育我——“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数理化学的其实不差,只不过更喜欢写文章,就把自己的人生路走成了这样,但我想,如果我将来有孩子,在经历了此生的风雨后,我希望能把这个教诲传下去。文史哲纵然有万般美好,但它天然受制于民族、语言,是一种受局限的学问。而数理化纵然思维也有很多缺漏,但它胜在能用规律的铁律战败一切试图扭曲它的强权与妄念。

斯大林时代李森科在“慈父”的支持下强迫苏联所有生物科学家给他那套扯淡获得性遗传背书,但结果如何呢?现实会教育人们到底哪个理论才是正确的。就像伽利略在被迫下跪后站起来时所说的——然而,地球仍在转动啊。

是的,然而,地球仍在转动啊。人文社科研究者们最羡慕科学家的事情,就在于科学的理论是可验证可实现的,科学家们一旦遇到不服者,可以立刻做个实验,呼唤上帝他老人家出来背书。这一点,是靠文字吃饭的人永远无法达成的,因为人文社会的多义性实在太强了,一个现实即便摆在所有人面前,十个人也能做八种完全不同的解读。

你看俄乌战争打成那样了,简中互联网上还有人在一口咬定俄军这不是侵略,并乐观的估计俄军从胜利走向胜利呢……而且,他们这样说听的人更多,且更安全。这你哪儿去说理呢?

所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真的是至理名言。张雪峰老师说“打死别让孩子学新闻”。我总觉得,委实是说清了,如果你有一个孩子,应该打死别让他吃任何文字饭。因为在我们民族的大多数时代,这行实在是太难干了。
年少时喜欢的米兰·昆德拉走了,二如果我们把视角拉远,你会发现昆德拉在文学史上也站在了一个有趣的节点上。在20世纪以前,写作者与读者进行交流的主要方式是作品,且越往前这种特征就越浓厚。古希腊的《荷马史诗》、中国的四大名著,甚至作者身份本身都是成谜的。作者与作品之间保持间隔,这对作者多少是一种保护(当然也造成了作者光靠写文章难以维持生计)。
可是20世纪以后,随着信息传递的越发廉价与普及,写作者开始越来越多的从他的作品中走出来,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形象站到受众面前。这在给作者本人带来名利的同时,也让他的处境越发尴尬和危险——你写一篇小说,本来就讲个故事而已,但总会有好事者把你从文字后面揪出来,质问你讲这个故事动机为何。

像爱尔兰的乔伊斯、捷克的昆德拉、苏联的索尔仁尼琴等等等等,都遭遇过类似的苦恼。离咱最近的例子则比如莫言老师,好不容易拿了个诺贝尔奖,结果一群人嫌他小说里写的乡土生活太土太阴暗,质问他是不是在蓄意抹黑什么。

莫言都莫言了还如此,你可以想象信息时代的舆论对作家有多么的不宽容。
信息的廉价化让作者被迫站到前台,接受人多口杂的拷问的时候,写作成为了一件更难做的事情。所以昆德拉需要出走,所以莫言需要沉默。我甚至怀疑这种趋势延续下去,一百年后,很多民族,作家是否还会作为一个有价值的职业存留。

人类总比我们自己所愿意承认的更不宽容。而写文章,这是一种离开了宽容的精神就进行不下去的工作。今天人们仍在吟诵的李白、杜甫,如果穿越回盛唐那个年头,其实都不是那么招人喜欢的人,李白恃才傲物,一喝醉了就让高力士脱靴。杜甫看似低调一点,但实则更过分,老写些《石壕吏》《兵车行》之类的反应大唐盛世中阴暗角落。
但盛唐的气量就在于能容得下他们,并因之成就了它的不朽。所以只有具备宽容精神的族群和时代,才配得上伟大作家所授予它的殊荣。否则就只能像捷克一样,得到却又最终失去了昆德拉。
而在信息化更加普及的未来,作家与人类的不宽容天性,二者之间总需要灭绝一个。
我们希望,是后者。

文章的最后,说说我自己,最近更稿不是很稳定,很多思路在脑中转转,却无法再写出来了,因为我知道规则在不断地变化,而我需要谋生,所以我必须谨慎,微信公众号近期搞了很多改版,无论是广告还是相关法律法规,都让写文的人觉得更不那么友好了,说实在的,我有点难以适应。近期正稿写的不多,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望大家见谅。号冷一点,看的人没有以前多了,也就这样吧。容我先好好想一想,未来怎么走,尽量让生活和写作都能继续。

结尾我还是想提昆德拉最打动我的那段对话:

“我们还能往哪走啊?”

“往前走。”

“可哪是前啊?”

“我对您透露一个大秘密,这是人类最古老的玩笑:往哪走,都是往前走。”

是的,未来我不知道自己会向何处前行,但我仍会往前走,我希望前行的路上,依然能遇到你,我的读者。愿我们能用文字与交流,互为此生思考过、勇敢过的见证。

本文2500字,请假条一篇,愿您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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